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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廖太太主动找来,在圣上暗自来到灾区,还带兵包围了旧都的情况下,秦宜宁是绝不会轻易去见廖太太的。他们本就处在风口浪尖,没事还要被人生出几分事来。何况是答应见一个生面孔?
秦宜宁想,她能够明白的道理,想必如廖太太那般精明的人是一定也明白的。
如此她还这个时间赶来,只能说明外面出了大事。
不是青天盟出了他们内部解决不了的问题,就是事关现在最要紧的宝藏一事。
秦宜宁也不知是不是她想的太多,又或者是受了灾区惨状的影响,自从来到阳县之后,她心里就总是惴惴的,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
秦宜宁胡思乱想之际,就听见外面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寄云引着脸穿了一身湖蓝色锦绣褙子,头挽高髻斜插银钗的廖太太进了门来。
见了秦宜宁, 廖太太忙行大礼,道:“民妇见过王妃。”
“起来吧,廖姐姐也算是老相识了。无须如此客气。”秦宜宁端坐首位,一指身旁的空位,“请坐。上茶。”
“多谢王妃。”廖太太低眉顺目的在一旁侧身坐下,恭恭敬敬道:“民妇不过一介商贾之妻,往日王妃肯折节下交,那是王妃的大气豁达,民妇却不敢逾越了规矩。”
秦宜宁闻言微微一笑,道:“廖姐姐眨眼敢说话就生分了。只是我记得廖姐姐是跟着夫君出去做生意的,怎会来到灾区呢?”
廖太太腼腆一笑,道:“的确是跟着我夫君做生意去了。不过听说了这里的灾情,就想尽一份绵薄之力,想为百姓们做一些什么,是以特地带了一些粮食和药材来。只是山路着实难走,路上耽搁了许多时间。到了此处才知道赈灾大使是王爷,又知道王妃也来了,便特地来拜见。”
秦宜宁面露喜色,颇为动容的道:“廖姐姐当真深明大义,你这是为了百姓做了一件大好事!我代替百姓们谢谢廖姐姐了!”
秦宜宁说着就起身福了一礼。
廖太太唬了一跳,急忙跳起来诚惶诚恐的双手搀扶,“王妃这是做什么,这可使不得啊!您与王爷深明大义,为了灾区的百姓付出良多,我们这些人没有什么大的才能,能贡献的粮食药材也是有限,可当不起您这么大的礼。”
搀扶时,一个小纸团就借着袖子的遮掩塞进了秦宜宁手中。
秦宜宁不动声色的将纸团紧紧握着,又与廖太太客气了几句,就吩咐人出去接收粮草和药材,点选清楚,记录在册。
又亲自送廖太太出去,诚挚的替灾区的百姓们再道一次谢。
廖太太告辞后,门前帮忙搬运粮食和药材的差役还在感慨:“看来还是好人多啊。世上还有这般仁义是的商人,肯为了不相干的人使大把银子的。”
“王爷还为了灾民捐了五万两银子呢,说是王妃陪嫁的宅子什么的都卖了。”
“唉。那丁家和裴家但凡有一丁点的仁慈心,也不至于被冲撞的灭了满门,当初王爷去找他们谈买粮买米的事,他们咬死了一石糙米要十二两白银,那些为富不仁的简直比车匪路霸还毒辣呢!这下子满门都没了,也是他们自作自受!”
……
秦宜宁听着这人议论丁家和裴家的事,因那“馊主意”是她出的,心里到底对那些没做过坏事却被家里人带累的老弱妇孺存了愧疚。
心情沉重的回了后衙,屏退了旁人,秦宜宁留了寄云和冰糖在身边服侍。
待到外人一走,秦宜宁就低声问寄云:“你看看四周安全吗。 ”
寄云神色一凛,仔细的将四周查看了一番,确定无人监视,这才对秦宜宁点了下头。
秦宜宁立即将那字条展开,将上面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浏览了一遍,又仔细从头到尾细读了两遍。
她最不希望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宝藏的确是青天盟和银面暗探的人一同劫走的。廖太太作为青天盟统领联络之人,每天也会收到前头行动之人用信鸽报告的动向。
廖太太收到的最后一个信鸽,是青天盟之人报告银面暗探有异心,宝藏危险。
再后来,廖太太就再没收到过信鸽。她辗转调查,也是最近才知道宝藏不知为何到了阳县。
她带着人来探查,却一直都没有找到宝藏的下落,更不知银面暗探和青天盟的人到底如何了。
银面暗探都是精锐,青天盟虽人多势众,但大多数都是乌合之众,若真论起武艺来,怕真的不是银面暗探的对手。若再有心算计无心,他们还真的有可能被银面暗探那六个人全灭。
这就是没有自己嫡系人手的弊端。看起来这两股势力都为她所用,可真正财帛动人心,那两伙人终究是起了内讧了。
秦宜宁面色极为难看,好半晌才缓过一口气来,起身摘了绢灯上的灯罩,将字条点燃,眼看着它烧成灰烬散落在地。
“王妃,您没事吧?”冰糖担忧的扶着秦宜宁的手臂让她坐下,触到她冰凉的指尖,不免更加担忧了。
“这还是初夏呢,手就冷成这样,王妃,您听奴婢一句劝,从前受伤亏损了血气,到现在还都没彻底恢复呢,就不要在为了这些事劳心劳神了。您好歹还有王爷可以撑腰呢,也要好生的爱护自己才是。”冰糖为她捂着手劝道。
寄云也叹了口气,道:“咱们也知道事情难办,可是您也别自个儿一个人硬扛着,别憋闷出病来,得不偿失。”
秦宜宁苦笑着点点头,道:“你们说的我何尝不明白。只是事到临头,又有几个人能完全不放在心上。”
冰糖和寄云到底不能细问其中的缘故,也就只能说一些其余的事情来开解。
待到逄枭回来,秦宜宁就将事情低声在他耳边说了。
逄枭搂着她清瘦的肩膀,安抚的落吻在她的额头,“我知道了,这件事你别担心,我会命人去调查的。现在圣上兵而来,就悄悄地守在外头,我是他最不信任最为防备的对象,是以咱们不能轻举妄动,以免引起怀疑。”
“我明白。廖太太来时说是来捐赠粮食和药材的,应该也不会引起多少怀疑。”
“嗯,附近的州府也有自觉捐米粮的了。灾民们的情况是一点点在转好的。”
秦宜宁闻言,心下终于能够掠松一松,叹息道:“这也是近来唯一一件能够让人心里踏实的事了。”
逄枭长叹一声,将她紧紧的拥在怀里。
他是娶了她,可是却让她跟他一同陷入了危险。有时候逄枭甚至会暗恨自己的自私,若不是他的牵累,秦宜宁又怎会被困在这个泥沼中?
逄枭的面色变的格外阴沉。
某些在心中早已经有了的念想,在看到亲近之人备受煎熬之后,逐渐的坚定起来。
经过几日的探查,阳县是灾情最为严重的一处,是以逄枭就带着秦宜宁驻扎在此处,旧都哪里便由巩知府全权代理。
解决了粮食问题,能保证性命,百姓们也不再那么焦躁,管控起来容易了许多,当地的一些大户吸取阳县丁家、裴家的教训,降价卖米已不算高端,甚至开始有主动捐款捐粮的了。
一时间,整个灾区百废待兴。
逄枭与巩优商议着先将旧都通往各地的路清理出来,恢复了交通才方便运粮。
秦宜宁则大多都在府衙中呆着,听逄枭的话安静的养身体。
谁知这日,秦宜宁正在房中看书,后窗棂忽然被轻轻的叩了两下。
寄云一个激灵,低斥一声:“谁?”
外头的人沉默片刻,忽然将窗拉开,一个翻身跳了进来。
秦宜宁惊愕的看着面前的人,低声道:“曹护卫?您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一身深蓝色短褐,做男装打扮的曹雨晴。
秦宜宁一把拉住曹雨晴的手,担忧的连珠炮似的问:“是不是京里出了什么事了?我父亲好吗?家里好吗?”
曹雨晴见秦宜宁如此紧张,不由笑道:“你别担心,京城里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大人也很好。只是大人听说了一些消息后,断定你们这里必然会有大变,因王爷的人手都已暴露,不方便调动,银面暗探其余人也不方便离开京都,就我一个女子随便找理由也容易,便谎称我身子舒服需要静养月余,让我悄悄地来你身边保护你。”
秦宜宁眨了眨眼,有些了悟的道:“我父亲是不是对外声称将你收房了?”
曹雨晴闻言,俏脸一红,道:“是,他是一个月前就计划让我出来保护你,又找不到正当的借口,就说我在做小月子,见不得风许要卧床,我这才能脱身出来。不过你母亲吃了好大一回醋,我出门时她还与你父亲冷战呢。”
秦宜宁自然知道孙氏的脾气,想到父亲为了给自己送个人来,竟然还要配上清誉和安宁,不由得感慨万分。
不过最该感激的却是曹雨晴。
若是换另外一个人,恐怕也不会甘心背这种黑锅吧?
秦宜宁知道,曹雨晴的心里一直都有秦槐远。正是因为这份在意,才会让曹雨晴宁可不嫁人,也要跟随在秦槐远身边做个护卫,才会对秦槐远言听计从。她这种求而不得的爱情,也着实令人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