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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酒客傻,能成为贵族之神的眷者,他绝对不是浅薄蠢笨的人,必然也是博学的。这是因为文明断层,在根子上让他们缺少了历史的累积。不只是他,这个问题直接给队长,他都会一脸懵逼。
崩乱纪元之初,经历过天降灾星,重新焕发出生机的托星原生种族,是有完整的文明传承的。
昆茨从大火苗那里,看到了大火苗所在国家主体民族的大概历史,那时候人类的纪元是:远古崇拜、野蛮奴隶、诸神王权、神战崩溃、现代文明。
虽然因为魔法世界,有神的存在,他们的进化论看起来有“亿点”不科学。比如经常有某个种族是神(这里说的是已经覆灭的古神)觉得他们的祖先有趣,赐予了智慧,然后这个种族就脱离了野蛮和蒙昧,进入了“人”的阶层。
又有像蓝星那边各族起源传说,像是和鸟、古神、野猪、老虎诞生后代,也不都是传说,有真实的。
诸神王权的时代,就有各种封建制度,有和现在没多少区别的分封制,但也有非常类似于种花家古代的帝制。明主昏君、学者名臣、名将英雄,写满了史书。
恶魔彻底建立统治的崩乱纪元,曾经包容昌盛的古文明,彻底被碾压成了齑粉,仅有的一点残留,也只是让当代的人们知道,他们并非自古就被恶魔所统治,在恶魔之前,他们曾经有过绚烂的文明而已。
也只有那些最知名的人物,他们的名字有一二流传而已。
但那时候的文明到底是什么样的?昆茨看过当代人撰写的远古小说与史诗,只能说……不是毫无联系,只是确实没沾边而已。只是把现在的壳子,套在古代的英雄身上,神祇的代称没变,还有什么镇压封印的领主贵族,就如蓝星上某些地方拍摄的种花家历史,唐朝的人物穿着明朝的衣服,拖着清朝的辫子——真正的学者是不会触碰远古的,只有迫于生计的三流学者,才会写那时候的故事。
对于现在的人们来说,领主贵族就是大封印的产物。大封印之前?要么是英雄带着小股幸存者四处流窜,在他们想象中和现在的强盗团伙无异。要么就是一个领主在狭小的如骑士领一般大的土地上统治一群奴隶,在恶魔大公的领地之间艰难求生,和美纳茨联邦的现状类似。
“你们想过没有了裂缝,要实行怎样的管理制度吗?”昆茨又问,这次他还看着权杖。
酒客皱眉,权杖挑眉说:“依然是由皇室分封,尊奉皇室的获得领地,不恭者没有领地。”
酒客眉头皱得更紧了,现在他们的情况类似于“世家与皇室共治天下”,一旦那样,贵族就彻底成为了只有阿谀皇室才能生存的狗,葡萄大公的权柄也必然衰落。
“不,你不能。”昆茨干脆的说。
“哦?”
“皇室现在直接掌握的领地有多少?这些领地有多少出产?即使皇家骑士团总数有万人,但大贵族家的骑士团人数就少于万人了吗?”就曼托恩大公,还有摩尔菲因家族那种,他们明里暗里的人手加起来,比皇室只多,不少,因为他们有钱,“皇室一声令下,土地不是他们的,就不是了?你们是想试试,谁的剑更硬吗?”
“战争是必然的。”权杖很坦然,这一点他不可能没想到,“但颠覆皇权者的出现,引来的可不只是皇室的雷霆之怒。”
“过去因为大封印的存在,皇室必须稳固,但大封印消失,为什么你们还要保护现在的皇室呢?”
“什么意思?”权杖原本觉得这场谈话有点无聊,现在才稍微提起了一点兴趣,“你在诱惑我放弃保护皇室吗?”
“皇权至高,获得太阳主君肯定的君主,当然才是正统的君主。可您真的认为现任皇帝对太阳主君是最恭敬的吗?即使我没见过任何一位皇室成员,但他们的行事作风我却已经大概清楚了。一次对外开战,竟然用了三四年还没有做丝毫的战前准备?真是可笑。什么东西,都是没有的人才更渴望。新的皇族必然比旧的皇族,对太阳主君更加的敬畏,如果有一天他们的敬畏也让太阳主君不喜了,那就再换。”
流动的皇室,当然是比固定的皇室,更重视能证明他们法理正确性的众神,像种花家古代那种没有真正神祇的,改朝换代也还是得祭天。
权杖不知道种花家的历史,不知道自己的历史,但他很了解人性:“……我以为您和老骑士的关系很好。”
“我们的关系是很好,但那是我和老骑士,和骑士公国有什么关系?我尊奉血腥骑士,骑士公国的大公是什么东西。”
可能今天之前对骑士公国是有好感吧?毕竟歇尔弗帝国的皇室太缺德了。不过现在吗……眷者们都只是利益至上者罢了,那他也不跟他们谈交情。
权杖和酒客的神色都有些微妙,他们以为这位男爵是为温柔和善的小家伙,缺乏进攻性,所以今天那些家伙才会采取那种行为。没了赛尔菲这个心机深沉的家伙,小家伙就算一时的怨恨他们,但也只是用凶悍的眼神瞪上几眼,或者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哭上两天。
两个眷者都是老狐狸,不是为表象所蒙蔽的存在,昆茨言谈间稍微有思索,但神色坚定,自然。这些话不是有人教他,再让他背下来的,这是他自己脑子里的东西。
权杖陷入了思索,也可能是他正在太阳主君对话。
“男爵阁下,你可真敢说,歇尔弗帝国的皇室,可是太阳主君的后代。”酒客拿起了他的玻璃酒杯,并没喝,只是放在手上摇晃着。但他对昆茨的敌对意识,已经明显没有刚开始那么重了——贵族可以升格为皇族,那在他们升格之前,必然得对葡萄大公更恭敬,升格之后,也还要供奉葡萄大公,毕竟他们曾经是贵族。
“谁又不是呢?”昆茨摊手,“我的身上也有太阳主君的血脉呢。况且,血脉重要,但更重要的,难道不是对神祇发自内心的信仰吗?”
晋阶的时候,他还想过会不会在血脉里碰上太阳主君的血脉呢。毕竟他想成为太阳,结果没有。但祖灵是大火苗,他一点也不觉得遗憾,尤其是在醒来从权杖那听到“神罚”的事情后,这个太阳……或许不能用人类的善恶来评价神吧?可祂的神性也实在太可怕了。
那位太阳主君真的对现在的歇尔弗帝国皇室还有格外的偏爱吗?如果是那样,他也不用在对骑士公国开战的事情上,绕了这么多圈了。祂在玩游戏,地上尊贵的皇室与贵族是他的棋子,人命就是最浅薄的筹码。至于队长……他只是一个不受控制的棋子之一而已。
昆茨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把事情看得无比清楚。
“确实,发自内心的信仰,比什么都重要。那么,刚才您说的,领主贵族依然存在?”皇族毕竟只要有哪一个,其他贵族怎么办?
“至少在前期,皇族是必须依靠贵族来实行统治的,毕竟他们可没有人手控制每一处村镇。”
“但是贵族之间,可就没有现在这么平和了,对吗?”
“是的,没有了封地的限制,贵族之间的争斗不再平和了,但也只是初期,毕竟,对于大贵族来说,领地太大也只是多分封出几个骑士领。但是,与其让骑士们都去领地上当个地主,把他们征召起来,建立骑士团,统一管理,为骑士发放年金不好吗?那时候,过于宽广的土地,只是增加了统治的成本而已。不如放给小贵族。”
感谢义务教育,感谢历史和政治老师。让他可以说出这些听起来挺像那么回事的推测,但实际上未来会怎么样,昆茨并不知道。
“皇族依然要依靠贵族进行统治,而太强大的贵族会影响到皇族的权柄……”酒客满意了,刚被忽悠得去思考的权杖不高兴了。
“现在每个贵族拥有多少骑士,其实是看他们自身的实力,并没有规则的限定。”像是皇帝拥有一万骑士,它属于一种公认的规则,但实际上并非注定,“按等阶限定贵族可拥有的武力,如果贵族过界,其他所有贵族可以共同讨伐,瓜分反叛者的财产。”
“这可是……”权杖看了一眼酒客,问昆茨,“不会太残暴吗?”
“上下有别。”
权杖笑得眯起眼睛:“我喜欢这个词。”
但昆茨觉得他刚才那个“残暴”,也并不真的认为残暴。
“但这是地上的斗争,神不可参与。”
“当然。如果在种种限制下,皇族依然被推翻,如此蠢笨无能的家伙,也确实没资格继续享受帝王的尊荣。”
“曾经……贵族是不可动摇的,几千年前有多少家贵族,现在就有多少贵族的血脉继续留存,未来可就不是这样了。可以预见的,不知有多少贵族即将消失,比如你邻居的刻尔克子爵。他可是被你吓得,已经要放弃领地和爵位了。”
现在情况有些复杂,一方面,他觉得自己都占到了便宜,但另外一方面,却又觉得自己被削弱了。
在一边的权杖看似不在意,其实和酒客有着相同的感觉,酒客提问,他的视线也专注了过来。
酒客说刻尔克子爵被吓着了,昆茨愣了一下,他还以为刻尔克子爵放弃领地,是彻彻底底的为了投奔好日子呢。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旧贵族是会消失,但也会有新贵族崛起。贵族会成为皇族,所以贵族也会信奉太阳主君,毕竟谁对于那个至高的座位没有贪念呢?同样的,当平民,甚至奴隶也能成为贵族时,他们也会开始信仰葡萄大公。平民的信仰就不是信仰了吗?一百个人信仰让神更喜欢,还是数十万百万的人信仰,祂们更喜欢?”
葡萄大公脑袋上的黄金葡萄藤,突然开花了!
酒客瞬间一脸肃穆的站了起来,过了几秒后,才恢复他那种惬意闲适的状态:“我为之前的行为向您道歉,蒙罗非男爵。毫无疑问,您是我主最忠诚,最出色的信徒。”他从葡萄藤里拿出一枚金葡萄,“四月时,请种下它,它会长出金色的葡萄藤,结出金葡萄。酿出的美酒,可让人身体健康,觉醒超凡。”
昆茨赶紧站起来,双手接过金葡萄。这些在蓝星,在种花家,都是很简单的常识问题,他们提问,昆茨动脑回答,完全是话赶话,有些事他们不问,昆茨现在也想不到。也就是现在,他能忽悠他们,过一段时间,就不一定了。
“我知道蒙罗非的规则,所有领土属于您,在这里居住的人只能租住,是否我也可以在这里租住一座房屋,建立酒馆呢?我发誓,我们将遵从您领地的法律,尽到蒙罗非领民的职责,守护领地,守护领主。”
农妇在这里不要神殿,只要能种地。酒客来这里,不要神殿,要开酒馆。昆茨有一种……玩模拟经营游戏,收集特殊NPC的感觉。农妇绝对是农业+++,酒客这个是获得产品酒,外加娱乐+++吗?
不过他们这种实用性比较强的NPC,确实是比建一堆教堂神庙有用得多。
“稍后我会拿来城市规划图,为您挑选酒馆建立的地点。建筑也必须由我方负责,不能私自搭建,还请谅解。”
“当然明白!这真是好规则,整体规划和建造,能让城市变得更加的整洁与美观!”酒客已经不只是热情了,这是化身昆茨的夸夸脑残粉了。
权杖斜着眼看酒客,就像是第一天认识他一样:“蒙罗非男爵,您想过要成为皇族吗?我认为这个地方……”
“没有。”
“这么果断吗?不再想想吗?您身上有凯文莱特家族的血,让您成为帝国的继承人,是合理的。”
这下斜眼看的换成了酒客,他虽然对着昆茨一顿夸,但实际的好处目前没给多少。权杖直接上帝国继承人了?
“我的才干不足以成为一个国家的统治者,而且,我将不会拥有后代,作为一个继承人这显然是极其不负责任的。”
“真遗憾……”
“我也这么认为。”
“我的商队即将到来,不过其他势力的商队也都在全力向着蒙罗非进发……除了奴隶、粮食、牲畜和布匹,您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没有了。”
“真没有了?”权杖发现昆茨看不懂他的暗示,只能直接问,“我的意思是,您的资金是否充足?如果资金不足,我们很乐意用雇佣格叽格叽的佣金代替货款。”
这就直接开始谈正事了,酒客也重新坐回去,看着昆茨。
“格叽格叽是我的召唤物,有很多的限制。因为我力量的关系,目前营火不能……”
【可以在领地外设置了,但需要把你的营火直接运过去,按照当地的格叽格叽数量,决定营火的监控范围,最低五十米,最高过百里。】
“……不能由我远距离放置,必须先将营火运送过去。然后,格叽格叽们也必须首先去到当地,碰触过营火,才能在这朵营火里被召唤。所以如果是太远的区域,格叽格叽们无限制的战斗能力将会被大大削弱。”
其实自从上次迷宫活动用诞生营火置换后,就可以把诞生营火扔出去,不过昆茨不准备说,还是留一点点底牌为好。
不过,权杖和酒客表情都很淡定,显然并不认为这是麻烦。
“前期不会让格叽格叽去到很远的地方,毕竟,他们的数量也不多,不是吗?”权杖微笑。
队长和昆茨都是毫无表情变化:你们认为不多,就不多吧……
“刻尔克子爵领归入蒙罗非男爵领,要不了多久,正规的任命就会下达到蒙罗非,恭喜您,您将会成为蒙罗非子爵了。”权杖站起来行礼,“这是歇尔弗帝国建国以来的第一例。愿蒙罗非的荣光,如太阳般璀璨夺目。”
酒客再次斜眼,帝国继承人是没有了,但子爵的封爵可是拿到手的好处——虽然文书还没到,但话从权杖口中说出来,有时候比从皇帝与亚特西纳亲王,或其他皇族嘴里嘴里说出来,可信度更高。
昆茨站起来回礼。
贵族这个身份本身,就让他很缺乏认同感。当男爵对他来说责任和义务更沉重,权力和享受之类的,没怎么享受到。现在爵位提升,反而让他觉得肩膀上更沉了。
毕竟土地更大,人更多了。但接受这个身份,确实对他未来行事更方便,所以他接受。而不是像刚才让他当皇帝什么的……当然权杖是在开玩笑,但就算不是开玩笑,昆茨也会拒绝的。
没事当皇帝干什么?现在的歇尔弗帝国皇位就是个大火药桶,谁坐上去,谁就要面临被炸得尸骨无存的结局。
三个人再客气了一会,两位眷者终于滚蛋了。
现在天都黑了。只剩下自己和队长,昆茨立刻垮下肩膀,松了一口气。
队长刚才闭口不言,因为以他所受的教育,在那种场合,没有他说话的位置。
现在他对着昆茨比了个大拇指:“恭喜你,我的小领主,你的敌人里减少了强大的一位,盟友里也增加了足够分量的一位。”
“嗯!”昆茨双手叉腰,比了个“我很强”的姿势。
“你看到祖灵了?”
“看到了。”
“看来他们教导了你很多,祝贺你,小领……”昆茨身体一倾,抱住了队长,队长笑着,拍了拍身上这一大坨,“欢迎回来,小领主。”
“如果我真的成为了皇帝,那么太阳主君会愿意同意取消契约吗?”
“我不知道。凡人如何能猜测神的想法?况且,你当得了皇帝吗,小领主?”
“……或许我可以当皇帝的朋友?”昆茨叹气。
“小太阳,不要展露这种‘如果我怎么样,是否神会给我怎样奖励’的想法。这会让神认为你在胁迫祂。运气好,祂会干脆的拒绝你,运气不好,祂会让你与祂做游戏。神祇给予的,无论好,或坏,我们都应接受,并感激。”
这就是所谓的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神可是比皇帝的架子大得多了。
“那奉上祭品又是怎么回事?”
“那是在祈求,不是在交换。”
“你说得对,我们该感激神。”明明一肚子愤怒与不甘,却只能感激。因为他跟神没站在一个平面上,就像过去他没资格对眷者提出要求一样,现在也没资格对神提出要求。
【不需要这么谨慎,昆茨。在这个房间里,你和队长说话是安全的。出门在外,当你想安全的时候,也可以对我说。】
【不会让其他人起疑?】
【还记得你脖子上的法湄拉迷宫吗?你现在可以激活它更大的能力了,虽然是被法湄拉抛弃的炼金物品,但并不代表它是失败品,它是以法湄拉之名命名的珍品。使用它屏蔽那些神眷者的窥探,不会让人起疑。】
【谢谢。】
【我应该做的。】
“要开心一下吗?我的小太阳?”队长侧身躺在了床上,对着昆茨勾了勾手指。
昆茨扑了上去,但……就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了。他就是抱着队长,闻着他身上的香味而已。
“心情这么糟糕啊?”队长亲吻了一下昆茨的头顶,轻轻拍抚着他。
其实昆茨有件事,谁都没说。他总想着,跟队长的感情越来越深,或许……或许队长会有一天愿意对他效忠呢?毕竟这是让队长活下去的机会,比起动摇一个数千年的帝国,这个机会现实得多。
这想法彻彻底底的卑鄙,即使他希望队长活下来,但卑鄙就是卑鄙。
但今天他知道,这个念头真的是该彻底断掉了。队长……连太阳主君都拒绝了。队长的心里应该分得很清楚,他的忠诚,绝对不会是奴隶对主人的,即使对象是神。
久违的,昆茨的前半夜睡得很不安。队长像是哄孩子一样的哄他,昆茨才算是睡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