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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周,长安之郊,有一座新起的道观。
那观中,望气真人一身常服,他闭着眼睛,坐于中庭长廊之上,身前摆放着茶具。
窗明几净,微风徐来。
前方,是假山庭院,园林绿荫,淡淡雾气飘荡,竟有几分人间仙境的意思。
不过,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这片静谧。
“师尊……”
一男一女,两名青年快步走来,到了望气真人身前,二人同时拱手。
望气真人睁开眼睛,微笑着道:“此番又有什么消息?”
那女子模样俊俏,先道:“这周国上下稍微有些名气的道观和佛寺,都派人来了长安,要行论道之会,朝廷有司已是将场馆会所布置好了,不过这两天城中有许多争斗和争吵,听说闹腾不小,甚至有牵扯到勋贵、国公府的,都闹到皇帝那了,但都被压下来了。”
望气真人点点头,道:“聚集这么多人论道,涉及各门各宗,不光是门中宿老、高人会来,那些个血气方刚的门人弟子一样要到,难免要为自家道统、学说,乃至功法流派,一论高低,爆发争斗、矛盾,那是自然而然的事。”
女子却道:“话虽如此,但这周国皇帝最重秩序,过去连大柱国府中的子弟闹事,都要责罚惩戒,却对道门、佛门的弟子网开一面,看来是真要寻个国教。”
望气真人轻笑一声,道:“你也不用瞎想,为师被周廷招揽,是去做脏活累活的,咱们这一点传承,哪里能奢望什么国教?更何况,你以为那位皇帝真是要寻个国教?”他摇摇头,意味深长的道,“这好戏,马上就要上演了,怀着妄念而来的宗门,一个都跑不了。”
说完这些,他又看向那男子,道:“你那边有什么消息了?兵卒气血浓烈,为师难以探查,只能知晓个大概。”
这男子相貌平平,但眼睛却很是明亮,得了询问,便轻声道:“回禀师尊,眼下这朝廷的几路兵马,多在关中集结,斥候已将关中各派的地址都摸了个清楚。”
“这就对了,”望气真人还是点头,跟着叹息道:“只等周帝一声令下,这几万兵马就是各门各派的催命符!能将他们的根基和土地,完全掌控!”
“周帝要对教派动手?”女子面露惊讶,“这些门派纵然传承浅薄,但二境修士还是有的,平时不敢介入王朝之事,但如果自家宗门被朝廷兵马攻伐,就等于是朝廷主动出手,他们再动手杀人,可就没什么顾虑,也不会被损害阴德、被阴司纪录……”
望气真人抚须而笑,打断道:“那周帝眼下得了阴司之助,根本不会担心这些,而且他手下的兵马,如今可不简单,待得他行过祭天之典,这些兵马……”
正说着,忽有一阵疾风吹来,淡淡雾气落下。
这望气真人的眼中,竟有一点迷雾浮现,跟着他身子一颤,悚然一惊,脸上笑容尽失,就朝两个弟子挥挥手道:“为师还有事情要做,你等回去,继续探查,若有什么变故,及时过来通报。”
那男女弟子面露诧异,但师尊有令,不敢违逆,只得抱拳离去。
等人一走,望气真人从袖中取出一块玉佩,当空一扔,手捏印诀,立刻就有淡淡的蓝色水汽弥漫开来,无形无质,将这一片院落完全封锁,隔绝内外。
随后,这位真人便正了正衣冠,恭恭敬敬朝东边行了大礼,口称:“请至尊教诲。”
随即,淡淡雾气当空凝聚,化作模糊人影,有苍老之声传出:“几人之中,你做的最好,算是站稳了脚跟,想来那昆仑之行,也有不小收获吧。”
“幸不辱使命。”望气真人的脸上露出一丝挣扎之色,但马上重归恭敬,将一缕念头祭出,传入那雾气人形中。
那雾气中传出笑声,道:“好好好,昆仑八道被那神藏牵扯了不少精力,大善!不过,当下却有个异数,扰乱了局面,你智计百出,不妨说说要如何应对,才能将这个隐患尽早掐灭!”
说着,一缕烟气落入望气真人的心中,他眼前一变,就见了建康城的种种变化。
待得几息之后,这真人不由感慨道:“果然是此人!当初在那昆仑秘境,我与众修同观神藏变迁,他就能旁人所不能,神通、手段皆是上上之选,令人赞叹不已,甚至提前使神藏之事了结!”话中,竟也有几分敬佩。
“这般说来,这人坏事之处还不在一二,已然波及全盘,那就更是不能轻忽,也不能再拖延了,必须尽快将他拔除!”
望气真人却道:“至尊若是出手,他如何能够躲过?”
那雾气人形这时没了苍老之声,变得有几分尖锐,就道:“吾等眼下困于世外,先前出手……总之,当下不好直接对他出手,若能出手,不管他是否有淮地为凭,都能轻易碾死!若是过个几年,倒也能再出手,却怕晚了,所以需要你等尽快行事!”
望气真人就道:“临汝县侯大势已成,想要对付本就不容易,加上他立足淮地,已然不败,又是南朝龙脉血亲,若不离开南方,怕是难以对付……”
那雾气就道:“此事若成,自有你的好处,但若是办不成,嘿!”
望气真人微微叹息,就道:“贫道确有一计,可诛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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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两日,北周朝会之后,望气真人亲自入宫,面见皇帝。
他在宫中待了足足半日,出来之后,手中持着一块虎符,跟着就在那男性弟子的护持下,上了一辆马车,直奔城外的兵营而去。
当天夜里,他又乘快马,与几名周国大将一同北上。
又过了三日,便有一支兵马,在太华山脚下驻扎,引得这周围村寨、山民骚动不已。
这般动静,自是瞒不过其他人,很快就有诸多传闻传入那长安城中,被各家知晓,连带着聚集于此的佛道两家之人,都不由暗暗疑惑。
实际上,他们早就注意到,最近周国境内的兵马调动颇为诡异,但想到朝中流传的再次东征齐国,以及南惩淮地的传闻,这才稍微放心。
可现在一支兵马突然跑到国内的太华山驻扎,难免引人遐想。
但很快,宫中就传出消息,说是要剿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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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太华山近在咫尺,贼寇流匪早就被杀了个干净,哪里还能有残存?这般说辞,能平息一时,但久必成患!”
静室之内,鬼神独孤信再见自家主君,询问缘故,同时暗暗心惊。
祂已经有些日子没有见到宇文邕了,此番再见,却见其人气势汹涌,面色威严,双眼之中蕴含神光!
以独孤信所知,自家主君本是肉身凡胎,便是执掌一国阴阳,身具王朝之威,也不该有今日之相。
“这分明是修为有成、神通外显之相!但国君坐镇一国,莫说修行,就是沾染超凡,往往都有灾厄降于国、有病患加于身,又如何能修为有成?”
独孤信心中想着,却不敢贸然询问,因为祂之前就注意到,有莫大势力插手此事。
“如今,陛下身边可信的修士、神灵,恐怕就只有我一个了,若贸然询问,沾了祸患,一旦有个意外,陛下连个商量的人都找不到了。”
一念至此,独孤信便决定,要暂时蛰伏,慢慢探究,找到背后黑手,再一举定乾坤。
而面对质问,宇文邕只是道:“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命令既发,该怎么做,朕不会过问。朕眼下所重者,只有两件!一者,是平息国内山头,无论佛道,还是贵胄,又或者地方豪强,但凡牵扯人口、税赋的,皆摧之!二者,则要打开天下局面,望气真人前几日来过,他告诉朕,齐国气运衰败,陈国国运断根,皆不足为凭,正是一鼓作气,平定天下的时候!待朕荡平国内,就要出兵,一统天下!”
独孤信心中一跳,就道:“陛下,如此急功近利,怕是不妥,不如稳扎稳打……”
宇文邕闻言沉默起来。
他的沉默,让整个静室的空气都越发凝重,就连独孤信这般鬼神,竟都有几分心神跳动,承压难耐的感觉。
忽然,宇文邕开口了。
“朕知爱卿忠心,也知你的意思,但……朕的时间不多了。”他看着独孤信,露出了笑容,但表情却格外沉重,“凡行皆有代价,朕要做的,便是将这天下平定,然后以自身为代价,来让后人安宁。”
“陛下……”独孤信闻言,心头猛然一跳。
但不等祂再开口,宇文邕面色微变,挥挥手,道:“爱卿且退。”
独孤信还待再言,忽的感到一股恐怖威压降临,心头警兆狂跳,不由警惕、戒备起来,口中道:“陛下,怕是有人要来此处……”
宇文邕见状,便说:“卿莫慌,朕知缘故,并无危险,你若不放心,就在外面护卫吧。”见独孤信还有迟疑,他笑道:“再怎么说,朕也是一国之君,就是仙人鬼神也有顾忌,去吧。”
独孤信无奈,加上那股恐怖威压骤然衰减,这才缓步退出,走出屋外,小心护卫。
屋中,却有一道白发女子的身影,慢慢出现。
伴随着的,还有一句话语——
“陛下,幽冥出了大变故,你若还想有所作为,便不能再耽搁了,而且眼下还有个变数,使得南陈的局面不同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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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夜里,太华山中,忽有大火冲天!
那大火连绵,将夜空照亮,山上林中,飞鸟乱,走兽惊!
居住在山上山下的村寨之民,纷纷奔走逃命。
就在这时。
火光跳动,隐隐有一座座悬峰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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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子,居然是你的侄子?”
南陈,南康王府中,言隐子端坐主位,一手拿着酒瓶,一手指着面前的陈峦,笑呵呵的道:“这天资,可谓差之又差,不过多少算是我的后辈,日后有修士欺负你,你只管报我的名号!”
对面,陈峦正面露喜色。
但冷不防的,陈错就道:“师叔,这般教育,是姑息纵容,我也不求让此子循规蹈矩,但作奸犯科之事,那是不可为的,人活在世,总不能损他人而求己之潇洒。”
说话间,他的手中,隐隐有一根戒尺的虚影轮廓浮现。
“你小子,还真有几分长辈的样子了……”言隐子还待再说,忽然神色一变,从怀中取出一枚白玉玉佩!
不光是他,陈错亦是心头一动,取出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