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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朝的御史,上百年来已经被惯坏了。
有事没事吵吵闹闹,骂骂皇帝,骗骗廷杖,古往今来也只有大明的御史有这种现象。
“大哥你不会想杀了那些逆反的御史吧?”朱由检又试探一句,“可别说,那些御史是挺招人恨的,连皇宫都敢闯。”
“唉……”朱由校长叹了一口气,“小五,那些御史不能杀,哪怕他们在可恶,也不能杀。杀了就没人敢说话了。”
朱由校似乎觉着有些无趣,可还是强打精神继续说道:“小五,以后你管理王府也要记住,一定要让人说话,不管好话坏话都一定要让人说话。如果不让人说话,你就成了聋子,很快还会变成瞎子。那些下人会蹬鼻子上脸,爬到你的头上去,把你当傻瓜耍。”
“那,要是他们说话实在太难听呢?”朱由检又追问一句。
“那你就找个别的理由,揍他们一顿,关他们几天,饿他们几顿。但千万别打死了。”朱由校笑了起来,似乎觉得这样还有点意思。
“行,大哥,我听你的。到时候要有不明白的,我再问你。”朱由检一脸我懂了。
“咱这船什么时候开始建,多久才能建好?”朱由检好奇的把话题拉了回来。
“看到了吗?”朱由校骄傲的指着船模,“这就是烫样。有图纸,有烫样,船厂那些大工就能开始建了。多久建好,那得建造开始才能预估出来。”
“嗬,大哥,原来烫样是为造船准备的。难怪需要做的这么精细。”朱由检恍然大悟。
“大哥,这船叫什么?总不能还叫宋船吧?”朱由检问道。
“叫什么?”朱由校思索了一下,“就叫珍运船吧。”
“希望它运来的珍宝能让我大明转运。佑我大明福寿安康。”朱由校脸上露出庄重之色。
回到府邸,朱由检仔细思索朱由校说的话。反复品味后,朱由检终于确定了朱由校的立场。
朱由校应该对杨涟等人比较反感,但没有要杀他们的意思。顶多就是想教训教训他们。
用朱由校的话就是打一顿、饿几顿教训一下就好。
既然朱由校不想杀杨涟他们,那救人的事就好办了。朱由检长出一口闷气。
救人,但朱由检并不准备马上救出杨涟他们。魏公公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们弄进去,朱由检不能这么驳魏公公的面子。
综合所有因素考虑一下,朱由检觉得还是像熊廷弼一样最好。保杨涟他们不死就行,先在诏狱里待着吧。
叫杨涟他们受点苦也好,痛苦也能使人成长。也许他们能嘣出什么思想的火花。朱由检恶趣味的想着,脑中莫名想起前世著名的甘地和曼德拉。
思想家啊!
“传令下去,必须保杨涟六人不死。”朱由检似是随口吩咐了一句。
书房外,传来一声低低的应和声,随即有人离去。
锦衣卫北镇抚司诏狱
这里是大明最著名的的监狱,没有之一。
在这座监狱中是没有平民囚犯存在的。
想入住这所监狱,你首先要具备一个正式官员的身份。其次还要有震动朝廷的经历。
诏狱,严格意义上就是皇帝亲口点名的囚犯才会被这所监狱收押。并不是什么囚犯都进诏狱的。
北镇抚司诏狱分为前后两个部分。
虽然都是监狱的规制,但前后的环境不啻天壤之别。
诏狱的前半段,大都是独立的囚室。虽是监狱,但环境整洁,除少见太阳外,几与客栈客房无异。
诏狱的后半段,就是标准的监狱模式了。什么不见天日、肮脏污秽等监狱的形容词尽可往上套用。
诏狱与普通监狱不同的,只是没有大监室的设置。诏狱中全部都是小监室的配备。无论什么情况,官员的配置总是要高一点的。
诏狱的后段,一间污秽的小监室中,杨涟幽幽醒了过来。
监室中看不到天色,只有走廊中昏暗的火光透了进来,时间也不知过去了多久。
疼,浑身上下都疼。这还是杨涟的第一感觉。
不过,不知是不是错觉,这次杨涟觉得身上的疼痛感似乎比往常减轻了很多,并不像前些天那么疼了。
杨涟苦笑着摇摇头,看来他的身体已经适应了疼痛的感觉,连痛觉都变得迟钝了。
比身上更疼的是心。
大明这是怎么了?陛下怎么如此糊涂?
杨涟知道,他活着出去的可能不大。
就冲对方给他按得罪名:“受贿2万两”,这就没打算叫他活着出去。
杨涟的家底他当然知道。全家所有的家当全卖掉,能超过3000两银子就算杨涟赚了便宜。
2万两这个数字,也不知他们是怎么得出来的。
按大明率,官员受贿是要被追赃的。
杨涟可是天下知名的廉吏,曾被评为“廉吏第一”的清廉官员。2万两银子,他就是倾家荡产也绝拿不出来。
寒门出身的杨涟是科举中杀出的底层士人,典型的凤凰男。
杨家并没有先辈的积累,杨涟又爱惜自己的羽毛,一直清廉有加,家中怎么会有那么多余财存在。
杨涟为官虽然不像海瑞一样极端,眼中完全容不下丝毫沙子,但也极为珍惜自己的清名。
正因为这样,杨涟才有底气抨击在他看来的一切阴暗东西。
不管别的御史怎样,杨涟是真正的清流官员。他是那种视道德修养为一切的、真正的、名副其实的大明清流文士。
像杨涟这种视清名为一切的大明典型清流官员,杨涟宁可死也不愿自己的清誉受到丝毫损害。
2万两,杨涟要能拿出2万两,他还算清流?
看到锦衣卫抓他所用的罪名,杨涟已经心生死志。
没有自行了断,只是因为杨涟心中还存有一丝,想看到天理正义的希望。
杨涟不相信朝廷会黑暗到如此地步,一个明显属于诬陷的罪名就能致他于死地。他还幻想着,皇帝会重瞳烛照,拨乱反正还他清名。
杨涟想不到,他根本想不到,他所在意的罪名,恰恰对方毫不在意,他根本就不是因为这个罪名被抓的。
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
都入狱受刑了,杨涟还没能搞清他入狱的真正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