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瑄哥儿说完,屋子里就是一静,沉闷的空气,叫人几乎透不出气来。
“嗯。”柴素锦应了一声,却低垂着头,叫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瑄哥儿皱起眉头,“你想哭就哭吧,别闷在心里头。之所以起程,乃是因为我们实在已经将整个山都找遍了,连坑坑洼洼的水里都没放过,到处都寻了!可……什么都没寻着……那山里有野兽……”
“瑄哥儿!”柴素锦忽然打断他。
瑄哥儿怔怔的抬头。
柴素锦却只是埋着头,视线似乎落在自己的膝头上,又似乎是在看着自己的肚子,“我知道了,你说起程回京,我就跟着走了。你说不找了,我也没纠缠……所以,别说了……”
瑄哥儿歪着头,狐疑的看她,“姐?”
“给我留一个念想……”柴素锦声音很轻,很低微,“给孩子留一个念想……”
分明她没说什么,语气也是平平淡淡的,一点哭腔都没有,也没有诉说自己的委屈心酸。
可这一刻,瑄哥儿却有落泪的冲动。鼻子的酸涩几乎一下子就酸进了心里头。
“姐,你哭一场吧,哭出来,心里就好过了!”瑄哥儿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
柴素锦却摇了摇头,“不哭,我哭什么?”
“赵元甄他已经……”
“瑄哥儿,你想好了么?初儿只是乳名,你给你的外甥或是外甥女取个什么名字?”柴素锦微笑着抬起头来,打断他的话。
瑄哥儿怔怔的看着她。
“还没想好么?那就回去好好想想,等你想好了,来告诉我。”柴素锦仍旧保持着微笑,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我听到有人唤他的名字,一直有。”
“那是我……”瑄哥儿说道,“你发了癔症,军医说,这是个偏方,能叫醒你……”
“不是,不是你,是有别人,唤着他的名字。他没死,他没事。”柴素锦笑着摇头,“只是他不想被你们找到罢了。”
瑄哥儿忍住眼中的泪,咬紧了牙关,“姐……”
“还有几日能到京城?”柴素锦岔开话题。
“这般不紧不慢的走,七八日就能到了。”瑄哥儿说道。
柴素锦点头,“好,七八日,也该能想出名字来了。”
瑄哥儿皱眉。
“我累了。”柴素锦起身向床边走去。
瑄哥儿只好离开她的房间,临关门,他冲丫鬟使眼色,叫丫鬟跟着他来到门外。
他又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示意丫鬟跟他来到楼下,才迟疑问道:“可瞧见小姐一路上有什么异常?唔……我是说,有没有做噩梦,或是别的什么?”
丫鬟懵懂的摇头,“没有啊,小姐很好。”
“那她……夜里睡得好么?”瑄哥儿又问。
丫鬟歪歪脑袋,“婢子不知道,小姐夜里不叫婢子们守在里头,婢子们都是留在外间的。”
“留在外间就不知道她睡的好不好吗?”瑄哥儿有些生气。
“唔,应当是挺好的吧,小姐从来不叫我们半夜起来服侍,都是一觉睡到天亮的。且小姐气色也不错,不像是睡不好的样子。”丫鬟委屈嘟囔道。
瑄哥儿深吸了一口气,“日后多留心!”
丫鬟连连点头。
“那她……可又偷偷的哭过?”瑄哥儿仍旧不放心的追问。
丫鬟摇头,“没有见过呀?小姐常常翻看几本书,看着还笑呢,不知是什么有意思的书!”
瑄哥儿皱眉,除了赵元甄亲手写的几本札记,他没瞧见她带了其他的书在身边啊?
难道丫鬟说看着会笑的书,就是那几本札记?
她是真的接受了赵元甄已死?还是在自己骗自己当他仍旧在身边?
瑄哥儿的担忧,一直到回到京城,见到了圣上,见到了纪家表哥,才有人倾吐。
金殿之上,几人相对而立,却是一片肃穆的沉默。
像是默哀之中,都在回忆着那个人……那个曾经亲近过,疏远过,信任过,又最终离开了的人……
“姐姐因为他坠落山崖还发了癔症。你们是没瞧见,她发癔症的样子多吓人,不说不动,半眯着眼,若是不听闻她还有气息,我都害怕她是……”瑄哥儿呸了一声,“如今她这样,我真担心就这么下去,她会不会更严重……”
“她现在好好的,这就是最好的,不管她是相信也好,不信也好。她起码都好好地活着,你希望她怎么样?整日的以泪洗面才是正常的么?”纪博采反驳瑄哥儿道。
“我自然不是希望她整日的以泪洗面!我寻到那山崖下,看到一滩的血迹,却不见人的时候,我还哭了一场呢!她是个女孩子呀!自从赵元甄摔下山崖到现在,她一次也没有哭过!你不觉得这很不对劲儿么?若是苦楚都闷在心里,不发泄出来……”瑄哥儿摇了摇头,“我怕她把自己憋坏。”
“妧妧她……毕竟与常人不同,她的经历也和常人不一样。我们不能用常人的标准来度量她,她只要如今还能安安好好的,就说明她是没事的。”柴贤也赞同纪博采的看法。
着急不安的似乎只有瑄哥儿。
可他却说服不了这两人,面对姐姐的时候,他更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褒奖了大军,封赏了将领,瑄哥儿也从“裙带关系”而封的伯爵,荣升凭自己的真本事打来的勇毅侯。
长明公主柴素锦在此战之中功不可没,但公主荣宠已经无以复加。
参战的将领们不依,一致奏请,要封赏公主。
食邑封地,柴素锦不要,锦衣华服她也不缺。
柴贤苦思良久,叫他身边的谋臣也跟着出主意,众人忙活了好一阵子,才琢磨出一个办法来。
圣上加封长明公主为“至圣大公主”。
地位仅次于圣上,百官见她皆需行礼。地位尊荣超乎品级之外。
原本此等封号已经越矩,更是从无先例。但圣上倒还觉得不够似得,更封了她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王爷封号。
还未出生,就先成了王爷了,这世上也是没谁了。
想到得胜之后,却又突逢意外的定国公,倒没有人对此抱有怨言。
权当圣上是为了安抚至圣大公主。
只有柴贤知道,他如此乃是因为心中对赵元甄,对柴素锦的愧疚之情。
当初柴素锦在大殿之上,言明怀有赵元甄的嗣子之时,他是有些愤慨的。他觉得自己被姐姐背叛了!向老先生说了龙脉之事,姐姐答应了待他有了子嗣之后,再嫁给赵元甄。
可姐姐竟偷偷的怀了他的孩子!只为了能让他领兵作战!他纵然一遍一遍的说,自己不相信什么龙脉,什么诅咒,但心里却是别扭的。
不曾想,到头来,会是如此的结局。
为了保护姐姐,为了诛杀马文昭,为了清扫大周的障碍,赵元甄连命都舍了。
这个王爷的封号,本就该是他儿子的。
众人倒是没想过,倘若公主生出来的是个女儿该怎么办?
可偏偏柴素锦十月怀胎,被太医断定是儿子的孩子生出来以后,真真是个女娃娃!
圣上立即命礼部翻着典籍重新拟定封号,为这刚出世的女娃择定封号。
旁的公主王爷家的女孩子,不过周岁,连名字都未必有,有个爱称已经是父母宠爱了。
可至圣大公主家的小娃娃,洗三之日,便被封了丽惠长郡主,食邑更有五千户之多。只要长郡主长大以后不惹祸,这辈子荣宠富贵不用愁了。
不过更多的人,乃是为已故的定国公扼腕叹息。
定国公那么英勇那般完美的人物,原以为能有个儿子存留在世,也算是有后了,却不曾想,竟是个郡主……
定国公的这血脉,实在是断了!
在众人一面感慨郡主的荣宠无以复加,一面叹息定国公后继无人之时。
不曾想长公主却骤然病倒。
众人都知道长公主同定国公感情甚笃,先前撑着公主坚强活着的,或许就是她腹中的孩子。
如今孩子已经平安出世,且前途不用愁,她就再也撑不住了。
圣上更是亲自来到公主府,前来探望至圣大公主。
“你真放心撇下初儿一个人在这世上?”圣上看着她问道。
柴素锦面无血色的摇头,“她不是一个人,她有圣上照拂,有纪相教导,有瑄哥儿保护……怎么会是一个人呢?”
“我们对她再好,却代替不了她的母亲!”柴贤说道。
柴素锦苍白了笑了笑,“我得去寻甄哥了呀,甄哥才是一个人,他在等着我,等着我去找他!”
“妧妧!”圣上厉声喊道。
柴素锦摇头,“他没死,你们别骗我了,只是你们找不到他而已,而我一定能找到的。”
她说着话,气息低弱下去。
“太医——传太医!”柴贤大叫。
“我留了三千枚养元丹,在公主府的地窖里,只能做出这么多来了。养元丹的方子给了旁人也没有用,除了我,旁人做不出这丹药来……”柴素锦说道。
“养元丹呢?来人,取养元丹来!有养元丹,你怎么会有事呢?你不会有事的妧妧!”柴贤握住她的手,厉声说道。
柴素锦又摇头,“不用了,这些丹药,圣上留在需要的地方吧。”
“如今你就是最需要它的人。”柴贤眼眶发红,“朕不许,朕不许你走!你还要看着初儿长大!看着她嫁人!看着她儿孙满堂……”
柴素锦缓缓闭上眼,“不看了,这里,太累了,我去过自在的生活了……”
“妧妧?妧妧!”柴贤大叫。
柴素锦的眼睛却合上了。
她被他握在手心里的手,也无力的垂落。
“阿姐——”柴贤咬住下唇,才叫身为帝王的自己没有嚎啕大哭……
嘶声哭泣可以忍住,眼泪却忍不住……柴贤的衣襟都被泪湿透。
嘉盛帝五年,金秋十月,五谷丰登之时,被百姓爱戴,尊崇为神医下凡的至圣大公主殁。
其独女被帝接入宫中,认为女儿,封公主衔,食邑万户。
楚国先皇帝马文昭,双腿残废,被囚于开宝寺塔中,求见神医公主不得,闻公主病逝消息后,筋脉尽断而亡。
————————正文完————————
“快挖快挖!时辰差不多了!”
月黑风高,陵地之中,几个黑影迅速的动作着。
“光说不干,你倒是也挖呀!”
“我不是给你们望风么?”
“这是当初留地道那个地方么?会不会记错了?怎么挖到现在都还没挖到门?”
“错不了,就是这儿,我做了记号的!”
……
又是一阵忙碌。
“通了通了!”一声压低了欢呼在夜色凄凄的陵地之中,显得有些骇人。
一阵冷风吹过,几人打了个寒战,忽而“消失”在陵地中。只留下一个孤零零的半人高的大洞,不知通向何处。
几人摸索着,顺着挖出的通道,潜入地下修建的墓穴之内。
这墓穴修建的十分讲究,且陪葬的金银玉器精美非凡,灯烛映照之下,几乎要恍花人的眼睛。
这几个状似盗墓之人,却对那金银玉石毫不在意。
“有四个棺木,三个都是空的,放的是陪葬品,我不知道哪个是真的。”蒙面的黑衣人点亮怀中揣着的蜡烛,低声朝同伴说道。
“那就一个一个掀!”另一人说道。
“用不着,”走在最前头的人轻嗤了一声,“墓穴乃是有讲究的,居正居中是正穴,这墓穴甚大,每个棺木相聚不近,等你一个一个掀开,天都亮了!谁都别想出去了!”
他在前头走的极快,像是熟门熟路一般。
“梁悦,你对墓穴还有研究啊?看不出来,你还留着一手呢?”走在最后的人说了一句。
最前头的梁悦轻嗤一声,“什么都叫你知道了还行呢?”
“说你胖,你还喘起来了!”最后之人轻哼。
梁悦带着两人来到一处棺木前头。
三人连忙拿出准备好的工具,敲起棺木,梁悦运气,伸手将棺木推开一条缝。
“棺木封得如此之严密……”他扯去面纱,脸上有担忧之色。
“我姐说了,她七日之内,不需呼吸。同真死无异,若是超过七日,我们还没有将她救出来,那她就真欲哭无泪了!”扯掉面纱的人露出面庞来,正是瑄哥儿。他同梁悦一同运气,想要将棺木打开的更多些,好将里头的人救出来。
只是这棺木乃是用上好的沉香木所制,本是帝王才能用的木料,因为她身为至圣大公主,所用可堪比圣上。
“难怪我姐说,名头封号都是累赘!可不就是累赘么,瞧这棺木沉得!”瑄哥儿嘟哝道。
“莫说话,我喊一二三,我们一起发力!”梁悦说道。
立在一旁的小个子也上前帮忙,却被梁悦掂着扔到一旁,“郭嘉你别碍事儿!”
郭嘉吐了吐舌头,紧张又兴奋的看着棺木。
“三二一,推——”
沉闷的摩擦声响过。
棺木上头的盖终于被推开了一小半。
瑄哥儿喘着气,“你,你不是说要喊一二三?”
梁悦扭脸看他,“我喊的不是么?”
“你喊的是三二一!”瑄哥儿啐了一口唾沫在手心上,“这次我喊!”
“呼——”
棺木之中却突然传来一声动静。
在这墓穴之内,这一声动静可是将人吓得有些毛骨悚然。
但反应过来之后,三人面上都是兴奋之情。
瑄哥儿扒着棺木,一跃而上,“姐?”
棺木里头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动静。
不多时,一个脑袋探出棺木之外。
苍白毫无人色的脸,还是吓得三人心头一惊。
“能出来么?”瑄哥儿迟缓问道。
柴素锦顶着一张煞白的脸,点了点头,“能,你让开些。”
瑄哥儿伸手帮忙,将她从棺木之中拖了出来。
柴素锦站在一旁换气喘息。
瑄哥儿同梁悦重新合力,将棺木盖上。
郭嘉则有些紧张又有些惊喜的看着她。
柴素锦侧脸,望着郭嘉,微微一笑,“你怕我么?”
郭嘉用力的摇头,“不怕!公主是神医,救了好多人,自然也该救自己!”
柴素锦挑了挑眉梢,“救自己?你觉得我这般,是为了救自己?不是有福不享,不知好歹?”
郭嘉摇头,“当然不是,颖儿说公主不快乐,虽然身为至圣大公主,荣宠无人能及,但不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不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就是不快乐。真正的快乐是装不出来的。”
柴素锦闻言,微微一怔。
“别胡说!”梁悦低声说道。
“没胡说,”柴素锦轻笑,“颖儿虽最年幼,可女人的心,大约只有女孩子才能明白吧。”
瑄哥儿从棺木上跳了下来,皱眉看她,“你果真要走?”
柴素锦回望着他,“都帮我至今了,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么?”
瑄哥儿眉头紧紧的拧在一起,“那我跟你一起……”
“瑄哥儿,我没事,我会照顾好自己。你要好好对棠溪,做个好夫君,做个好父亲!”柴素锦抬手拍了拍他的肩。
“你不如养养身体再走,也不急在这一时。”瑄哥儿劝道。
“急,怎么不急?一时一刻我都不想等了!”柴素锦笑了笑,“我的身体好得很。”
她抹了抹自己的脸,“这不过是假象罢了,不如此,怎能骗过旁人?你当信得过我的医术的!”
瑄哥儿终于没了理由。
“走吧,别耽搁时间了!”柴素锦四下看了看,捡了条路就往外走去。
“公主,这边!”梁悦连忙唤道,提步在前头带路。
三人趁着夜色将墓穴重新封好,带着柴素锦离开了陵地。
送君千里,终于有一别。
瑄哥儿将柴素锦送到了京城百十里之外的柳叶河,终于到了挥手告别的时刻。
柴素锦冲他挥手,“不用想我,我会过得很好,你要有所作为,好叫我总能听闻道你好的消息。”
说完,她潇洒的放下车帘。
早备好等在这里的马车随着“驾——”的一声,扬尘而去。
自此之后,京城再没有关于神医公主的传说。
……
可多年之后,在楚国同大周的边境之地,却渐渐传出了有女医圣,医术不凡,起死回生,妙手回春的传言。
只是不见此女有夫,却见她做妇人打扮,还带有一幼子。
幼子名赵初,孔武有力,刚能走那会儿,就敢拿着擀面杖满院子的追家中最是凶悍的大公鸡。
三岁便能砍柴打水,五岁能上山抓兔,八岁百步穿杨……
是以当女子医名传扬之时,却无人敢轻易惦记这貌美小妇人。
妇人心善,穷人求医问药,从不收诊金药钱,只交一副画像给人。
“我要找这人,是我家夫君,走失山林之中,若您见到,烦请告他归家。我在这儿等他!”
多少人都劝她不要等了,带着孩子再嫁人吧!这如何还能等到呢?
她却只是笑着摇头,依旧故我。
一年中秋这一日。
赵初打了兔子,在镇上换了甜甜的果酒回来,却有一瘦高男子站在他家门口,举目望着院中。
“嗨!好大的胆子!不打量这是谁家,就敢在外探头探脑?!”赵初提气,拔脚就上。
那人却不惧他,身子轻灵灵一闪,躲开他的攻击。
赵初不服,接连出招,将他在山林中摸爬滚打学来的本事都使出来,那人却轻轻松松就能化解。
“你究竟是什么人?!”赵初怒道。
那人眉目好看,像是画中走出的谪仙一般。只是面庞清俊,不怒不笑,让人看着疏离,仿佛拒人千里。
“听闻有神医在此,我来求医问药。”男子声音好听,有种秋日暖阳的味道。
若是脸上再带些笑,就更叫人喜欢了。
赵初轻哼一声,“探头探脑的,不像是好人!求医问药,为何鬼鬼祟祟?”
长得比自己还帅,且动作这般机敏,哪里像是生病的样子,定然是觊觎娘亲的美貌!
“我有病疾,病症在心。”男子说话间,院中有动静传来。
赵初和那男子都转脸向院中望去。
院墙不高,不过是泥和树枝围成的篱笆墙。
两人皆瞧见一貌美窈窕的女子,端着一只炮制药材的木盆,从屋内行出。
“娘!”赵初高喊一声。
院内女子抬眼向外望来。
她瞧见和赵初相对而立那男子之时,手中的木盆却咚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盆中炮制好的药材洒落一地,她却全然顾不得了。
“甄哥……是你么?”
她喃喃开口,脸上带笑,眼中却全然是泪。
“敢问,这可是神医之家?某特来求医问药。”男子拱手说道。
女子吸了吸鼻子,背过脸,用袖子沾了沾眼角,转过头来的时候,脸上已经尽是笑了,“你有何症状?要问何病?”
“我觉娘子面善,似曾相识,却又全然想不起来,这是何故?”男子拱手,语气谦恭客气。
院中女子脸面一僵,“想不起来?你可记得自己是谁?”
男子迟缓摇头,“莫不是——娘子认识我?”
“娘,你真认识他啊?”赵初皱眉撇嘴。
女子扶额轻叹,“罢了,将他请进来,痰迷心窍,或是脑中受创,都会忘人忘事儿……总算寻见人了,这便是上天厚待,格外的恩赐了。”
赵初上下打量那男子,尤为不放心,“娘,你可别小看他,这人看着人五人六的,其实小人的紧,适才还在院子外头偷看娘呢!”
“闭嘴!”女子瞪了赵初一眼。
“我见他的时候,因我换了面貌,我认得他,他却不认得我。如今我面貌依旧,却仍是我认得他,他不认得我!”女子一面叹气,一面拉开院门,摇头轻笑,“这大约就是命吧!柴家欠了他的。”
赵初皱眉,又狐疑看那男人一眼,凑近女子,小声问道:“这个,该不会就是娘您等了一年又一年的那男人吧?”
女子伸手去揪赵初的耳朵,“什么那男人?那男人是你爹!”
“这人真是我爹?”赵初惊呼,又连忙掩口。
男子回头,神情有些怔怔然,“这淡然香味,好生熟悉。神医,果然是神,我似乎想起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