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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记忆不堪回首,司臣不知自己的怎么逃离灵山逃离巫族的。
只是最终他还是被抓了回去。
被苍术给抓回了那个魔窟中。
本以为要如铁真他们一般,被开膛破肚,被换做另一人,可结果却与他预想中的不一样。
数不尽的凡人被骗入了灵山。
在他眼前被开膛破肚……
那时,他才知道苍术他们在做什么。
巫族……竟试图造神!
试图成为这世间的主宰,效仿女娲,创造出新的生命来。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族人变成麻木不仁的禽兽,看着一个个凡人变得不人不鬼。
让司臣彻底崩溃的那日,苍术把屠刀交到了他的手上。
不为屠夫,便为羔羊。
也是在那一日,他杀尽了灵山中那些被炼制的不人不鬼的凡人。
以数不清的血肉献祭,滔天血气直上九重天,天帝怒而出手,以天诛覆灭整个巫族!
而他因造下太过杀孽,被打入阴司,堕入阿鼻地狱!
前尘记忆散,司臣双目猩红的看着苍术,冷冷扯动唇角。
“当初我亲眼看着天雷将你劈成两半,就想看看你这身体是什么样子,看看你那该死的神魂究竟是谁!!结果,我还是算漏了啊……”
他寒声说道,“不过没关系,当初你侥幸不死,这一次,我一定会让你魂飞魄散!!”
苍术看着他,眼中带着几分异样之色。
“当年你引天诛灭巫族,是觉得族中所有人都已变做旁人了吗?”
“难道不是吗?”司臣寒声道:“你们干出的那些事!你们往铁真往阿雅身体里塞入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你们自己清楚!!”
“你也不是苍术!真正的苍术早就死了!”
“你们只不过是占据巫族人身体的恶鬼罢了!”
“不!你错了。”苍术看着他,脸上的笑容诡异而灿烂,“这才是我们最原本的模样,我们只是在奉行自身的使命罢了!”
“司臣,你看看我……由始至终,我都没变过,我还是你的兄长……”
“为何你就是不能体谅我的苦心呢?”
“为何就是不能接受自身的使命呢?”苍术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还是说,因为那些所谓凡人的生死,才让你优柔寡断了起来?”
司臣脸色难看,“你究竟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别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
苍术看着他,眼神莫名生出几分怜悯来。
“你觉得姆妈、阿雅都是被迫的……但你眼中所谓的开膛破肚,其实只是脱胎换骨,重获新生罢了!”
“命运是逃不过的,司臣,当年我亲手将刀递给你,可你却选择了背叛这条路。”
司臣神色无比嘲讽:“命运?巫族的命运又是什么?造神?造物?你们不过就是一群空有野心的疯子罢了!”
血刺一点点从苍术身体里抽离出来。
他重重的跪在地上,气喘吁吁,那具毫无生气的身体上千疮百孔,看着无比可怖。
苍术抬头看着他,目光深沉如墨,“你真以为自己知道的一切便是真相了吗?”
“你以为当年的天诛,为何巫族能活下来?”
“这些年来,巫族又为何会藏身在永生教中?”
司臣神色微微动容。
苍术缓缓笑了起来,轻声问道:“你想再见姆妈和阿雅吗?”
司臣的呼吸一刹像是被攥住了,他脸上肌肉猛颤,死寂了许久,他嗤笑了起来:
“姆妈?阿雅?真正的她们早就死在了你的屠刀之下,苍术,收起你那些阴谋诡计吧。”
“你这次自己送上门来,究竟想要什么?”
苍术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沉眸道:
“我来,是要你继承巫彭的传承。”
司臣沉默了下去,片刻后,他嗤笑了起来,目光幽沉的看着苍术。
“你是个憨批?”
骂语一出,苍术微愣,“巫族人,不该如此粗鄙。”
“去你爹个巫族!老子早就不是巫族了,憨批!”
司臣的脚穿过光牢,将他踹了个大马趴。
“老子现在是鬼!是阴司的红袍判官!”
“瓜娃子,装神弄鬼讲两句话,以为我就会被你牵着鼻子走?”
“裹着你那身烂肉在这儿等死吧!”
司臣鄙夷的看着他,转身朝外走去。
将要推开门之际,苍术略带沙哑的声音从后响起,透着几分偏执的疯狂:
“我快死了,是真正的死去!”
“天诛过后,还活着的巫族已不多了,除了我,也没剩几个!”
“你必须成为巫彭!司臣,你必须去完成你自己的使命!!”
司臣嘴角咧了咧。
回头仍只有那两个字:“憨批!”
他跨门而出,黑暗重新将屋内笼罩。
……
青衣几人一直在外间,屋内发生了什么,他们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四千年前,司臣所经历的过往便是那般吗?
青衣看着从屋中走出来的红袍少年,那张娃娃脸与他死时一模一样,司臣的时间,早就停滞在了天诛降临的那一刹。
他身上的红袍,鲜艳依旧。
那是他为了引来天诛,而屠戮掉的人命所留下的血,数千人……
即便那些人已被巫族炼制折磨成了不人不鬼的存在,可他们都还活着……
这一笔笔血债,是司臣替巫族背下来的。
从屋子里出来后,司臣身上的暴戾之气一点点淡了下去。
走到青衣他们身边坐下,恶婆娘难得体贴,倒了杯茶给他。
司臣喝了口,皱眉:“怎是凉的?”
恶婆娘眉梢一挑,拿过茶杯重倒,手在茶杯上多捂了一会儿。
司臣一口喝下去,“啊……噗呸呸呸!这特么开水,你要烫死老子!”
萧绝和墨池都没拿正眼瞧他,青衣呵了一声。
三人的眼神出奇一致,透露着同样的讯息:你皮痒了?
司臣扯了扯嘴角,把茶杯放了回去,沉默了片刻,闷声道:“那家伙该死。”
“我知道。”青衣端起自个儿的茶杯,浅浅饮着,“你居然能忍住,我很意外。”
她本以为,司臣会暴走,即便不暴走,也会疯魔发狂。
他们三人在外面坐着,收拾烂摊子的架势都已经摆起了。
结果这小子进去只短暂的发了一回儿疯,便冷静的出来了。
相比起他以前每次提起巫族的模样,已算的上是极端的冷静与克制。
孩子成熟了啊……
司臣扯了扯嘴角,“别拿看楚子钰的眼神看老子。”
青衣嗤笑了一声,“小屁孩。”
司臣死时,不过十八岁。
与楚子钰一般年纪。
即便当了四千多年的老鬼,但依旧是少年般的心性。
鬼便是如此,时间永远停滞在了生命消亡的那一刻。
即便巫族再与众不同,都改变不了自身也是人的这个道理。
“苍术狡猾多端,他会自己送上门来,保不准是阴池的诡计。”
司臣沉默了片刻开口到:“不过秋雨眼下还需要他,既然送上门了,那就榨干他最后的价值,再弄死他!”
青衣没有说话,看了自家男人和墨池一眼,两人心领神会的借故离开。
院内,只剩下青衣和司臣。
“那家伙最后对你说的话,你是怎么想的?”
“成为巫彭?”司臣嗤笑起来,“还是接受所谓的使命?”
青衣眸光幽幽一动,“你不好奇吗?他口中所谓的使命究竟是什么?”
司臣沉默了下去。
好奇?自然是有的,他的内心并不似面上那般不屑一顾。
可他不敢去赌。
苍术的出现,摆明了有问题。
他担心自己的贸然举动,会被苍术牵着鼻子走,反又中了阴池的计,而牵连了青衣他们。
“当年你与巫族同归于尽时的果断哪儿去了?”青衣嗤笑了起来,伸手似要拍他脑门。
至半途时,放缓了力度,想平日挼猫那般,挼了挼他的头顶。
“你已不是当初那个吓得屎尿横飞,群狼环伺中的小绵羊。”
“有什么好担心顾忌的,大刀阔斧去干便是!”
司臣抿了抿唇,偏头看向她:“即便我自私的要立刻杀了苍术?那样的话,秋雨就没救了。”
“杀便杀了。”青衣面无表情道:
“既然苍术有能力将秋雨和楚子翎的神魂分开,就意味着这并非无解之事。”
“他有此能力,为何不能出现第二个有此能力之人?”
“秋雨必然是要救的,但这是我与萧绝的责任,轮不到你去考虑。”
青衣睨向他,“我的狗子,只能受我给的委屈。”
“你只管报你的仇,了你的恨。”
“天捅破了,还有老娘给你顶着,老娘顶不住,还有萧绝给你扛着!”
青衣说着嗤了一声:“深明大义?那可不是你的人设。”
司臣听着她连损带骂般的宽慰,鼻子禁不住有点发酸,扯了扯嘴角,抱怨似的咕哝着:
“你这恶婆娘胳膊肘如此朝内拐,不怕老白脸怪你?不怕紫霄怪你?不怕秋雨怪你?”
“那就是老娘的事,更轮不到你操心。”
青衣站起身,巴掌盖在他头顶,重重往下摁了摁。
“知道当初为什么放你出阿鼻地狱吗?”
“因为我长得好看?”司臣自嘲般的冷幽默了一把。
青衣却是笑了,“嗯,还的确是因为这个。”
阿鼻地狱初见,少年一身白衣染血,面庞却干净如澈。
明明孽债缠身,但那颗心,却是干干净净。
未被黑暗侵染半分。
司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什么节骨眼了,这老鬼还开玩笑。
“这么多年你红袍从未褪色,是那些血债还不清,还是你放不下那份执念。”
青衣轻声道:“巫族司臣的时间已停滞不前,阴司司臣的时间可以重新流淌起来。”
“不管当人还是做鬼,都不该被过去羁绊住脚步。”
青衣垂眸看着他,“本座一直觉得,穿白衣的你,当更好看才是。”
愿你断前尘。
愿你斩执念。
愿你重新归来,还是那白衣少年。
【作者题外话】:这章三千字,今日虽只有四章,但字数保证有一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