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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六)
这天仓库里面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只有编剧却没有导演的戏剧。
双手沾满我兄弟的鲜血,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曾经一起患过难兄弟的尸体被别人用电锯一段一段的肢解开来,之后随意丢到黑色塑料袋运走。这一刻,我笑了,无声的笑了,而布图一直都死死抓着我双臂的大手此时也渐渐地松开了...
那把沾有我指纹的匕首,早早便随着豆子,消失在了这片此时已被清洗如初的仓库...
曾经一起患难的岁月,此时随着仓库外打落在地面上的雨滴,渐渐开始在我的记忆之中消散而去。
坐在那辆已经暗淡失色的宝马X6上,还未干去泪痕的脸颊上,呆滞的眼神盯着眼前这个早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蜷缩在车窗边的木鱼。我慢慢将那只那只刚才握着匕首的右手,放在了他那个瘦弱的肩膀上,脸上露出了比奇米录还要狰狞的笑:
“木鱼,还记得我们大学期间那些光辉的岁月吗?豆子总是爱捉弄你,喝咖啡时偷偷把白糖换做盐,呵呵...现在想想真是很有意思...你还记不记得那一次豆子趁你睡觉的时候,偷偷把你的眼镜藏起来,等你睡醒的时候在床上怎么也找不到眼镜。后俩直到我们两个下午放学回来,你还是一个人呆在床上不敢下来...你还记不记得...”
不知为何,在讲到大学期间那些上学时一谈起便会开怀大笑的事情时,此时我脸上虽然露出了笑,可眼里却又充满了热泪...
未等我将已经流到嘴角的话语说完,眼前这个一直蜷缩在车窗边沿的木鱼呆呆地看着我:
“林夕...豆子...死了...”
“嗯?!不,豆子,没死!他还在宿舍等着我回去呢...”
嘴边的话语刚落地,眼前的木鱼缓缓将我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扯了下去,厚厚的眼镜此时也不知被他丢到了哪里,呆滞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的希望。木鱼慢慢将那只一直放在胸前的手拿出来了,而后缓缓展示在了我眼前。带着那最后一丝狰狞的笑意,一把接过木鱼手中这个像是哪个学校的录取证书。我脸上那股笑此时虽然没有卸下,而眼眶里面那两颗滚转的热泪却在这一刻不知为何忽然滚落下来了...
也许眼前这张录取通知书便是豆子口中另一半惊喜吧:一份除了黎锵军校这个名字之外,全是英文的录取通知书。
过了不知过久,脸上的泪痕渐渐被车内的冷风吹干了。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已经没有任何情感、身上那件白色短袖已被我染上血迹、形如一具死尸的木鱼,我脸上那股狰狞的笑意这时渐渐地滑落了。轻轻将手中这个豆子按照曾经的约定一定要和我分享的录取通知书放回到了木鱼手中,而后转过身轻轻地将一旁的车门打开了...
刚下车便看到了那一种已经看习惯了的动作,这时的我除了那一丝无味的笑之外已经表现不出任何生命的迹象了...
“小白,能让老鬼亲自下手吗?...”
一直都站在车子前面似乎是在等待我某个眼神的小白,轻轻用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微微点了点头:
“林夕,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办...一会儿你坐在布图车子离开这里吧...”
小白话语刚落,我便默默转过了身,虽然抬起了头却始终不敢正视车中木鱼那双眼睛...
坐在布图这辆卡宴副驾驶位子上,我此时怎么也感觉不到布图身上那股浓烈的血腥味了。安全带一直都在屁股下面没有拿出来,自然坐在副驾驶座位上,两只手斜插在裤兜里面,眼睛噙着热泪,脸上流出了自然的笑。
模糊的视线透过车前的挡风玻璃,看着那一个个穿着一致举着小红旗奔向学校的小学生,我慢慢插在衣兜里面的左手伸了出来,重新整理了一下缠在上面被血沁红的纱布之后,慢慢平放在了车前的音响上:
“布图,晚上能将花鸣雨的资料发给我吗?”
“...林夕,这件事等你一会儿见到你大伯的时候和他谈谈吧...”
看着眼前这个话未说完的布图,我慢慢又将那只缺了小指的左手收了回来,微微抹了抹了的鼻尖,脸上露出了狰狞的冷笑:
“怎么,现在变得吞吞吐吐了,是怀疑我的能力?还是怀疑我的心态?...”
在听到我这句话之后,布图脸上依旧还是毫无表情,慢慢转动着手里的反向盘,转过了一个十字路口。
“现在打开手机,看完社会新闻头条,你想要知道的都在里面...”
说完这句依旧只有一半的话语之后,布图便又沉默了,一心驾驶着脚下这辆性格十分冷漠的卡宴。我脸上那股笑意此时也随着眼前布图的沉默渐渐淡去了,慢慢用贴在鼻尖的左手摸出了衣兜里那个奇米琪特意为我买的手机。按照布图的指引,慢慢打开了社会新闻。当看到上面的图片时,张开的嘴巴此时怎么也闭不上了...
从二伯葬礼那天我在大街上疯狂奔跑的图片,到那次大街上遇到碰瓷妇女,再到那次在红十字会仓库门前的义正言辞,每一张图片、每一段视频都是那样的清晰...
而令我最吃惊的却是头条那个新闻竟然就发生在半个小时前:在距离本市稍远一点的G市发现了两名溺水而死的男孩尸体...
这两具尸体,不是别人,正是KTV门前除娇朵弟弟的那两个男孩.....
手中的手机渐渐黑屏了,此时一直沉默的布图开口了:
“这是花鸣雨让人交给你的,你现在还不是他的对手,先想想怎么保住自己的小命吧...”
不知为何,在听到布图这句略带责备的话语之后,我心中不断地翻滚着激烈的言辞,却不得不选择沉默,脸上此时怎么也露不出那股狰狞的微笑了,我想是因为新闻头条那两张照片太清晰的缘故吧...
‘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猎人,更何况那两个只是黄鼠狼的小崽子。还没等将它们放到笼子里面,便什么都吐出来了,你说可笑不可笑...猎人的枪法一直都很准,没有一只狐狸可以逃得过猎人的眼睛...不对,是至今还没有,不知下一只会是怎样?’
安心读完这段打印机打印下来没有署名的文字,那颗由于仇恨而狂躁的心此时渐渐平缓下来了,轻轻地将这张纸折叠之后稳稳地放在了内侧衣兜,脸上那股消去的笑意此时有渐渐地显露出来了...
车子慢慢停在了庄园前的那个石雕前,此时我已经丝毫感觉不到自己还有血肉,只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套只有骨架支撑的丧尸...
“到了,林夕,你大伯在二楼会议室...”
“.......哦...”
似乎冰冻了千年的双手轻轻地放到了车门上,却丝毫感觉不到此时自己双手的存在。
“布图...你能告诉我,那个和虎子住在一起的妇女和他那两个孩子,现在是不是已经死了?”
忽然听到我这个问题,驾驶座上的布图,慢慢将那张毫无表情的脸扭了过来,还未开口,我便感觉到一个浓烈的压抑:
“当你自己吃掉你小指的时候,这些人的命都不重要了...赶紧去你该去的地方吧...”
虽然我不知道布图是怎么知道我在清理伤口的时候将那个断了的小指连同骨头一起吞到了肚子里,但我却知道这一刻我脸上并没有在露出那股惊愕的表情了。十分平静的看着眼前的布图,脸上露出了那股比婶婶还要冰冷的笑:
“能告诉我是谁处理的这件事吗?”
“.....真的想要知道?”
此时双手一直都在方向盘上迟迟未动的布图,慢慢将那只大手伸到了衣兜内侧,缓缓拿出了张纸条:
“这是那个年纪最小的孩子现在的住址,血池在杀她娘的时候,是小白将他带走的。现在那个最大的孩子也被送到死亡训练营了...这些事情你大伯本来是等等再告诉你的,现在我就先告诉你,希望对你能有帮助...”
就在布图这句话刚落地,我的双脚便已经全都踏在了这条已经被雨打湿的青石板路上...
迎着一层层逐渐变大的雨滴,我昂首走在前面,丝毫没有在意身后那个举着黑色雨伞脚步一直加快的‘保镖’...
奇家庄园今天的大厅不知为何十分的寂静,一个人影都找不到,就连那些下人女佣这时也都感觉不到丝毫气息,有的只是那一条一直通向二楼的楼梯。
漫步走在这个只有微微灯光,却无任何人类气息的大厅,两只缠着血红纱布的手一直斜插在还带有豆子血迹的裤兜里,脸上露出了十分自然的微笑。附有节奏的步伐最终还是停在了二楼的那个会议室门前,缓缓伸出了斜插在衣兜里面的右手,轻轻地拭去了衣衫上的雨滴,而后整理完自己的衣装,带着一层十分自然的微笑,缓缓地推开了房门...
‘啪’
微笑的脸颊掩上房门之后,等到的却是这一个死死打在左侧脸颊响亮的耳光。扇我耳光的也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曾经出现在父亲信件里面的大伯。
今天的会议室也和楼下大厅一样寂静,迎着天花板上的灯光,婶婶还是坐在最里侧的那个单座沙发上,而剩下的就是站在婶婶前面的大伯和我。从大伯重重的呼吸声中,我能隐约的感觉得到,是我做错了什么事,而且这件事会给奇家招来意想不到的灾难。
我收起了脸上的笑,呆呆地站在原地,卑微的低下了头。
“林夕,你知道你闯多大祸吗?!是不是你让那两个孩子去跟踪花家的!?”
听得出来,大伯这次真的是动了脾气,看到他还带有雨滴的正装,隐约可以看得出来,他也是刚从外面回来。只是眼前这个一直都坐在沙发上,穿着一套晚会舞装的婶婶此时还是一声不吭,但从她的眼神中,我还是能看得到,这次我确实是做一件大错特错、愚蠢至极的事情。
“我知道错了,大伯,可...花鸣雨他杀了我最要好的朋友!我...”
‘啪’
还未等我将嘴里这句话说出来,大伯便又是一个狠狠的巴掌死死地打在了我还未消去印迹的左侧脸颊上。而后听完大伯口中这段话之后,我花费了二十多年的对社会的认知这一刻彻底粉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