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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达轰鸣的声音震慑住所有在场众人的双眼,霎时,吉普车只剩下一抹黑点,消失的不知所踪。
警察回过了神,拿出对讲机,吼道:“妈的,敢在警所前肇事逃逸,快,堵住他。”
陈泞愣愣的站在原地,地上躺着的小孩子,手虚虚的朝着她举过来,挣扎片刻过后,重重的跌了下去。
“不、不要、不要这样。”陈泞连滚带爬的跑到林珅毅面前,双手不知所措的想要捧住他汩汩流血的身体,却发现自己沉重的举不起双手。
“毅儿。”许桀挣脱开警察的束缚,狼狈的想要跑过去,却被后续跟上的两人再一次死死的压在地上。
林珅毅一口血喷出,双目圆睁,一句话吐不出来,看了看坐在自己身边的女人,双眼渐渐阖上。
“不要,毅儿,快睁开眼睛,妈妈在这里,不要睡,不要睡。”陈泞惊慌的抱住他微微颤栗的身体,随后,在她的怀抱里,颤栗停止,呼吸停止,连带着胸口处微乎其微的心跳也失去了动作。
许桀苦苦的挣扎着,双手双脚被对方毫不留情的压制着,只能隔着数米的距离无助的望着血腥的一幕染红自己的双眼。
警察围在孩子的身边,查了查他的脉搏,委婉的解释道:“肇事逃逸致使死亡,通知沿途的监控,密切监察这辆黑色吉普,最末尾号为08的车子。”
陈泞抓住警察的衣角,苦苦哀求,“帮我送去医院,他还活着,他没有死,没有死,我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死呢?他才十岁,才十岁啊。”
警察轻叹,“请节哀顺变。”
陈泞虚脱的坐在地上,掌心下的小脸模糊不清,就像是被隔着一层浓浓的黑雾,他在雾霾中默默的远行,再也不会回头看自己一眼,走的如此决然。
林沁噯捂了捂嘴,面对眼前瞬变的一幕,惶恐的走上前。
血,蜿蜒成一条小泉,染上泊油路,让人情不自禁的扼腕叹息。
“伯母,先送去医院吧,万一、万一还有救呢?”
陈泞好像失去了动作,依旧愣愣无神的坐在地上,对于林沁噯的话充耳不闻般虚脱的看着地上的孩子。
许桀失去力气,趴在地上任凭他们的蛮横抓起来,没有给他再继续多说一个字的机会,强行带进了局子里。
记者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一个一个如狼似虎般扑过来。
铺天盖地的闪光灯璀璨的就像是寒夜里冲破黑境耀眼瞩目的烟花盛宴。
陈泞抬头望了一眼,绝望的瞳孔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异常的让人心生怜惜。
记者见此一幕,也不忍心再过多追问什么,唯独有人却毫无怜悯之心,抓到一些空档,便毫不留情的散出去。
“林夫人,林总在发布会上言辞表明车祸是由你故意找人安排蓄意谋杀,这件事是如他所说吗?”
陈泞目光涣散的环视着所有人,一抹冷漠的笑容在脸上绽放,随后见她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站起来,怀里抱着已经失去生命体征的孩子,一步一踉跄的往前走着。
众人见状纷纷让道。
林沁噯为她打开车门,可是她却绕过车子自顾自的走在空旷的绿化带上。
血珠,一滴一滴的顺着她走过的路绵延了一路,就好似忘川河两岸那娇艳盛开永不凋零的彼岸花,红的锥心刺骨。
……
回到公寓,林洁钰打开电视,新闻上原本还播放着林氏新闻,却在短暂的画面静止过后,警所通缉的车子信息进入视线。
顾以辰本是不以为意,听见通缉的声音过后,表情淡淡的看了一眼,蓦地心底一惊。
警所公布出来的监控信息,没有拍到车内人的真实面目,可是那辆车子……
林洁钰稳了稳神,同是回望过去,两两目光相接。
顾以辰放下水杯,大步上前,“不要看了,事已至此,没有办法再回天了。”
言罢,他不带犹豫的关上电视。
林洁钰抓住他的手,试探性的问了一句:“你不觉得那辆车很熟悉?”
顾以辰避重就轻,道:“那种车型大街上一抓一大把,你的关注点究竟在什么地方?”
林洁钰踌躇片刻,继续道:“你真的想不起来了?”
顾以辰敲敲小脑袋瓜,“胡思乱想什么,是被林珅毅突然死亡吓到了?”
“都说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可惜了陈泞做的恶事用自家孩子的命偿还。”
“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骨肉血亲在自己面前死去,这是最大的伤害。”
“那如果有一天我这样死——”
“闭嘴。”顾以辰恼急,瞪着童言无忌的女人,苦笑道:“可不可以不要用这种问题来吓我?”
林洁钰吐吐舌头,“不过就是问一下而已。”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顾以辰搂住她,“现在你应该想想接下来我们该做些什么?”
林洁钰面色微微泛红,指尖轻轻的滑过他的心口,“一起洗个澡?然后睡个午觉?”
顾以辰捏了捏她的鼻子,“想些什么不正经的事。”
林洁钰却是不以为然,再次双手来回滑过他的锁骨,“那你想做什么?”
“别闹,下午我还要去趟公司。”顾以辰抓住她胡闹乱摸的双手,目光严峻,“跟我一起去?”
林洁钰停了停冲动的双手,“你让我去?”
“我觉得对于某个女人闯祸的速度,最好的解决方案就是将她留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否则我怕自己稍微一走神,一大堆烂摊子又会等着我去处理。”
“……”
“你应该知道,我其实很忙的,为了减少没必要的麻烦,我得寸步不离的把你看着。”
“我是宠物吗?”林洁钰道。
“不,你是神,需要我供奉的女神。”顾以辰拂过她的发丝,“我家女神先去换件衣服,我可不想让我的女神被人来回觊觎着。”
林洁钰随着他的视线瞥了一群自己的齐臀短裙,踮了踮脚尖,似准备亲吻上他的唇,却在靠近的瞬间一脚刹车,随后得意忘形的跑回房间。
顾以辰啼笑皆非的抚了抚自己的唇,叹口气,拿出手机翻了翻号码。
顾瑾易等待这个电话已久,见到号码响起的瞬间,不带犹豫的按下接听,“忙完了?”
顾以辰道:“人跑了?”
“新闻你也看到了,他们是故意撞死林珅毅的。”
“我想不通,他们要报复,为什么要选择林珅毅一个孩子?”
“他们的目标是许桀。”顾瑾易道。
顾以辰冷笑,“果然,知道一只疯狂的狼比一只凶猛的虎更可怕,恐怕陈泞也活不久了吧。”
“林嘉承这一次帮了一个大忙,至少我们有借口将陈泞弄进局子里关起来,许桀那里,我会派人密切监控,他逃不出去。”
顾以辰点头示意,“那两个活着的雇佣兵应该不会出城,你让二哥和锦嵘也小心一点,免得被人盯上。”
“二弟那里不用担心,锦嵘我会通知一声席邵宇,他自己的女人自己保护。”
“父亲那里是怎么交代的?”
顾瑾易轻叹,道:“自己捅的烂摊子自己解决。”
“还真是他一贯作风,我知道了。”
放下手机,林洁钰正巧穿回自己以往的衬衫长裤,头发也放了下来,披着散搭在肩膀上,少了几分精明,多了些许温婉。
“走吧。”顾以辰牵着微凉的手,走向玄关。
……
苏胜高楼,下午茶时分,秘书室正在紧张的处理着今日事项,当手中的资料刚刚分发过一半之时,秘书长便推门而进。
“好了,大家都先来认识一下新同事。”秘书长满面笑如春风的说着。
众人也不忘揶揄打趣,道:“这前两日不是刚刚才选了一批吗,这又来了?”
“当然了,好的精英我们都是要留住的,况且这一位来头有些大,等一下都给我提高警觉了,别再闲言碎语的说些乱七八糟的八卦。”秘书长轻咳一声,将身后的身影亮了出来。
林洁钰嘴角轻扬,似想笑,可是又觉得自己笑起来有些牵强,还是依旧态度冷冷淡淡的对着众人挥了挥手,“各位好,我叫林洁钰,在总裁办公室内任职,希望从今以后能与各位同舟共济,一同努力。”
“……”满堂寂静。
秘书长轻咳一声打破尴尬,虽说这总裁夫人亲自莅临有些惊悚,再者总裁夫人还要与她们成为同事,这更像是天方夜谭,但事实证明,人家就是闲着没事做,找点事来干干而已。
“稍后你们都介绍一下自己,小西,你在靠窗的位置给林秘书腾一个位置,我们这里是总裁办,所有秘书都是经过层层选拔挑上来的,一个个都给我打起精神了,干活。”
“哪里用的着腾位置啊,林秘书,我这个位置让给您,您看还称心意吗?”一女道。
众人附议,“我这里也可以挪,您看看哪里位置好,就说一声。”
林洁钰环视一圈众人,最终在角落的位置发现了一只最亮丽的景色。
林沁噯好有本事,自己几天没出现,她竟然都住进了总裁办了。
四五人寻着她指向的方向看去,那不是昨天刚刚调上来的苏怡秘书吗?
“我就要那个位置了。”林洁钰径直上前,敲了敲桌子,“麻烦这位秘书挪一挪。”
林沁噯面色涨红,却又不敢多说什么,默默的收拾好自己的桌子。
“这——”小西为难的挠了挠头发,“这里角度光线都不是很好,林秘书要不要换别的位置?”
“这样吗?”林洁钰瞧着她收拾整齐的东西过后,道:“那好吧,这里有一股子骚狐狸味,我还是坐靠窗的较好一点。”
小西略带同情的瞥了一眼林沁噯,虽然人家打扮的漂亮了一点,气质什么的高雅了一点,这总裁夫人也用不着一上岗就跟防小三一样膈应着人家吧。
林沁噯忍气吞声的将东西再次放回去,漠然的瞪着得意的林洁钰,咬牙切齿的捏紧双手。
办公室内的气氛再次恢复如常,众秘书继续工作着。
林洁钰坐在椅子上,桌面上什么资料都没有,空荡荡的就像是自己来玩的一样。
“那个,我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林洁钰问向对面埋头苦干的一人。
女人抬了抬眼,莞尔:“不用,您就坐着玩,无聊的话可以打打游戏。”
林洁钰蓦然站起身,霎时将一众秘书吓得手中工作一滞。
她疾步走出办公室,毫不避讳般径直进入总裁办公室内。
顾以辰正站在窗前打着电话,听见声音回了回头,随后放下手机。
“既然你都同意我留在这里工作了,为什么她们就让着坐着玩?”林洁钰双手交叉放在胸前,面无表情的瞪着始作俑者。
顾以辰笑而不语的顺了顺她额前的碎发。
林洁钰拨开他的手,“我很严肃的的对待自己的每一份工作,你可不可以也让她们很严肃的正视一下我的存在?”
“真的想处理事情?”
林洁钰点点头。
顾以辰托腮冥思片刻,“你懂秘书日程吗?”
林洁钰睁大双眼,“我可以学。”
“你也说了你还要学习,你学习谁来教你呢?每个秘书都有自己的工作进程,如果腾出一个人来专门教授你,她的工作量就得压在别的秘书身上,这样本来可以准时五点下班的她们,却因为多了一些工作,不得不延迟下班,这就成了加班,一加班我就需要支付每个人加班费,还要给她们额外补贴,甚至是还得叫一点外卖。这样算起来,我们亏了。”
林洁钰抚了抚额,“……”
“所以为了减少开支和不必要的错误麻烦,要不你就先睡一个午觉?”
林洁钰想了想,的确有点犯困了,“那我就睡一会儿?”
顾以辰领着她走向休息室,打开那扇门,道:“等一下四点我叫你起来。”
林洁钰躺在床上,为什么觉得那里不对劲?
不过,好像真的有点困了,昨晚上失眠忧心了大半夜,一碰上枕头,眼皮子就跟干架似的,最终疲惫的阖上。顾以辰不动声响的将门扉合上,轻步走至办公桌前,按下内部专线,“让秘书长过来一下。”
秘书长不明觉厉总裁突然传唤,有些忧心忡忡的走进办公室,难道是因为自己没有处理好夫人的事情?
顾以辰亲自打印出一部分文件,交由秘书长,“等一下钰钰回去过后,你交给她,让她今天处理好,明早交上来。”
秘书长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上面的报表,心底一怵,这不是前两天总裁分发下来的数据表吗?都全部处理好了,而且看着上面的第一行数据,明显是总裁格外处理了一下。
他这是……
把自己弄好的再交给夫人又来弄混吗?
果然自家总裁就是一个……让夫人来公司破坏的昏君!
“还有事?”顾以辰见她似乎还有话说,身体倾靠在椅背上,等待她的继续。
秘书长仓皇的摇摇头,将文件收拾好,点了点头,“我会把工作交给她的。”
“还有,不用太过小心翼翼,她现在跟你们是同事。”
秘书长心底忍不住的痛哭失声,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旁边坐下一尊大佛,自己怎么可能做到面不改色的友好相处?
只有您老觉得林大小姐温婉动人和蔼可亲,那明晃晃的眼神望过来,谁不心惊胆颤迫切想要找个地洞逃之夭夭?
……
四点左右,熟睡中的林洁钰觉得有人在挠她手心,不耐烦的想要挥开来人的触碰,结果对方像是不依不饶般继续挠着她。
林洁钰睁了睁眼,瞧着原本模糊的影子渐渐的凝聚好一个点之后,翻过身,背着他继续睡。
顾以辰俯在她耳侧,轻声道:“该起床了,我的小懒猫。”
“再睡五分钟。”林洁钰单手撑在头下,不理会他的靠近。
顾以辰将她翻过来,瞧着她眉睫间颤抖的痕迹就知道这丫头又在故意装着不起来。
他俯身,凑到她唇边,轻轻的覆唇而上,下一刻,好似品尝蜜饯一般舔舐着她的双唇。
林洁钰瞠目,不敢置信的瞧着如此胆大妄为的男人。
顾以辰戏谑的扬着嘴角,“我要吻醒你。”
“……”林洁钰适时闭上双眼,倒要看看他怎么个吻法。
顾以辰忍俊不禁,双手捧住她的脸颊,蜻蜓点水的吻变成渐渐深入的强势占有,让她无路可退,只有放下设防随他攻防。
林洁钰不得不佩服这么一个本是吻技拙劣到自己当初都鄙视的男人,突然有朝一日如同开挂一般,吻得自己昏天黑地不知所云,那殷红的面容预示着她被弄得有多么的心猿意马,而就在这时,他总是会抽身而出。
顾以辰好似痞子一样带着邪魅笑容的盯着她面红耳赤的五官,替她摸了摸嘴角的痕迹,道:“不能再睡了,不然晚上又要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了。”
林洁钰羞赧的从床上坐起来,刚一动身,就被他制止。
顾以辰替她拿起鞋子,看了看鞋跟的高度,眉头微敛,“这样容易伤到脚。”
“我习惯了。”林洁钰穿上鞋子,来回踩了踩地毯,“看吧,如履平地。”
“傻瓜。”顾以辰站起身,牵起她的手,言语认真,“今晚回顾家。”
“今晚吗?”林洁钰瞧了一眼他眉目间那不易察觉的折痕,停下双脚,问道:“你不想回去?”
“没有。”
“林氏出了那么大的事,老爷子会不会更讨厌我?”
“胡说什么?”顾以辰双手捧在她的肩膀上,笑道:“锦嵘会把席家那小子带回来,你应该也清楚席家二公子,在外人眼里冷漠的就像是一块寒冰,任谁看着都觉得他太过严肃,不苟言笑,就那么坐着,全场鸦雀无声。无人敢吭声。而老爷子这个人最先看上的可是莫誉毅这个小子,虽然他不靠谱,可是人家正经起来的时候男子气概装的很像,所以,我怕最后老爷子怒起来殃及无辜。”
某个属于无辜的女人蹙了蹙眉,“席邵宇?”
“嗯,他是你们那个圈子的人。”
林洁钰苦笑,“他可不像我们圈子里的人,就如你所说他太冷了,我从来就没有见过他笑,每一次的新闻采访,或者是什么宴会上碰到,他那张脸就像是被熨斗来回熨烫过无数遍,怎么拨弄,都没有反应。”
“……”
“你妹妹是怎么有眼无珠看上了他?”
顾以辰掩嘴轻咳一声,他总有一种错觉,觉得今晚带她回去会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林洁钰见他沉默,索性闭上嘴,“我先回办公室了。”
“我等一下来接你。”顾以辰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捏了捏鼻梁,考虑着要不要换一个时间再回去。
林洁钰站在办公室前,深吸一口气,随后竭尽全力的挤出一抹微笑推门走进。
当听见声音众人抬目时,只见站在门外的身影皮笑肉不笑,那上扬的嘴角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给黏住了一样,想放下,却又放不下,画面太过唯美,唯美到让人心口一抽一抽的忐忑着。
林洁钰就属于那种人,想笑的什么时候很美,不想笑的时候却要挤出笑容时很惊悚。
“林秘书,我们叫了下午茶,您看您需要喝点什么吗?”作为秘书室的门面担当,小西本人身先士卒般起身问道。
林洁钰摇了摇头,“不用了。”
言罢,她坐回椅子上,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几张文件,蓦地一喜,“这是我的工作?”
小西咬了咬唇,笑道:“是给你的,秘书长说明早交上来。”
说完,一众秘书心里是崩溃的,姐们儿明天又要加班了!
……
顾家主宅,所有佣人都知今日这晚宴的重要性,两名大管家井然有序的吩咐着各自手中的活计,所有步骤精益求精。
顾老爷子破天荒的坐在沙发上,面前摊着两本杂志,无关紧要的军事新闻。
一旁,佣人默不作声的送上一杯红茶,一个个安静的退出。
夜幕西垂之际,安静的院子也渐渐的嘈杂了起来。
顾谦易是第一个回来的,刚放下外套便瞧见了如同老僧入定的顾老,仍旧是那副痞性随然的模样走上前,道:“老爷子怎么今天这么有闲情逸致来这里坐着了?”
老爷子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指向对侧的位置,“坐吧。”
顾谦易环顾了一圈周围,似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急忙问道:“是我错过了什么事吗?”
“你昨晚去了什么地方?”老爷子不答反问。
顾谦易避重就轻般抬了抬脚,“去了一趟外地,C市的分院昨天开场,过去看看。”
“除此之外呢?”
顾谦易略显心虚,“我的事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瞧着今天这氛围,家里有什么客人要来?”
顾老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锦嵘今天带席家那小子回来坐坐。”
“这么快就上门了?”
老爷子再次瞪了他一眼,道:“我只是给一个机会而已,至于行不行,还得稍后再说。”
顾谦易嘴角微抽,“锦嵘也不是小孩子了,父亲没必要把她当成小丫头。”
顾老目光下挑,落在男人的衬衫领子上,漠然道:“找女人的时候注意一点,别弄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人回来。”
顾谦易面色一白,低头瞄了一眼自己的衬衫,这才恍然大悟,刚刚临别前,她说想要给自己临别一吻,没想到这个女人看似清纯可爱,竟留给了她一个如此大的惊喜。
顾老拿起杂志,又一次翻阅起来,“换一件衣服。”
顾谦易起身,点了点头,“我先回房了。”
顾老一如既往老神在在的坐在沙发正位上,目光无意的瞥向院子,两道身影由远及近。
顾锦嵘搀着自家男人席邵宇的臂弯,一路走来,笑的可谓是如沐春风,得意洋洋。
席邵宇却是如同往常那般一丝不苟,英俊的面容之上双眸微寒。
“父亲,我回来了。”顾锦嵘未曾料到顾老爷子今天兴致如此高昂,竟然亲自下楼接见,这可是天大的荣恩啊。
席邵宇面对老爷子也是有一些许胆颤,毕竟顾家这样的门楣,顾锦嵘身为顾家唯一的女儿,自然备受宠爱,如今看顾老爷子的态度,自己这一步走的可谓是有些艰难。
顾锦嵘拉着他的手径直走上前,道:“父亲,这是席邵宇。”
“我自然见过。”顾老表情淡淡,好似不是很满意。
席邵宇冷峻的眉头微蹙,“顾老,晚辈向您问好。”
顾老爷子嘴角轻扬,指向旁侧,“坐下再说。”
席邵宇的坐姿就如他这个人,后背挺直,自身上下都泛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佣人保持缄默的将茶水送上,路过之时都能感觉到空气里浮动的寒气。
顾锦嵘正襟危坐,面色严肃的等待老爷子的赏鉴。
“我回来迟了。”管家领着姗姗来迟的顾以辰走入大厅。
顾锦嵘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两眼迫切的盯着自家三哥。
顾以辰放下外套,就这般坐在沙发上,一旁的林洁钰有些怯场,刚一进门就感受到了那无形的压力在膨胀,逼得她差点没有绷住自己脸上的表情。
顾老又一次移开目光,这次双眸毫不避讳的落在林洁钰身上,对于周围的所有人,视而不见一般。
林洁钰被老爷子那双有意窥视的眼神弄得惶惶不安,虽然说自己也算是见过台面的人,可是被领导这么目不转睛的瞪着,心底也是禁不住的发怵。
“大哥回来了吗?”顾以辰适时挡在两人中间,隔断老爷子那灼灼似光明晃晃的眼睛。
顾老笑道:“还没有,不过可以开饭了。”
岳珊回到顾家的时候,看到的便是眼前这一幕,阖家团圆,气氛融洽。
她面上的表情微微溃散,却依然保持着那股高傲的气势慢步走进,莞尔笑道:“原来以辰和锦嵘一起回来了。”
听见突然强势插入的声音,饭桌上本是安静就餐的氛围似乎被什么东西破坏了一样,顾以辰失去了食欲,漠然的放下刀叉。
老爷子却是头也没抬,手中刀叉不停,道:“你不是说在外面应酬聚会吗?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岳珊面部有些僵硬,嘴角扬了扬,走向老爷子,温柔道:“事情谈完了,就回来了。”
老爷子抬眸,未曾多言一句,只是目光任谁都看得出里面的意思。
岳珊识趣的点了点头,“我已经吃过了,不打扰你们就餐了。”
似乎被扫了兴致,席邵宇也是在下一刻放下了刀叉。
林洁钰本想再吃两口,可是瞧着这突变的气氛,也想顺势放下。
顾以辰俯在她耳侧,道:“怎么就吃这么一点点?不合胃口?”
林洁钰擦了擦嘴,“你们不是都吃饱了吗?”
“男人在餐桌上是负责交际,女人在餐桌上是负责食物,所以我们需要交谈什么了,你需要的就是吃光你碗里的东西。明白了吗?”
林洁钰斜睨一眼总是哄骗她的男人,却很受用,继续切着小羊排,“你们要谈什么不用避讳我。”
顾以辰淡然一笑,抬头看向同时望过来的男人,问道:“可否跟我出去喝一杯?”
席邵宇不置可否,先行起身。
老爷子沉默的任凭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目光随后索性再一次毫不委婉的落在林洁钰身上。
感觉到来自正上方那道灼热的视线,林洁钰诧异的抬起头,两两四目对接。
顾老略显尴尬的移开眼神,轻咳一声,“薛厨做的羊排味道的确不错。”
林洁钰擦了擦嘴,又舔了舔唇,“味道很好。”
“他很喜欢听夸奖的话。”顾老道。
顾谦易自顾自的倒上一杯红酒,笑道:“父亲今天怎么有些欲言又止了?”
老爷子喝上一口温水,“你出去看看他们两个。”
顾谦易不情不愿的拎着酒杯走出去。
偌大的餐厅,刹那安静。
林洁钰有些坐如针毡,老爷子这是驱散开所有人,要独独审核自己一个人的意思吗?
“虽然我知道说这句话有些太过急性了,可是毕竟你也看到了,老大快四十了,还是一个单身,老二三十五了,风流成性,老四终究是别人家的媳妇,我现在能眼巴巴望着的只有老三了。”
林洁钰不明,蹙了蹙眉头,“老爷子这是什么意思?”
“咳咳。”顾老再喝上一口水,“人老了,就总是想着什么时候能有个小东西逗逗。”
林洁钰诧异,这是想要……
“听说你最近在调理身体,这是很好的决定,早年虽然有些不注重自己,现在你还年轻,能够适时的调理调理也不错,我等下让人给你准备一些极好的补品,带回家补一下,这样我的孙子也会结实一点。”
“……”林洁钰不由自主的红了脸。
“以后别叫我什么老爷子了,毕竟都是一家人,跟他们一样叫我父亲,如果有消息了,我希望你能第一个通知我。”
“……”第一个通知的不应该是您的儿子吗?
“都说这种事急不来,你也别太有心理负担,一切顺其自然,急功近利,只会适得其反,至于你家里的事,林氏的风波我顾家会替你们摆平,你就安安心心的调理好自己,别忘了,第一个通知我。”
“……”林洁钰愣住,急忙喝上一口水,喝的太急,忍不住的又呛出几下。
顾老爷子将纸巾递过去,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一番,“是不是我儿子能力不足?”
“……咳咳,咳咳咳。”这话一出,林洁钰霎时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那小子这些年都在外面,被苏家的那个老顽固逼着,难免会有青春期压抑综合征,有些时候是很容易患上那种病。”
“老爷子,您误会了。”林洁钰止住咳嗽,哭笑不得的解释着,“这事不就是您所说的意思吗,急不得,这事得顺应天命,就算想抢也抢不来,所以,您不用担心。”
“如此就好。”老爷子松了口气,又道:“我等你好消息。”
“……”
院子里,顾锦嵘不安的徘徊在两个男人中间,顾老的态度不明不白,说的话也是半吊着心,总觉得这事有待考量。
“不用担心,父亲既然没反对,也就是承认了。”顾以辰安抚道。
顾锦嵘欣喜,“真的吗?”
“如果父亲不同意,你会怎么做?”顾以辰反问。
顾锦嵘毫不犹豫,道:“不同意又如何?嫁人的是我,不是他。”
“那你还怕什么?”
顾锦嵘撇嘴,“毕竟我还需要嫁妆。”
“噗。”随后出来的顾谦易忍俊不禁捧腹大笑,“锦嵘啊,这事你就得跟你的三嫂子学习学习了,她名声震动京城这么多年,林氏相反越做越大,这估计就得亏了她一传十,十传百的败家功力。”
顾以辰见到出现的身影,眉心一蹙,“你把钰钰一个人丢在里面?”
顾谦易揶揄道:“老爷子又不是吃了她。”
话音未落,顾以辰早已健步如飞冲进了大厅。
林洁钰听见身后的响动,回了回头,勾唇一笑,“谈完了?”
顾以辰不露声色的走到她身后,“嗯,吃饱了?”
“吃饱了。”林洁钰随他站起身,“回去了吗?”
顾老掩嘴轻咳一声,示意自己的存在,道:“今晚要不就住在这里吧。”
“不用了,明早还要上班,这里离公司太远。”
顾老也不过多婉拒,“每周回一次家,最低底线。”
“我会尽力做到。”顾以辰抬头面无表情的瞪了一眼楼上,“您也知道我不想见到谁,希望父亲能够安排好,免得到时候我说错什么惹急了她。”
“我知道了,路上注意安全。还有,让锦嵘送送席公子,下月国、庆邀他一同出席。”顾老言道。
顾以辰笑道:“我会传达。”
两人刚走出大厅,手机便不适时宜的闹腾起来。
林洁钰翻开手机,刚准备想要挂断这个陌生号码,对方就好似明晓她的动作一般先行挂断,随后,不过三秒钟,一条短信弹出界面。
“啊。”林洁钰惊慌失措的丢下手机。
顾以辰惊怵,将她连连后退的身子抱住,目光冷冷的看着手机屏幕上血肉模糊的林珅毅以及那血红的字体:我的毅儿美不美?
林洁钰捂了捂心口的位置,周围的寒风瑟瑟的刮在身上,情不自禁的一个颤栗袭身。
“不用害怕。”顾以辰蹲下身子将照片清除,只是无论怎么清除,下一刻另一条短信便会接踵而来,一张一张,从血肉模糊到全身苍白,冰冷的躺在冰馆里的男孩。
直至最后,顾以辰想要砸毁手机之时,一条没有图片的文字发了过来:拭目以待,我会不期而至。
顾以辰倏地目光紧缩,这是什么意思?
不远处,顾瑾易一路疾驰而来,看到两人过后,轻喘一口气,道:“今晚不用回去了。”
顾以辰站起身,“怎么回事?”
“刚刚在你的公寓地下车库发生了一起爆炸,安全起见,你们今晚就留在顾家。”
“陈泞跑出来了?”
顾瑾易失策的点点头,“她疯了,在医院里咬伤了护士,跑了出去,在监控她的时候,她一直抱着浑身是血的林珅毅,我怀疑她是精神受到刺激,处于半疯癫状态,没有找到她之前,你们最好别回公寓了,毕竟那是市中心位置,发生动乱的危险比在顾家严重许多。”
“我知道孰轻孰重。”
顾以辰见着终于恢复平静的手机,不着痕迹的将它关机彻底处于黑屏状态后,转身走向她。
林洁钰隔得有些远,而两人刻意压低声音的交谈让她不明白为什么他面色如此沉重,迫切问道:“陈泞又说了什么?”
“没什么,我今晚喝了酒,估计不能开车了,介意在这里留宿一晚吗?”
“你表情好奇怪?”
“我在考虑要不要跟你说实话。”
“不能说吗?”
顾以辰温柔的牵起她的手,十指相缠,“说了怕你胡思乱想,不说也怕你胡思乱想,说来说去,你都会胡思乱想,你告诉我,我该说,还是不该说?要怎么说,你才能不去想,不去猜,不去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