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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藻的魂灵飘飘荡荡,随风直上九霄,来到了南天门外。
云腾雾绕,远处有仙乐传来,谭藻一愣,“上天了?”
他想进那门去,被门将拦下,“接引仙人还没来。”
谭藻浑浑噩噩地问那门将,“我要成仙啊?”
“你这人好笑,都到了南天门外边,还不知道自己来干吗的啊?”门将笑道,“我看你一身功德金光,攒了几辈子功德了?总算圆满啦,这一上来,少说是个四品仙官。”
谭藻笑了笑没说话。一等就是五天,因是魂体,不知饥渴,谭藻便干坐着等,无聊便思考自己生前的事。
他本是一个正道门派的弟子,后来投入魔门,因为深得教主之心,扶摇直上,做了护法。待到正邪大战,他被乱剑捅死了。
然后就来这儿了。
死了再来回想这些,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哪怕活的时候再轰轰烈烈。
谭藻颇有些唏嘘。
五天后接引仙人来了,是个仙子,她拿着册子对照了下谭藻,“你就是新上来的仙人吧?我是接引仙人鹿华,久等了,来,过了南天门就自动重塑身躯,俱是仙骨了。”
她风风火火拉着谭藻往里走,待谭藻一身镀过一层光华,重有了实体后,她曼声道:“先把规章制度给你说一下,第一,不许迟到,天帝不喜欢人迟到。”
谭藻:“可是你迟到了五天啊。”
鹿华仙子:“……哈?”
谭藻:“我在这里等了五天。”
“……哎哟,”鹿华仙子一脸惊愕,“那你死早了啊!”
谭藻:“……确定不是你来晚了?”
“我查查,”鹿华仙子仔细翻那册子,“不对,你这应该是被正道的人抓去关了五年才死,怎么那么早就上来了,来来来,我送你回去再死一次。”
“……仙子不用了!”谭藻忙道,“那五年我不要了!”
“不行,”鹿华扬了扬册子,“第二,天帝一丝不苟。”
谭藻皱眉,“那难道我还要下去受五年刑罚么,这样上来岂不是真的迟到了……”
“第三,天帝痛恨属下工作失误,迟到总比错漏好吧……现在不下去,被他知道了你照样要下去。真不必怕什么刑罚,过了南天门,你现在就是半个仙人。所以赶紧下去吧,我在这等你五天啊!”鹿华说完,抓起谭藻一丢,“走你!”
月上中天,峄山剑宗大弟子阮凤章正在熟睡中。
天降一半仙,砸在阮大侠身上。
“噗!”阮凤章喷着血醒来。
谭藻狼狈的自他身上爬起来,不知这是什么地方。
黑夜里只有淡淡的月华照映,两人打了个照面,惊讶之余,都觉得对方好生眼熟。
天上一日地下一年,对谭藻来说,他离开世间不过五日,稍一思索就想起他是谁了。峄山的阮凤章啊,虽没打过交道,但正邪大乱战时他们混乱中见过的。
阮凤章的师父好度化恶人,武功又高,谭藻一看他就知道鹿华仙子为什么把他送到这里来了,很有可能他命中注定被关押的那五年,就是被阮凤章的师父关着教育。
谭藻心里直骂娘,丢的真好啊,直接丢峄山大弟子床上来了!
而阮凤章梦中被砸醒,此时也是惊骇莫名,他看了看,屋顶也没破啊,“你……”
谭藻:“我走错路了!”
阮凤章听到这清越的声音,愈发觉得熟悉,惊疑道:“你是……”
谭藻:“我不是!”
阮凤章:“……”
谭藻:“……”
阮凤章凑过来,借着月光仔细看他,脸色立时大变,“谭藻!”
谭藻挣扎着抵赖:“……你认错人了。”
阮凤章:“你不是谭藻,那你是谁?”
谭藻:“我……”
阮凤章冷笑,说不出来了吧。
谭藻:“我是被打下凡的仙人……”
阮凤章:“……”
谭藻诚恳地道:“谭藻被乱剑砍死时,目睹之人不在少数,我怎会是谭藻呢。世上相似之人何其之多,少侠,你说对吧?”
阮凤章拿出引火奴,将灯盏点亮了,凑在谭藻脸边仔细看他。
烛火跳动,阮凤章第二次见到谭藻,第一次这么近看他。
谭藻的五官很柔和,他多数时候,看上去都很多情,尤其他有一双漂亮的眼睛,黑白分明,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很容易看得人面红心热。
虽然第一次只是遥遥一瞥,但因谭藻相貌出色,使人容易印象深刻。阮凤章略一回想,只觉五年过去,谭藻竟一丝一毫也没有改变。而他,也没有忘记当年那惊鸿一瞥。
更重要的是,谭藻有影子,不是鬼……
阮凤章心绪涌动,面上不露分毫,“你知道谭藻是被乱剑砍死的?”
谭藻狡猾地说:“重点不在于我知道些什么,而是在于我的确不是谭藻,谭藻早已死了。”
“的确死了。”阮凤章盯着他的脸,“当年谭藻死后,是祝盟主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其尸首掩埋……”
谭藻暗自松了口气,干笑道:“那你相信了吧?”
阮凤章:“不信。”
谭藻:“为什么?”
阮凤章:“因为我还是觉得,你就是谭藻。”
谭藻:“………………”
阮凤章神情冷淡,无论谭藻如何狡辩,他心中早已确认。虽只遥遥见过谭藻一面,但他认定了,眼前此人,就是当年的谭藻。
太惨了,被送回来再活五年,然后再死一次也就罢了。看这架势,这五年都别想好过了。
谭藻讪讪道:“那你想怎样?”
阮凤章:“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谭藻的确死在魔教山头,你也的确是谭藻……死人如何还魂我不知道,但是看来,我需要去确认一下‘谭藻’的尸首了。”
谭藻差点脱口而出:奶奶的你敢挖我坟!
他硬是吞下这句话,道:“你要刨谭藻的坟?”虽说他已经重塑仙体,还魂人间,但想到别人要刨自己的坟,还是很不开心的。
“自然要看看。”阮凤章瞥了他一眼,五年了,谭藻的武功好像都没什么长进,在他面前,是一眼就能见到底。
谭藻斜着眼看他,“当年贵宗宗主也参与了群殴谭藻,你要不要去禀告一声此事,请他一同刨谭藻的坟呀?”
“宗主闭关,峄山我做主。”阮凤章说。
谭藻一噎,没想到五年前只是崭露头角的阮凤章,现已在峄山掌了大权。
再怎么说,刨人家坟的事也不是啥好事,何况那坟还是祝盟主亲自立的。本以为以峄山宗主那老头的性格,很可能一思索这事,干脆就把他送去祝盟主那儿了,让盟主来辨认、做主。
只是万万没想到宗主闭关去了,小子执掌门户。
谭藻当即道:“我虽不是谭藻,但与他长那么像也是缘分,说不定是失散多年的兄弟。你刨人家坟总是不好的,再说当年是祝盟主亲自立坟,你难不成连祝盟主也怀疑上了?要不要找他对质?”
阮凤章脸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祝盟主他老人家,已经去世数年了。”
谭藻一个激灵,怔怔道:“你说什么?”
阮凤章:“当年小鸾山一役,祝盟主与贺灵则决斗,身受重伤,回去后不到半年,便谢世了。”
“是这样吗……”谭藻的声音有些发颤,“付出如此大的代价,那想必贺灵则已身死?”
阮凤章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紧握成拳的手,“贺灵则……自然是死了。”
谭藻缓缓松开拳,舒了口气,一派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