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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她是怎么走出谢郁的房间的。
??直到皇帝的寿宴前,闻人笑都没见过谢郁。这天下午,他专程空出时间来,等闻人笑沐浴更衣,贴妆挽发,然后带她去举办寿宴的大殿。
??彼时,各国使臣早已入列,太子太子妃到场,必然是很受瞩目的。实际上,若是有机会,使臣们还会使尽浑身解数来离间钦国侯与皇帝之间的关系,毕竟钦国侯的大军让各国皆不敢轻举妄动。可要想离间他们,必然先离间太子和太子妃。
??因而才一开宴,便有使臣拿前不久太子妃被挟持一事来说事。
??那使臣挑衅地说道:“素闻大祁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感情甚笃,今日一见果真珠联璧合。只是听说太子妃成亲当日便被刺客劫持,太子殿下还能待太子妃如旧,真是不容易。”这弦外之音十分明显,无非是结合近日有关闻人笑名声清白的流言而大放厥词。
??此话一出,顿时在场的气氛就冷凝了起来。那名使臣还对谢郁和闻人笑的方向挑衅一笑。而周遭看向闻人笑的眼神也或多或少地带着异样。
??钦国侯不用提,面色铁青难看至极。这件事情他本就怨怪皇家布置不够妥当才让刺客钻了空子。而谢郁面色清寒,显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素手握着茶杯,仿佛只要稍稍一用力,茶杯就会碎了去。
??闻人笑抬手抚在他的手背上,他握着闻人笑的手,略为细长的眼梢眯了眯,不咸不淡地看着那使臣,道:“太子妃乃本宫之妻,说本宫待她如初只怕是你眼拙,她是以后与本宫白头偕老之人,本宫待她自是千百般宠爱,才能不负初心,更不负钦国侯将她放心交于本宫。怎么,你有意见吗?”
??那使臣冷哼一声,并没有讨到什么便宜,索性悻悻不再开口。
??钦国侯见闻人笑面色淡然,未有丝毫委屈或者不悦的样子,她与太子双手相携,不管这其中有多少真心实意,但谢郁说的话以及他的认真态度,让人看来两人都是琴瑟和鸣的。钦国侯见那使臣吃了瘪,面色也就松了松。
??皇帝是今天晚上的寿星,莫看他一脸笑意温和,实则在场哪怕微妙的气氛都能察觉到,比如闻人笑和谢郁之间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压抑的情感。他笑得像只狐狸,对自己的儿子还是很信得过的,对付区区别国使臣,都不用他出手,太子就能摆平。
??随后就是各国使臣给皇帝敬献贺礼之时。使臣献完了贺礼,就轮到大臣们敬献贺礼了。
??使臣们送礼都挑稀世珍奇来送,但大臣们送礼可就有些讲究。既不能捡太贵重的送,又不能送得太掉面子。
??总之是各种各样的新奇玩意都有。而皇帝看起来异常开心,不管贺礼好与坏,他都是欣然接受了的。席间谢郁和闻人笑相敬如宾,偶有交耳低语,不如坊间传言,而他们的感情看起来也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只是这又不是第一次做戏,对于闻人笑来说早已经轻车熟路。她当然知道轻重,怎么样在这场合上做一个合格的太子妃。
??谢郁自然而然地低首,给她夹菜,举止温柔,唇边溢出一两句话语,声音极低,仿若情人间的呢喃,嗓音清清浅浅地道:“桌上的信,你看过了吗?”
??闻人笑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羹汤,优雅地放下调羹,道:“我若不看,你打算瞒着我吗?”
??“本宫若打算瞒着你,又岂会放在书桌上任你看?”
??谢郁操持此次寿宴,本没有空闲给皇帝准备贺礼。皇帝也没有要求自己的儿子送上什么礼物,他能将寿宴办得如是妥帖就已是欣慰。怎想,待大臣们都献完了礼物,闻人笑敛袍起身,施施然走到大殿红毯中间,对着上首的帝后福了福礼道:“父皇,母后,太子殿下近些时日虽忙得不着边际,也为父皇准备了一样贺礼,还请父皇笑纳。”
??皇帝倒有些意外,笑道:“哦?听太子妃一说,朕倒有些期待了。”他含笑地又看了谢郁一眼,问的却是闻人笑,“不知太子为朕准备的是什么贺礼?”
??闻人笑击掌,殿外缓缓走进一行宫人,似小心翼翼地抬着一样东西上殿来。待走近以后,才让人看清楚,那是一架足足有一丈长宽的一个画框架子。画框架子两边用金丝楠木镶裱起来,并且有连为一体的金丝楠木脚架支撑,光是看画框架子,就显得极为阔气。很明显,这抬上来的是一幅装裱好的画。只是画面用红色的绸布给严严实实地遮挡住了,看不清里面究竟是一幅怎样的画,却更加令人揣测和好奇了起来。
??是皇帝的画像?还是什么山水图?亦或是前朝某位大师的遗迹?可没听说哪位大师有这般大手笔的遗迹呀。
??谢郁手里执着青玉杯,手指修长白皙。他看向殿上的闻人笑,其实他根本不在意那是一幅怎样的画,只是他感到意外,闻人笑竟代他准备了贺礼。她身边画框上搭着的红绸红得耀眼,可仿佛整个殿上的琉璃灯火都映照在了她的身上,再吸引眼球的贺礼,也不及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神采的万分之一。
??谢郁见她泰然持重,面上平静如水,根本移不开眼去。
??显然皇帝也来了兴趣,“这是……”
??闻人笑也不吊人胃口,径直抬手捏住了红绸端端一角,而后挥臂一扬。红绸自画框边脱落,被她揭了开来。不知怎的,闻人笑举手投足,不若一般女子那般娇弱,而是透着一股子气势恢宏,很是大气。
??大约是因为她是钦国侯之女,所以传承了几分将门之风吧。
??然,令人震惊的不是闻人笑的动作,而是那画里的东西。在场所有朝臣甚至于别国使者,无不瞠目结舌。
??坐在钦国侯身后的江氏母女平时都是不闻朝堂政事的,因而看不出来那副画的奇特之处。闻人雪更是冷言讥讽道:“以为自己是个太子妃就了不起,什么登得登不得台面的东西也敢拿来献给皇上。”
??自从上次闻人雪在东宫被谢郁方面羞辱以后,回去性情就变了,处事变得乖张,不然也不会在这样的场合上说出这样的话。幸好,她的声音很小,除了自己母亲和钦国侯以外,并没有别人听到,否则她就要大祸临头了。
??钦国侯当即怒斥:“闭嘴!”
??闻人雪一脸愤恨地闭嘴。且看那副画,究竟哪里好?若要说成是一幅山水画,水墨点缀、古板单调,一点浓淡相宜的层次感都没有,除了黑白还是黑白。可若说那不是一幅山水画,又不规不矩,一点形状都没有。
??紧接着,皇帝第一个拍掌,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朗然叫好,道:“好一幅大祁的疆域版图!好!好!这是朕收到的最好的一份贺礼。太子的这份心意,朕心领了。”
??谢郁看着闻人笑道:“谢父皇赞赏,太子妃有心了。”
??皇帝眯眼看向闻人笑,别人听没听出来不知道,但是他怎么可能听不出来谢郁的弦外之音。这份贺礼分明不是太子准备的,而是太子妃自己准备的,但是她却以太子的名义送出来,丝毫不提自己的功劳苦劳。
??谢郁还亲自上前,牵过闻人笑的手,将她带回了座位。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温柔体贴,叫那些怀疑太子太子妃的人无话可说。太子除了对太子妃一个人这般,不曾对别的女子亲近过。
??在座的闻人雪尽管知道,尽管谢郁已经对她不留余地,可她还是恨得咬牙切齿,生生揉烂了手里的罗帕。
??那幅大祁疆域版图就横在了殿首。皇帝不仅宣示他对这份贺礼的满意,也好让别国的使臣看看,示威也好,警醒也罢,总之让他们明白大祁地广物博,同时也不可侵犯。
??之前吃的都是些开胃前菜,这时皇帝下令赐御膳,于是山珍海味一一摆上了桌,更有宫廷乐师拨弄丝竹,舞姬们娉婷而入。宴上觥筹交错,其乐融融。
??闻人笑吃得少,实际上不用她夹菜,谢郁便能及时将菜肴送进她的碟子里。御膳是专给皇上准备的,就连东宫平时也很少吃到,谢郁知道闻人笑的口味,便挑了一些夹给她,夹鱼肉的时候还特意挑掉了里面的鱼刺。
??确实,他对自己都还没这么上心过。
??闻人笑一边吃一边平静道:“你早就查到了杀害翡意的凶手,确迟迟不告诉我,为什么?”
??谢郁道:“那批刺客是来自血衣门,而血衣门是江湖上第一杀手门派,分布之广,各地都有其分舵。想要全部铲除,需得花一点时间,索性已经处理得差不多,只剩下血衣门总舵和上京最后一个分舵。”
??“那总舵一定不在京城,对吗?”
??“在扬州。”谢郁道,“等过些时日,本宫会将他们全部引到京城来。”
??所以谢郁会在他觉得差不多的时候告诉闻人笑。这算是他们之间仅有的共同话题了,而谢郁也答应要给她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