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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楚茗烟垂头丧气,没了往日的活泼,进了凉月宫的大门之时,林半夏远远瞧着宫门处的淡淡身影,却不如往日一般跳脱,倒是诧异了几分,低声命白芷去请她进来。
白芷上前迎她进来,楚茗烟低声道了谢,踏进门来,将纸伞上的雨水尽数抖落在台阶下,这才上前行礼问安。
林半夏偏着头看着她的神情,揣摩了良久,才道:“医女这是怎么了?”
楚茗烟愣怔地抬起头来,目光疏无神采,很是落寞浅浅应了一声,便不再答话,林半夏与白芷对视了一眼,扬了扬头示意众人都退下去,这才道:“医女今日心情大是不快?”
楚茗烟长舒了一口气,却觉得在她跟前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趴在了桌子上,下巴磕着桌面,长吁短叹地道:“不是不快,是憋屈得紧啊。”
林半夏险些笑出声来,这楚医女便是心情不好也比旁人要逗趣上几分,于是撑了下巴,道:“怎么?你也与白芷一样,有了心上人了?”
楚茗烟抬起眼来望了她一眼,丧气地道:“我不是有了心上人,我是有了床边人。”
此言一出,林半夏大惊失色,低声道:“你可知道你在浑说什么?”她蹙眉看着她,向来知道她胆大妄为,恣意洒脱,却不防她连这等话都说的出来。
楚茗烟坐直身体,却仍然是个委顿的模样,低声道:“娘娘又不是第一日认识我,不必大惊小怪。我楚茗烟做下什么事,自然是能够承的下来。我不像京中贵女一般,若是喜欢一个人,一起睡便一起睡罢了。若是按娘娘与皇上那般明明心中爱的紧,却又互相冷落,便是这样的情意,才是我受不住的。”
见她说的坦然磊落,林半夏饶是惊诧于她的豪放,却也被她敢作敢当的想法给打动了几分,不由得笑道:“你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只是既然你有这样的想法,却怎么又这般垂头丧气,失魂落魄?”
提起这个,楚茗烟又是心头一阵淤堵,垂下头去接连唉声叹气了一番后,才道:“我这不是......嗨,我总觉得我喜欢上他了,却并不仅仅只是想让他同我睡在一处......”
她话说的简短,林半夏倒是明了了其中之意,低声打趣道:“你是思恋上人家了吧。”
楚茗烟在她跟前也不否认,讷讷应了,林半夏偏头又问道:“既然在了一处,你可知他对你是何意?”
楚茗烟趴在桌子上,抓耳挠腮了一番后,又道:“......不知......”
林半夏好气又好笑,伸出手指来点了点她的额头道:“凭你是个聪明伶俐的机警丫头呢,好好地去招惹了别人,如今却把自己陷进去了。”
楚茗烟一副苦瓜脸,抬起眼来可怜巴巴地看着她道:“那我该怎么办?”
林半夏摇头叹息,低声道:“若是你还想长此以往下去,如今这情形却是由不得你了。你想同他在一处,便好好与他诉了你这满腔的情意,若是他应了,自是欢喜,若是不应,便是这般的境况,可要适可而止了。”
楚茗烟垂眉思索了一番,心道她说的极是,是以收敛了自己颓丧的形容,振奋起精神来,终于想起了自己身为医者的自觉,道:“娘娘近日身体可好?”
林半夏垂下头来,瞧着自己绸衫长裙下掩着的腹部,面上浮起的笑意却浑然是为母者才有的温软光彩,低声笑道:“好,便是用膳都多些了。”
楚茗烟伸出手来,搭在她腕子上,听了片刻后,才点点头道:“脉象平稳,娘娘好好保重母体,这小皇子定然是健康得紧。”
林半夏点了点头,收回手来,楚茗烟偏头瞧了她一会儿道:“娘娘可将这喜讯说给皇上听了?”
林半夏脸上笑容一滞,缓下容色来道:“......还没有。”
楚茗烟顿时有些大惊,压低了声音道:“如今已有月余,若是过些时候,肚子显了出来,却是难以解释。娘娘应及早同皇上商议了对策,才好让小皇子名正言顺啊。”
林半夏垂下头,点头道:“我知道,只是皇上......皇上近日刚回宫,很是有些忙碌,还不曾来过。”
楚茗烟闻言,皱了皱眉头,心道也是,想了一想却又道:“若是有什么不便的,娘娘尽可使唤微臣代为相告。”
林半夏扬起脸来,已是浅淡的笑意,道:“这样的事情,我还是想亲口告诉他为好。”
楚茗烟点了点头,收拾了药箱,起身道:“既然如此,娘娘平日里还是要多加休息才好,天气深凉,娘娘又是凉寒之体,更要多加注意。”
林半夏笑着应了,站起身来,送她出宫,见她的身影消失在了宫门拐角处,脸上的温软笑意便有些失落得很了,转过身来,坐回软塌上。
却不知,他在忙些什么......连一丝闲暇的时间都抽不出来。
景德殿内,王座上。
澹台望舒一脸阴沉地望着手中的东西,周身居是山雨欲来的暴戾气息,余成德喉头发干地站在一旁,不敢言语。
过了良久,才抬起头来,望着殿中跪着的人,道:“这些确实是你在北地截获下来的信报?”
殿中跪着的那人低头称是,一身黑衣,看模样是麒麟卫的打扮,却不是夜来,顿了一顿,又道:“属下见着北地夏府之中出来的信鸽,近几日些许有些频繁,便截获了其中一只,不敢耽搁,急忙快马加鞭的送呈皇上。”
这快马加鞭再快却也要五六天之久,既然是频繁送出的信鸽,那么先前的信报都送到哪里去了?究竟是何人收信,又做了什么?
他垂下眼睛来,那细小的纸条之上,两行小字很是飘逸,却也让人触目惊心。
“大小姐安好?俱已安排妥当,何时出宫?”
澹台望舒咬紧了牙,夏家好大的胆子,手都敢伸到宫中来了,何时出宫?难道,还想着要将林半夏偷出宫去吗?他容忍了他们在北地的割据一方,容忍了他们把关边城,却不能容忍他们妄想将林半夏从他眼皮子底下夺走?
他额上青筋暴起,狠狠攥紧了拳头,那脆弱的纸条在他掌心之力下,碎成几段化为粉末,抬头道:“下去,务必查明宫中究竟是何人在与夏家传信。”
“微臣遵命。”那黑衣人行了礼,拱身退下。
见那人出了景德殿,余成德犹疑着上前道:“皇上,既是麒麟暗卫,为何不叫夜来大人查明此事?”
澹台望舒冷冷地睨了他一眼,低声道:“余成德,朕不知,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多事了?”
“奴才不敢。”余成德心中一跳,慌忙矮身退了回去。
景德殿中一时寂静万分,连掉根针都能听得见,余成德大气也不敢出,只低头躬身侍立。
过了不多时,却听殿外通秉,“贵妃娘娘到。”
澹台望舒抬了抬眉眼,沉思片刻,余成德上前低声道:“皇上,要不要让奴才回了贵妃娘娘?”
“不必了,叫她进来。”澹台望舒揉了揉眉心,扬了扬手,让他去传召。
余成德领了命,自然出门迎苏漫漫,片刻功夫,殿中盈盈走进一个女子来,一身湘红色锦缎长裙,发上墨发如云,簪了七羽凰翎华胜,斜地里又插了一根赤金掐丝暖玉含珠钗,晃悠悠地打在鬓边,更衬得一张如玉娇嫩脸颊,娇艳万分,却如晨日朝霞,明艳不可方物。
却见苏漫漫到的殿中案前,盈盈一拜,朱唇轻启,低声道:“臣妾参见皇上。”
澹台望舒点了点头,慢声道:“起来吧。”苏漫漫站起身来,抬起眼眸来,娇媚万分地瞟了澹台望舒一眼,欲言又止。
澹台望舒皱了皱眉,低声道:“贵妃深夜来此,可有什么事吗?”
苏漫漫有些委屈地噘起了嘴巴来,低声道:“臣妾许些日子没有见过皇上了,皇上回宫至今,还没有召见过臣妾呢。”
澹台望舒抬眼看了她一眼,心中冒出的念头却是,自己回来到现在没有去过凉月宫,却不知她如何了?脑海中念头转了一转,便回过神来,淡淡地道:“朕回宫几日,政务繁忙,连后宫也未曾去过。”
苏漫漫心中一喜,扶了扶鬓边的钗环,走上前来,低声道:“臣妾挂心皇上的龙体,这才来看一看皇上。”
澹台望舒“嗯”了一声,低声道:“贵妃有心。”
见他神色淡淡,苏漫漫心中却微微一凉,皇上这番形容,却着实是没有原谅她。看来使美人计是行不通了,是以急忙矮身福了一福,低声道:“臣妾自知有罪,还请皇上责罚。”
见她的态度转变的着实快,澹台望舒倒诧异了几分,抬头道:“你有何罪?”
苏漫漫伏在地上,声音急促又慌乱,道:“臣妾在宫中听闻了仪宝林之事,很是震惊。臣妾得皇上信任,掌管六宫,却在秋狩之时,出了这样大的事,臣妾教管妃嫔不力,还请皇上责罚。”
教管不力?澹台望舒冷笑了一声,她倒是给自己摘得干净!只是眼下,还不能拿着这罪名责罚了她,否则将是功亏一篑,倒乱了全盘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