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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来得太诡异了些,疏影只觉得心里有些七上八下。
“主子,怎么了?”见疏影边走边回头的踏入流澜阁,浮月诧异不解。
“最近你有没有发现异常情况?”疏影问,“咱们流澜阁内外,有没有可疑人?”
浮月摇头,“没有。主子这是怎么了?可是发现了什么?”
疏影轻叹一声,面色微冷,“我总觉得有人在跟踪我,好些黑暗中有一双眼睛,总是盯着我一样,让我浑身不自在。”说着,她眸色沉冷的扫一眼自己的流澜阁。
自从商青鸾去了侧院,她重新清理了流澜阁的奴才,一些看似可疑的都给踢了出去。当然,她也没有做的这样明显,否则府内任意揣测,传到了谢蕴的耳朵里,又要多费唇舌。
小梅扫着院落,望着梅树上还有少许梅花,竟在树下用力摇晃树干,将树上最后的一点梅花都摇了下来。疏影眉头陡蹙,眸色陡沉。
见状,浮月急忙过去,抬手便是一记耳光落在小梅的脸上,吓得小梅扑通就跪在了地上,捂着脸哭出声来,“奴婢错了,奴婢知错了,别打、别打!”
“好大的胆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浮月冷斥,“让你来扫地的,不是让你来摧花的。你到底在做什么?”
疏影冷哼着上前,“简直是愚不可及。”
“奴婢看这花三三两两的落着,怎么扫都扫不干净,所以——”小梅跪在地上哭着,浑身颤抖着抱紧了怀中的扫帚,“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姨娘饶命!”
“废物。”疏影拂袖离开。
浮月叹一声,“你这丫头,真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没瞧见主子在这吗?还敢这样放肆,这梅花要是落下,你再扫就是。惹怒了主子,保管你吃不了兜着走,还不快滚。”
小梅哭着抱着扫帚,撒腿就跑。
见状,浮月快速进门,“主子,小梅心智不全,您别跟她一般见识。这丫头就是蠢,可蠢也有蠢的好处,至少没那么多事。”
疏影长长吐出一口气,“罢了!”
浮月如释重负。
入夜之后,四下黑漆漆的。
岂料这摄政王府还是不安生,大半夜的一声惊呼,火光中,一些瘆人的微亮之光,在地面上,回廊间,四处游窜。
有人惊恐的尖叫着,“蛇!是蛇!”
大冬天的,怎么可能有蛇呢?
还是成群结队的蛇,是毒蛇。
事实上有的时候,人比蛇可怕。蛇会咬人,也只是咬死一人。可人若是咬人,能咬死成千上万。
大批的护院冲出来,不断的搜寻着府中的蛇,可黑暗中,有些蛇悬挂在回廊里,你压根防不胜防。这一夜的闹腾,真是惊心动魄。
东方旭站在门口,冷眼望着人声鼎沸的摄政王府。
深更半夜的,大批的蛇涌入摄政王府,可想而知必定是人为。但到底是什么人呢?能进入摄政王府严密的包围圈,必须具备两个条件。一则内应。二则武功高强。
冲破摄政王府层层布防,进入内院,绝非易事。
“公子!”云官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到东方旭跟前,身后的护院随即将一条死蛇奉上,“就是这东西,现在府中也不知还有多少。按理说,到了冬日,还下过几场大雪,蛇类都该冬眠才是,怎么可能进入王府之内?”
“这蛇?”东方旭骇然瞪大眸子,快步上前仔细端详着那条黑漆漆的毒蛇,“怎么可能,会这样?”
云官不解,“公子,怎么了?”说着,便让人悉数退下,自己跟着东方旭进了门。
东方旭的神色极不对劲,整个人显得有些慌乱,眼底透着令人惊惧的寒光,“怎么可能是这种蛇?怎么可能呢?她已经死了,怎么还会有人知道?”
“公子,你这是怎么了?”云官不解。
“这蛇不该出现在这里。”音落,东方旭忽然取了外衣,快步出门。策马而去,整颗心都在微微的颤抖。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
直到他去了那个山洞,早前他让夏雨徒手抓蛇的蛇洞。
发了疯似的往里冲,洞内寒意阵阵,丝毫没有当时的温暖潮湿之感。蛇洞内,腥臭依旧,很显然这些蛇并非自己去的摄政王府。即便当初被搅了安宁,但这儿依旧是蛇类最喜欢的巢穴。
可现在,没了。
一条蛇都没有。
“为什么?为什么会在这样?”东方旭瞪大了眸子。
云官紧追而至,“公子,到底出了什么事?”
“蛇呢?那些蛇呢?”东方旭一把揪住了云官的衣襟,“为何一条蛇都没了?”
“这儿好像有点水渍。”云官慌忙开口,指着一旁的地面道。
东方旭快速上前,地上有些奇怪的水渍,因为洞内潮湿,一时间也没完全干透,“这是什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云官摇头,“卑职不知。”
“这个地方如此隐秘,绝对不会有人知道。除非是她!”东方旭觉得脑子有些乱,“可她已经死了,是我亲眼所见,怎么可能——若她没死,赵朔岂会如此心灰意冷。”
“公子你到底在说什么?卑职一个字都没听懂。”云官听得云里雾里。
快速走出山洞,东方旭深吸一口气。
他当然知道,东方越守着夏雨的坟墓,自己是绝对不可能去开棺验尸的,否则以东方越的疯狂,会让所有人死无葬身之地。
难不成是睿王府的人,装神弄鬼?
或者,是百花宫的人?
眸子,陡然眯起。狭长的缝隙里,透着幽冷寒光,“百花宫?”
“百花宫自从睿王爷下狱,便消声觅迹了。”云官道,“无论是明哨暗哨,全部撤离了京城。卑职找了很久,始终一无所获。依卑职所见,咱们摄政王府近期发生的诡异事件,似乎不是百花宫的所作所为。这些事,都有些下作,而且似乎并没有引起极大的伤害,只是想让摄政王府人心惶惶罢了。”
“你的意思,是茂王府那头?”东方旭冷然。
云官俯首,“没有证据,卑职不敢妄断。”
“盯着那边,我倒要看看,他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样。等着天一亮,皇帝就该处置睿王赵朔,到时候这天下就再也没有睿王这号人物。”东方旭翻身上马,“找个人,去睿王府 看看情况。如果她真的没有死,现在是不是就在睿王府?”
“是。”云官上马,“卑职马上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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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阁内。
夏雨捂着肚子笑,胸口的伤还在疼,可她笑点太低,实在没忍住。
辛复坐在一旁嗑瓜子,听着寻梅绘声绘色的讲着夜里发生的那些事。
“按照少主的吩咐,咱们找到了那个洞,悄悄的放了冰块进去,把那个洞里的温度瞬时下降到最低点。然后拎着装过冰块的麻袋进去,那些蛇乖乖的盘成一圈一圈的,在那一动不动的。”寻梅喝一口水,继续道,“咱们的人就把蛇都装进了麻袋,悄悄的带走了。”
“那这蛇不还得睡着吗?咬不死人的毒蛇,那不就是摆件吗?”辛复插嘴。
寻梅丢了一颗花生米进嘴里,得意洋洋的嚼着,“你当我们是傻子吗?在蛇进了麻袋以后,咱们就偷偷放在火盆旁边,为温热了,然后这蛇遇热就醒了。醒了之后,咱就给丢到摄政王府去了。哎呦喂,你们没听见,摄政王府里的人,那一阵的哭爹喊娘,叫唤得可厉害了!”
辛复一怔,眉头微蹙,“就这样丢进去了?”
“对啊!”寻梅道,“怎么,难不成还得带回来,让夏大哥给你做一碗蛇羹?”
“呸。”辛复啐一口,“小蹄子说话没大没小,我的意思是,你们没遇见摄政王府的阻拦吗?摄政王府那是什么地方,岂是你们能随意进出的,便是我睿王府的暗卫,也得费不少心思,何况你们还带着一麻袋一麻袋的蛇进去。”
寻梅一怔,脸上的笑意瞬时一扫而光,继而眸色微恙的望着夏雨。
夏雨瞬时也敛了笑,“没有遇见摄政王府的暗卫阻拦?”
听得这话,寻梅点了点头,“一个都没有,是我亲自带人直接进去的。”
三个人突然不说话了,黎明微光从窗口落进来。
夏禾兴高采烈的端着早点过来,“阿雨赶紧吃饭。”乍见三人的脸色都不太对劲,当下愣了愣,“怎、怎么了?阿雨,你是不是又哪里不舒服了?”
说着,夏禾忙不迭过去。
夏雨摇头,“不是。”
夏禾憨厚的笑着,“那你们这是怎么了?一个个的都不说话,光坐着。”想了想,许是觉得自己也不懂他们之间的事,干脆道,“厨房里还在做着,你们先吃。”
说着,极不放心的看了夏雨一眼,紧跟着出去了。
“是有人帮了咱们一把?”夏雨抿唇,盯着辛复,“还是你们所说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辛复蹙眉,“你别看我,这事肯定跟睿王府无关。何况,睿王府可不知道摄政王府的暗卫布置,不可能这么精准的让你们畅行无阻。”
“那么,会是谁?”寻梅深吸一口气,“能这样悄无声息的帮着咱们,是不是也代表着,少主还活着的消息,已经泄露了?”
“东方旭应该会怀疑我还活着,那蛇有剧毒,当初是他逼着我走进那个蛇洞的。”夏雨起身,伤处隐隐作痛,但辛复的那包药委实极好,如今伤口没有继续溃烂,她自身的愈合能力便加快了伤口的愈合。现在,伤口已经结痂,过段时间就能痊愈。
寻梅冷笑,“他只管放马过来,这一次,看我不弄死他。”
夏雨点了头,“好好玩,别跟我客气,随便玩。”
“你这丫头,到底想做什么?”辛复问。
夏雨缓步走到门口,“我想让他们自己人对付自己人,这样能让我们轻松很多。这些个成日打着如意算盘的人,其实最怕的就是背叛与出卖。他们既然能联盟,我也能让他们从同盟,变成敌人。”
说着,夏雨走了出去。
“少主你去哪?”寻梅问,却见她朝着厨房去了。
夏禾坐在厨房外头的院子里,望着摆在大理石桌上的鸟笼子,里头关着赵朔的鹦鹉,“你说你虽然是个扁毛畜生,可比咱们福气多了。在睿王府吃好的喝好的住好的,咱们干完活还得伺候你。”
鹦鹉大叫着:关关雎鸠,拔毛煮粥。
“真该把你炖了给我妹妹补身子,没觉得我妹夫那么多话,怎么养只鸟还那么多废话。”夏禾对着鹦鹉叽叽歪歪,“其实,我也想帮他们,可他们说的我一点都不懂。我只会做饭做菜,除了锅碗瓢盆,就是酸甜苦辣。你说,我是不是特没用啊?”
“娘在世的时候,就时常跟我说,禾子,你妹妹年纪小,虽不是你亲妹妹,可那也是咱们家的一口,你身为哥哥得护着她。可是我呢?自打参军,就没好好照顾过她。”
“她性子急,做事不顾后果,能为兄弟两肋插刀。可她心善,我知道。那天你家王爷抱着浑身是血的阿雨回来,我吓着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这世上没有比我更没用的哥哥了。”
“我,不是个好儿子,护不住爹娘;也不是个好哥哥,护不住妹妹。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说着,夏禾顾自抹眼泪。
夏雨这一病,他瘦了很多。
早前在代州府吃得膘肥体壮,如今都瘦了一圈。夏雨昏迷不醒,他就跪在院子里给老天爷磕头。穷人家的孩子,不懂得那些细致活,除了跪地求天,已然无法表示他那一刻的焦灼与企盼。
“哥?”夏雨低低的喊了一声,站在门口红了眼眶。
夏禾一怔,慌忙拿袖子擦干净自己的脸,笑呵呵道,“你怎么过来了?是早点做得不合胃口?没关系,哥再给你做。你要吃什么?我想着你身子刚好,不该吃太油腻的,就没给你做烤鸭烤鸡的,你要是想吃,哥这就去给你做。”
夏雨摇着头,忽然就哭了。
“哎,你别哭啊!哥在这呢!”夏禾扭着依旧肥硕的身子小步跑过去,“这又是怎么了?那么多年没见你哭过,挨了人家一箭也没见你喊一声疼,你说你现在怎么就哭了呢?”他想替她擦眼泪,可想着自己的手油腻腻的有些脏,便往自己的衣角上抹了一把,这才伸手去擦她的眼泪,“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别哭了,丢不丢人?”
话音刚落,夏雨一脚就踩在了他脚面上,疼得夏禾哇哇直叫。
“死丫头,疼疼疼!”夏禾尖叫着。
“你说你还是不是我哥?躲在厨房那么久,分明早早的进了睿王府,还敢这样躲着我?你还是我哥吗?我踩你一脚还是轻的,换做别人我非得砍你两刀。”夏雨挪开了脚,狠狠抽两下鼻子。
“你说你刚恢复了身子,这就有气力打我了?”夏禾疼得直叫唤,“死丫头,下脚就不能轻点,每次都这样!”
“那你还不是每次都不知道躲?”夏雨撇撇嘴,擦去脸上的泪痕。
夏禾嫌弃的瞪了她一眼,“我躲了,你拿什么出气?回头跟娘告一状,娘非得揪我耳朵,有本事你别告诉娘——”
娘?
许是习惯了,脱口而出的“娘”让兄妹两同时沉默了。
以后,娘不会再回来了。
花满楼没了,爹娘也没了,都死在那场莫名的大火里,再也回不来了。
夏雨不说话,半低着头,僵直了身子。
“哥知道,哥没什么本事,就能做点饭做点好吃的给你。爹娘没了也别怕,哥还在呢。以后哥还要风风光光的送你出嫁,你说你以后若是一直这般凶,人家王爷哪敢要你啊!”夏禾轻轻的抱了夏雨一下。
伏在哥哥的怀里,就像小时候一样的温暖。
哥哥,是除了父母之外,最疼她的人。
虽然不是亲生的,可胜过亲生。
“哥给你攒嫁妆,将来你出嫁,还能给你主厨。当然,我知道王爷那么富有,压根用不着我。可我也知道,你吃不惯别人的,他们不知道你的喜好。可是,哥都知道。”夏禾哽咽着,“你呀,也别老想着报仇,就算娘还在,你觉得她会希望你为她报仇吗?”
“咱们家的丫头,是最让娘放心的,也是最让她不放心的。放心的是,不管走哪,你都能活的好好的。不放心的是,你这性子没人敢娶你,下半辈子该怎么办?”
“前两日你醒了,我就跟娘说了会话。我说,娘啊,放心吧,阿雨长大了,人家王爷待她好着呢。知道丫头吃不惯,就偷摸着把我从代州找来。所以娘啊,您就放心的去!禾子给你盯着呢!如果王爷待她不好,我就算单枪匹马,也得跟他拼命。谁欺负咱夏家的女儿,咱不能放过他,是吧?”
“说这话,其实也是矫情了,到时候哥也许会怕得要死,不敢往上冲了。阿雨,爹娘没了哥也难过,可是咱别总寻思着报仇。你才十六岁,过完了年也才十七,日子还长着,咱开开心心的好不好?”
夏雨伏在夏禾的怀里,双肩不断的抽动,双手死死抓着他胸前的衣襟,“可娘死的不明不白,花满楼那么多条人命,你让我怎么罢休?”
夏禾不说话,只是抱着妹妹落泪。
“哥,娘还有你,夏家没了我还有你。”她抬头,泪流满面,“什么事你都别管,以后我的事你都别插手。”她深吸一口气,“我要一个真相,我不能让娘死得不明不白。那么多条人命,我要给她们一个交代,否则我会遗憾终生的。”
“你这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啊?”夏禾哽咽着。
“改不了的。”夏雨拭泪,“除非我死了,否则这脾气,我也不打算改。我这样,挺好。不像有些人,活着活着,就活成了别人,忘了最初的自己。”
夏禾蹙眉,“你是说疏影吧?”
夏雨垂眸。
“我都听说了,她变了,还对付你,好几次置你于死地。”夏禾长叹一声,“小时候你跟她好得似亲姐妹一般,只不过娘早就说过你,不要跟她靠得太近,你非不信。娘也是那里出来的,早就看出来疏影眼神不正。当局者迷,终归险些害了你。”
“只要没伤害我,我始终信身边的人一如从前。”夏雨深吸一口气,“我不会因为她一个人,而惧怕身边的所有人。如果从一开始就抱着索取的心去付出,那么谈何真心?”
夏禾笑了笑,“这才是我的好妹妹,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大不了摔倒再爬起来,又不是摔不起。”夏雨微微一笑,眉目弯弯如月,“哥,你说对吧!”
“对!”夏禾点头,“这世上有些事不是你不信,就不存在的。比如,报应!福报,果报,都会来的。疏影那么对你,早晚她都会自食恶果。”
夏雨揉着微疼的伤口,“如果让我知道,她还干了别的坏事,我第一个不会放过她。”
夏禾轻笑,“你还是先顾好自己的伤吧!”
“这点小伤算什么,过两天就没事了。”夏雨走向鹦鹉,“哥,你好好的守在府内,外头太乱容易出事。我——可能要离开睿王府一阵子!”
“你去哪?”夏禾急忙问。
“我不能坐以待毙,何况昨晚我让寻梅去摄政王府闹了一场,估摸着东方旭应该会怀疑我没死。他一定会让人来睿王府探查,所以我必须躲出去。”夏雨抿唇。
夏禾点了头,“可是外头这么乱,你能去哪?”
“去少傅府,书呆子不在,他那儿应该不会有人看守。”夏雨笑了笑,“还好他不在,否则也该出事了。所幸,不在。”
“他如果知道你出事,只怕——”夏禾轻叹,“其实梁公子对你也挺好的,只不过——阿雨,有些话你必须得说清楚,不要误了人家。”
夏雨蹙眉,“哥,你胡说什么?”
“你难道没看出来,梁公子对你颇有好感吗?”夏禾问。
夏雨摇头,“我说过很多次,只当他是兄弟。”
“可人家没拿你当兄弟,毕竟你也不是他兄弟。你是个女子,迟早是要嫁人的。”夏禾轻叹,“你这丫头别的都好,就是在这事上反应太慢。你没看出来疏影看梁公子的眼神,和梁公子看你的眼神,其实很相似吗?”
“瞎说。”夏雨撇撇嘴,伸手逗弄着鹦鹉。
鹦鹉扑腾了一下翅膀,忽然喊了一声:爷是好人!
她突然笑了,“就你是好人,全天下都是好人了!最坏的,就是赵老九!老狐狸,狐狸精!”
狐狸精!狐狸精!鹦鹉拼命的尖叫着。
“唉,你这丫头!”夏禾摇了摇头,“快点回去歇着,一会让寻梅过来给你把药拿过去,我先去给你煎药。”说着,便朝着厨房走去。
“那我先回去。”夏雨起身往外走,想了想又顿住脚步,回头笑得微凉,“哥,不管我在不在,照顾好自己。”
语罢,头也不回。
夏禾深吸一口气,继而苦笑,“诶”了一声,算是应她。
夏家的妹妹,长大了。
以后,能独立的撑起一片天,想着再也不需要他这个没用的哥哥了。
他能做的,只有——别给她添麻烦。
仅此而已。
夏雨回来的时候,眼睛还有些红肿,一个人呆呆的坐在鱼池边很久。历经生死之后,她经常会想起以前的很多事,很多人。
想娘,想师父,想着海叔,还有——虎子!
虎子再也回不来了,东方越那一巴掌,让她痛彻心扉,比自己挨了一掌还要疼。虎子是为她死的,死得那么惨,临死都闭不上眼。
寻梅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少主?”
夏雨回过神来,“我没事。”
阿奴刚从养心阁外回来,“外头已经准备妥当。”她的手里拿着一张人皮面具,“姑娘换个装束,便不会有人认出来。毕竟所有人都以为姑娘是个男儿身,未曾想过——”
“未曾想过,鸳鸯袖中藏短刀,原来是个女儿身。”寻梅浅笑。
夏雨仰头望着极好的天色,“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朝堂吧?”
“是。”阿奴颔首,“皇上今日开朝,也许王爷的罪名也该定下了。不过这睿王府,没人敢怎样。毕竟有先帝的圣旨在前,皇上也不会违拗先帝的意思。”
“换衣服吧!”夏雨长长吐出一口气。
戴上皮面,换上女儿装,清浅的嫩绿色,衬得她的肤色透着迷人的光泽。她的皮肤不算很白,却很光滑细腻,隐隐中剔透莹润,若玉琢一般的晶莹。
陌生的容脸,熟悉的眼神,这就是此刻的夏雨。
常年束发,一朝倾泻。
青丝如墨,长发及腰。
夏雨静静的盯着镜子里的人,而后望着同样陌生的阿奴和寻梅,挽唇轻笑,“这算不算,重新开始?”
寻梅笑道,“少主说什么,那就是什么吧!”
眸敛月华,夏雨转身往外走,“既然是重新开始,那规则就该由我来定。江湖有江湖道,在夏大爷这儿,也有个道,叫轮回道。”
辛复站在回廊里,将药递给她,“最后一次给你送药,出了这个门,自己小心。”
“谢谢辛伯伯。”夏雨将汤药一饮而尽,苦涩的滋味快速在嘴里扩散开来,“我走了。”
辛复一笑,将一个小瓷瓶交给阿奴,“把这个带着,她的身子还虚,经不起太折腾,偏生这丫头就是个拼命的主,你也拦不住。这是血竭丹,她早前失血过多,难免会不舒服。你到时候让她吃上一颗,随时备着以防万一。”
阿奴颔首,转身就走。
走出睿王府,悄无声息的消失。
马车内,夏雨撩开车窗往外开,这个时候,正是睿王府外的守卫换班之时。只需要让下一班接手的人,迟一些,就能安然无恙的出来。
当然,少不得跟上一些尾巴。
不过百花宫的人,会处理妥当的。马车绕着京城走上一圈,等到百花宫处理了尾巴,便安然无恙的停了下来。还是原来的茶楼,还是那个花满楼。
下了车,夏雨没有进茶楼,而是走在京城繁华的长街上。
依旧人来人往,人头攒动。
白日里的花满楼,随意敞着门,没有一个客人,等到了夜里就该热闹了。
“姑娘?”寻梅改了称呼,免得露了马脚,“不走了吗?”
“帮我备一些东西。”她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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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子的坟前,干干净净的,还是百花宫收敛的虎子尸首。就埋在城外不远,出了城再走一会就到了。孤零零的坟,冰冷的墓碑立在那里,安静得让人心酸。
寻梅与阿奴祭品都拿来出来,夏雨神色微暗的为虎子烧着纸钱,“虎子,咱们兄弟一场,你这个兄弟我没白交。下辈子如果还有缘分,咱们还当兄弟,当亲兄弟。你放心,这个仇我一定会为你报的。欠债还钱,血债血偿。”
阿奴微微一怔,欲言又止。
三支清香,两根白蜡烛,点燃着今生来世。
犹记得当日两个人偷偷凫水去看乌托国的奸细长得什么模样,这般的贼头贼脑,转瞬间便成了如今的天人永隔。谁都没想到,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人就没了。
“虎子,来,我敬你一杯。”夏雨将酒撒在虎子坟前,“等我为你报了仇,咱们再痛饮一番,到时候,不醉不归!”
白色的冥币漫天飞舞,若那一日的大雪纷纷扬扬的落下。
转身间,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
虎子走了,再也不会回来。
活着的人,会替死去的人,好好的活着,活出两个人的精彩。
深吸一口气,夏雨转身离去,没有回头。
“咱们现在去哪?”寻梅问。
夏雨一笑,“去找付舵主!丐帮弟子遍布天下,有了他们的帮助,咱们能事半功倍。对了,代州那边怎样?”
寻梅稍稍犹豫,“代州来消息,说是——梁大人得知少主出事的消息,已经日夜兼程的赶回,如今正在回京的路上!”
“什么?”夏雨愕然顿住脚步,神色陡沉,“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别让他回来。虎子已经没了,我不想他再搅合进来。”
寻梅蹙眉,“这不太好办,轻不得重不得。”
“实在不行,绑了他。”夏雨抬步离去。
寻梅轻叹,百花宫多少年没干过绑人之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