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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一时不忍
第四章:一时不忍
夜很静,也很黑,只能听到吱吱的柴禾燃烧的声音,虽然有一团火在燃烧,但是并不能驱走冬夜的寒冷,林笑自然是无所谓,但是仍然在晕迷中的女子就不行了,本来就有伤在身,而且还中了毒,又流血过多,想来也有几天没有进食过东西了,现在身体的状况非常的差,冰冷的夜让她的体温再次下降,要不是呼吸要比白天的时候要强一些,林笑都要以为她要死了。
这样的夜,似乎非常适合追忆,受伤的女子让林笑想起第一次见到小惜时的模样,幼小的身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小脸冻的惨白,饥饿几乎将她的身子掏空,生命如寒风中的一点如豆灯火。
当年林笑遇见小惜的时候,他才八岁,有时人生轨迹的更改仅仅只需要一个小小的一时不忍。
十二年前,清风镇,王二包子铺,蒸笼里冒着腾腾热气,和白雪皑皑的数九天的相互衬托着。
王老二,老实巴交的包子铺主,今天,此刻,迎来了整个清风镇他最不想接待的几位大爷,林家小少爷林笑、张家小少爷张亮、李家李浩,李星儿、褚家褚小胖。
“怎么,王老二,你死了亲爹还是亲娘啊,怎么一副死猪脸?是不是不欢迎我们来啊?”李星儿向来彪悍,看王老二一副苦瓜脸,气就不打一处来,说起话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
“没……没有,哪里的事,几位少爷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快请快请!”王老二心说可不是嘛,你还就真说对了,不过就只敢心里想想,眼前这几位爷那是他能得罪的,看这几位爷面色不善,赶紧赔上笑脸。
“那就赶紧上几笼热包子来!”褚胖子赶紧一吆喝,几人迈着小爷步,就朝着王二包子铺里那张坐着人的四方木桌走去。
“你们几个,赶紧滚蛋,这里哪是你们能坐的!”李浩也不是好脾气,虽然小小年纪,但飞扬跋扈也学了个有模有样,冲着桌上几人就是一通吼。
虽然几个小爷年纪小,但这些平头老百姓还真就没一个不给面的,在普通人眼里,家里有权有势就有霸道的权利,况且这几位小爷在这清风镇还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赶紧闪人才好。王老二见着食客纷纷走掉,也是无可奈何,叹上一口气,赶紧端上几笼包子。
“王老二,你这包子没有豆浆就着吃是想噎死我们么??”张亮一手拿着一个热包子塞嘴里,一手把桌上的筷子筒拿起来在桌上拍的“啪”一声惊响,颇有一个不好就要发飙的味道。
王老二被这啪的一声吓了一跳,好像心都要跳出来了,心道你要喝豆浆我给你老买就是了,你这吼个狗球,不过心里是这么想,但还是小心翼翼的陪个不是,赶紧出去买豆浆去,生怕一个不小心包子铺被砸了还没地儿叫冤。
“对了,顺便再去买几串冰糖葫芦来!”李星儿可还没忘记这茬儿。
刚出门的王老二,又收到一个指令,满脑子黑线,差点一步跌倒在包子铺门口。
平时家里的大鱼大肉吃腻了,对着这街边杂食林笑几个人吃的是大快朵颐,李星儿更是一口包子一口豆浆,然后伸出舌头在冰糖葫芦上面舔舔,尽皆是满嘴油腻。王老二看着几个爷吃的热火朝天,又看着刚才门庭若市的包子铺现在是冷冷清清的样子,除了无奈还是无奈,只盼着几位大爷吃好喝好赶紧滚蛋。
王老二正在伤心之际,没发现蒸笼面前什么时候已经站了个人,心下一喜,总算有人敢过来买包子了,不过当王老二看清楚来人时,老脸更难看了。
一个小女娃子,还是个乞丐,身高还不及摆放蒸笼的桌子高,瘦小的小身子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碎布单衣,裤腿不及脚裸,小手冻得红中带紫,乱蓬蓬的头发,小脸蛋上有些龟裂,嘴唇也是,丝丝血迹肉眼可见,整个就像是点点浮萍,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好像空气的温度再要低一点就要枯萎,寒风再大一点就要飘散,除了看着蒸笼里包子的那双弱弱的还有一点点清亮的双眼,整个人看不见半点生机。
看着这六七岁的小女孩子被冻得僵化的表情和饥渴的眼神,王老二也只有暗暗一叹,就当做个好事吧,反正今天也不差这点了,伸手从蒸笼里取出两个稍大的包子装好递向小女孩。
小女孩看着老板递过来的包子,似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因为她有太多次被赶走甚至是毒打的经历。不过饥饿把她拉回了现实,感觉到包子的香味和热气飘到鼻孔里,而且是给自己的,她压住心里的激动和对老板的无限感激,赶紧颤颤巍巍的抬起双手想要快点接过来,不过双臂早已被冻得僵硬,动作显得机械而生硬。可就在要触摸到这热腾腾香喷喷的包子的时候,突然一声大喝响起。
“慢着!谁叫你给她的,没看见小爷正在吃么,你把包子给她是把小爷也当叫花子是吧??”褚胖子看着这脏兮兮的叫花子在那儿,甚是反感,感觉这是无形当中降低自己的地位。
小女孩听到这一声大吼,如遭当头棒喝,身体吓得一抖,一双青红泛紫的小手僵在那里,不敢再往前一点,却也舍不得再收回来,整个身子在凛冽的寒风中颤抖的更厉害,两颗寒星般的眸子霎时涌出两行清泪。
“说你呢,还不快滚,别在这儿影响我的食欲!”
褚胖子看着小女孩还立在那里,一脸不悦的骂道,顺便还一把将筷子拿着走过去狠狠的戳在她的肩头,转身还骂骂咧咧:“一个叫花子,包子也是你吃的!”
一桌几个人虽然皱了皱眉,但也没人说褚胖子什么,也没一个人去阻止,因为在他们这些公子少爷眼里,平头老百姓就是下等人,叫花子完全更是不叫人,欺负了就欺负了。
小女孩被褚胖子这么一戳,直接踉跄的摔倒在地上,肩头被戳的生疼,换成是别的同样大小的孩子或许没什么事,但是小女孩现在就像是一根干枯的朽木,不仅重重的摔倒在地上,而且还爬不起来了,挣扎几下,索性就也不想动了。
王老二看着凶神恶煞的褚胖子,生性柔弱的他也不知如何是好,只悄悄的将包好的两个包子扔在地上。小女孩呆呆的坐在上,为了不至于倒在地上她一只手撑在冰冷的地上,看着扔在地上的包子她不敢去检,也不想去捡了。她很想放声大哭,但是却哭不出来,因为她已经没有那个力气了,只有莹莹两行热泪证明着她的悲伤!
在这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已经被这个世界所遗弃,整个世界就是一片黑暗,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更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不知道为什么别人可以有父母,只知道自己从知道饥饿的时候就在乞讨,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结束这种生活,不知道自己将会流浪到什么地方,好像自己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
街道的尘嚣再也传不进她的双耳,思绪中只有绝望,在无助中失去生的渴望,在绝望中静静的等待死亡。
少顷,林笑和张亮、李浩、李星儿与褚胖子四个人变吃饱喝足了,拍拍屁股,大摇大摆的就起身走人,一人手里还拿着根冰糖葫芦。王老二见几位瘟神准备走人,也扎实松了一口气。
几人走到铺子面前,看见这个小女孩还在地上坐着,褚胖子当真是穷凶极恶无下限,竟然还想去羞辱一番,撩撩裤腿就要走上前去。
小女孩看着这个欺负她的胖子再次龙行虎步的冲她走来,凶神恶煞的样子好像要吃人一般,本已精神崩溃的小女孩顿时吓得花容失色,两眼皆是惊惧不安的惶惶之态,眼泪泪更是不要钱的吧嗒吧嗒滴下来。
“住手吧,褚肥猪!”看着那被吓得扭曲的稚脸和那双惶恐无助的泪眼,林笑心里突然有种莫名的不安,从小女孩身上弥漫出来的绝望的气息仿佛让他有身临其境的错觉,这种感觉让他很揪心,和不忍。
褚胖子悻悻的走了回去,林笑看着还在地上惶恐不安的小女孩,轻轻的走了过去。
本以为又是一遭毒打的小女孩,看见褚胖子被喝停,一颗惊慌的心也安定些许,但是对自己的处境还是深深的担忧。此时她看见有一个人走了过来,一颗心又不禁忽的一下子有提到嗓子眼儿,不过看来人并没有之前那种凶煞之气,几年漂泊历练出来的趋利避害的本能告诉她来人应该是没有恶意的。
林笑在几人不可思议的眼光下轻轻的走到小女孩面前,看着小女孩戒备的表情,尽量想传递自己的善意,慢慢的蹲下去,小心的递过手里的冰糖葫芦,伸到小女孩的面前。
尽管林笑诚意十足,尽管这串冰糖葫芦十分诱人,尽管小女孩已经饥肠辘辘,肚子里连打鼓的劲儿都没了,但是小女孩却无论如何都不敢接过手去,因为这太不真实了。虽然她才七岁而已,但是遭受的磨难和折辱可以说是许多人一生都从未经历过的。她被野狗咬过,被醉汉踢过,甚至还被别的乞丐无数次欺负过,就像今天这样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是从来都没有被人温柔过,就算以前也有许多人施舍过她,但是大部分人都是厌恶和嫌弃的表情,连同情她的人都很少!
所以她感觉很不真实,不过她很喜欢这种感觉,这种感觉让她感觉到很温暖,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温暖的味道,这种感觉让依着单薄的她发现这个冬天不再是那么严寒,这是她这个幼小生命人生中的第一抹阳光,哪怕这也是她卑微人生的最后一抹阳光,但这也足以让她重拾起生的希望!
生命就是这样,有时候只需要获得很少,哪怕是一点点的点点的关怀,许多走到边缘的生命就可以被拉回!
看着小女孩的迟疑,虽然林笑想不通为什么,但是好歹也是做一回好人吧,所以也并不心急,默默的等待小女孩接过去。
眼前这个银冠束发,金腰玉缕,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笑容和煦的少年慢慢的融化了小女孩的防备,小女孩很快就消除了对他的戒心,柔柔的接过冰糖葫芦,同时眼泪更是涌动的更加厉害,她很感动,也很开心,非常开心,从未有过的快乐,她哭着哭着就笑了起来,因为从来没有笑过,所以笑的很生涩,但也是别样的灿烂!
林笑不懂为什么小女孩接过了冰糖葫芦还突然哭了起来,而且还那么厉害,不过还不等他去想,眼前这个小乞丐又笑了起来,这下以他八岁大的见识去思考实在是太难了点,就好像父亲逼他练功一样困难。不过这难不住他,就像他感觉练功困难的时候不练了一样,懒得去想了,也不再去注意这个小女娃叫花子,随手再从王老二的蒸笼里拿出几个包子装给这个小叫花子,一式借花献佛耍的是好不漂亮,转身便同几人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