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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五坐在椅子上,趴在桌子上托着下巴,笔杆子塞嘴里,无精打采的,她始终觉得最无聊的事情莫过于读书了。
她很是郁闷的看着李和,每年是盼着他回来的,回来了就有好吃的,有好玩的,也有漂亮的衣服鞋子,可同样也意味着她的好日子到头了,做什么事都有人管着了,而且管的死死的。
李和一回来,她想出去玩都是奢望。
她愤恨的想,总有一天要让他李老二知道,这个家里不是他李老二一个人说了算!
他李老二不能一手遮天!
可李老二也说了,你满了十六岁再说,你到了十六岁想让我管你,我都懒得管你!也不稀罕管你!
她掰着手指头算,离着十六岁还差三年呢!
这可怎么熬啊!
太难熬了!
越想越觉的生无可恋,脑袋直接耷拉到桌子上了,连做样子看书都不想做了。
“好好看书,是不是真的不想念书了?”,李和见不得她这样子。
“念书!念书有什么用!”,老五无力的斜着脑袋回应。
“不想念倒是好,省钱啊,开春就不用去学校了”。
“真的?”,老五很是高兴的说道,想不到幸福来得如此快,让她有点措手不及。
“当然是真的,既然不想念书了,就跟你三哥下地去,看看是读书累还是种地累”,李和当初就是不想种地才发狠去读书的,在他看来,读书比种地轻松的太多了。书读不好去种地叫务农,书读好了去种地叫农家乐。
“我明天去翻地,跟我去吧,就当提前锻炼了”,李隆在旁边码砖头,也插了这么一句话。
一听要去种地,老五重重的叹口气,“我还是念书吧”。
李和也不知道真的拿这老五怎么办了,眼见离初三就没多远了,不可能真的让她初中就直接下学的,可是就凭这成绩能考上高中吗?
估计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他托个关系也能把老五送到高中混日子,可是高中混完了还有大学呢?
想多了,他也力不从愿。
刘老四给送来了两扇猪头肉,王玉兰表面客气了两句,最终还是接了,她的心思很清楚,没我俩儿子,你刘老四也没今天,一个老光棍汉,现在不但有家有业了,还混了个媳妇。
李和道,“走吧,到河坡上转转,我在家都呆的发霉了”。
“那肯定没得城里热闹”。
两个人上了河坡,李和指着远处问,“两边的窝棚都拆了?”。
河两岸原先都有不少船上人家或者以前逃难人家搭建的窝棚,现在他发现好多都已经不在了。
“拆了不少,要重新修河堤,好多人迁了下来分了地,孩子也要上学”,刘老四笑着道,“以前还有老师愿意上船,现在大多老师都不愿意,船上的孩子就要下岸了”。
“生意怎么样?”。
“还行吧,一直都挺不好意思的”,刘老四自从经济状况好后,说话的时候现在腰杆都直了,再说有了媳妇,穿着打扮跟以往都是不可同日而语。
李和道,“我以前就说过,这种生意本来就没法合伙做,散伙也是好的。再说,散伙是他们俩占便宜,你有什么不好意思”。
“总归我心里不是那么得劲,就没有想过能混到现在这日子,这年龄了还能找上媳妇,媳妇还怀了娃娃,现在闭眼都是没得怨气了”,刘老四说的很是诚恳。
李和道,“一个萝卜一个坑,哪怕我没拾掇你们收破烂,这媳妇也该落到你家了,你乱感慨什么劲”。
刘老四认真的说道,“总之我还是要谢谢你”。
“太客气了”,李和不知道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到底有多大,眼前的刘老四已经没办法跟记忆中的那个冬季里畏畏缩缩、浑身发抖的刘老四重合了。
刘老四表达了一番要大干的心思,“咱县里还是太小了,废铜烂铁能有多少,我想去省城,你觉着怎么样?”。
“你去过省城了?”。
“去过了,比县里不知道要好多少”。
李和笑着道,“要去就去沿海,浦江、深圳都可以,省会也没什么大的发展”。
对于这样没有存在感的省会,李和也是无力吐糟,除了有几所像样的大学,好像真没像样的。
跟荷兰的省会也是一对难兄难弟,哥俩没一个出息的,两个在经济地位上毫无存在感的中部农业大省、人口大省…
“那我还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呢”,刘老四不无担心的说道。
李和道,“没事,自己考虑下,要想去就过两年去吧”。
起码从经济程度,地理位置来说,出去做生意还是比留在老家强。
他把刘老四送走,一个人在河堤上无聊的溜达。
一辆摩托车一阵风似的从他面前驶过,摩托车刚没跑多远,又停了下来,居然后轮腾空,前轮着地处为原点把车身甩回了头,朝他这边过来,猛的一个刹车,稳稳的停住在他面前。
“你回来了啊”,车上的人很是惊喜的叫道。
“我说是谁呢,你一个女孩子,骑个摩托车需要这么猛吗?”。
这不是何招娣是谁呢,她穿着一个男款的黑色夹克,款式颜色和李和还是一样的,裤腿上大概为了防风绑了一块皮子做的护膝。
“没事,习惯了,我赶着时间呢”。
“你这身上从哪里来这么泥?”,李和见她身上全是斑斑点点的泥巴,车身上也是没有一块干净的,车轮毂更是塞满了泥巴。
何招娣笑着道,“前面那截子洼路有人放水,路都是湿的,不就硬闯过来的呗。你要不试试我这车,可带劲了,我新买的呢”。
李和笑着道,“不了,不试了”。
“很容易学的,就跟骑自行车一样,我可以教你呢”。
李和道,“我会骑,不用学的,我自己有摩托车的”。
“哦”,何招难掩失望,不过还是继续道,“在你老家不是没吗?你要用车你就骑去,我就偶尔去县城买缆绳用的上,平常不用的”。
李和见他车后座果然绑着一大捆的绿色缆绳,“好,要用我跟你说”。
“那我先走了?我去跟我妹换班了”。
李和道,“那你去忙吧”。
看着何招娣逐渐驶远的身影,他又想到了在自己家门口疯狂的打转,在李庄疯狂绕圈的那辆摩托车。
很多事情已经偏离了他预定的轨道,1987年的这个春节,他应该是带张婉婷回来过得,然后春节以后跟着她去见她父母的。
那时候他们结婚都应该有半年了。
山高水远,交通不便,工作又忙,身上又拮据,哪里能那么方便在婚前堂堂正正的见父母呢?
他们跟大部分身处异地的年轻人一样,只是简单的给家里父母拍了个电报:要结婚了。
王玉兰寄来了两床新的棉花被,而老丈人呢,自始至终没个回信。
张婉婷有点摇摆不定,这时候工会的老大姐说,你们一个25、一个27,哪里还能再拖啊!
他们才简单领了证,草草请了两桌酒席。
办酒席的那天他记得很清楚是1986年的国庆节,他在儿子出生后,为了一个纪念就想给儿子起名叫国庆,遭到了张婉婷的反对,张婉婷说,亏你说你是个读书的,这么个俗气的名字哪里能见人,大街上喊一嗓子这名字,十个人里面保准有一个回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