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菡芝怅惘地叹了一口气,是啊,这香囊怕是有二十年了吧。
烛火微动,就着那陈旧的浅淡幽香,她的思绪倒是飘回了那数十年前。那时,她也不过是青丝如墨的窈窕女子,那时的夏望庭还并不是如今威震四方的将军,却也是声名赫赫,兵权在握,她呢,却是他身边侍奉的一个婢女。
她虽说是侍女,实际上也是他从战场上捡回来的一个孤女,那时藩王叛乱,他是平叛的首将,藩王不敌,自然困守在城中,大肆屠杀百姓,将手无寸铁的百姓轰出城外,站在高大的城墙和数万执戈林立的兵士面前。
那时的他,端坐马上,威风凛凛,一身黑衣铠甲反射着那刺眼的日光,照的人眼睛生疼。她的父母已尽数被杀了,而她被赶出城外,同许多人一起面对着数万大军。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他。
夏望庭端坐马上,望着眼前的难民,面色不忍,却也不过在刹那之间,随即招手唤来了一个副将,低声吩咐了几句,那副将便对着城墙上喊话,若是放过城中无辜百姓,或可留众叛军一条生路。
藩王作乱,自然是知道不成功便成仁,成王败寇,哪里还会有自己的好日子过,自然是将他们的话当做了耳旁风。
好在他这话也并不是说给他听的,只是说给守城的兵士听的,眼见着大势已去,不少人便放下了武器,亲自打开了城门迎接他入城。
这一仗,赢得毫无悬念,她那时就似已经预见了他辉煌光明的未来和几乎要成就的霸业,而那时,她刚刚失去了父母,只有一颗求死的心。
难民被安排到城中安置,她趁着夜色悄悄溜了出来,寻到了一棵古树,便欲寻死,刚把脖子套进那绳圈里,却从暗处飞来一柄匕首,将那绳圈斩断,钉入了树干之上。
她回头去看,他一身常服,负手而立,神色很是奇怪地望着她,面容却并不像一个手握生杀大权、厮杀战场的将军,却自有一股闲淡的书生之气。
她兀自流着眼泪,先发的话,“你救*什么?”
他立在当场,不答反问,“你寻死干什么?”
她眼泪落了满腮,道:“我的家人都已经不在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他的神色有些了然,却更是有些不解,道:“难不成家人不在的,都应该去死么?”
她怔怔地抬头,不知如何作答,他浮起一个淡淡的笑意来,道:“我看你好久了,看着你从那里面出来,看着你失魂落魄地来这里,看着你哭了半晌,以为你只不过是要散一散伤怀,却没想到你要寻死。”
她抬起头来,冷冷地盯着他道:“若你要早些打进城来,他们也不会死!”
夏望庭的神色顿时有些愕然,这竟然还是怪他不成?只愕然了过后,脸上便浮起了些歉意来,道:“你说的不错,若是我早些入城,也你的父母也不会死。”
她只不过是为了发泄心中的伤心和愤怒,却并没有想到他竟然承认了,一时有些愣怔,却听他声音有些落寞,道:“若是我早些打入城来,他就不会乱杀无辜,这里就不会平白无故死这么多人。只怪我没有料到他的禽兽心性,没想到他竟然连这等事情也做得出来!”
她擦了擦眼泪,止住了哭,愣愣地道:“你做将军的,难道不是见惯了这样的厮杀么?”
夏望庭看了她一眼,仿佛是意外她顿住了哭声,过会儿摇头道:“在战场上,那是厮杀,我们不得不拿起武器,捍卫我们自己的家人、土地;在这里,那是屠杀,只不过是为了发泄心中的愤恨,百姓何其无辜,一切不过都是因一人贪念而起,却要这样多的人来承担后果!”
“可是你,打了胜仗,皇上和朝廷会大力奖赏你,还会加封你的官爵……”
夏望庭摇头道:“功名是要靠自己求取,只是一将功成万骨枯,我一人成就,就只能代表着我的身后有许多我的兄弟不停地倒下,可是我却不能扶他们,因为若是扶他们,我便会输了,更是辜负了他们的期望!”
菡芝半晌不语,心中却莫名起了些不知作何感想的情绪来,默了一瞬又道:“可是我已经无家可归,不知道去哪儿?”
夏望庭垂头看着她,想了一想道:“你多大了?”
“十六。”她垂着眼眸轻声地答道,在想他有多大了?二十七还是三十,出门征战在外的人苦哈哈的,自然要比实际岁数老上一些,他看起来也不过就是二十七八岁的模样,自己猜的应该不会差。
“怎么还没成家?”夏望庭踱走进,低声道:“据我所知,你这样年岁的女孩儿家已经要出嫁了吧?”
提及这个,菡芝的脸上更是挂了些伤心欲绝的神色来,低声道:“许了人家,只是他已经……他当兵去了,如今却不知道是哪里的孤魂野鬼了。”
夏望庭顿时醒悟,见她伤心的模样,忙道:“对不住,我不知道。”
菡芝摇了摇头,道:“没关系。反正已经死了半年了,我早就不伤心了。”
夏望庭“哦”了一声,思索了许久道:“既然如此,那你便跟着我吧,我家中还有一位母亲需要照顾,正好缺个心灵手巧的姑娘来照顾照顾他。”
菡芝喜出望外,睁大了眼睛,眼中还满含着泪花,脸上却已挂上了欣喜的笑容,连声问道:“真的吗?”
夏望庭点了点头道:“是。你先随我回去吧,过几日接管此城的官员立即会到,我要回京述职,到时候你便同我一同回去吧。”
菡芝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这样就能成为大将军身边的人,也更是不知道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自己会有怎样不同的未来。
过了不几天,来接管城池的官员自然到任,同时颁下圣旨,封他为二品公爵,回京领赏述职。他带了一队亲卫,立即赶赴了京城。
初到京城,他也只是吩咐了一个人将她送回他母亲住处,自己入宫面圣。那一仗过后,夏望庭这个名字声名鹊起,成为周边列国闻风丧胆的对象,都说他是怪物,有三头六臂,打仗才能那么厉害,百里之内取人首级轻而易举,菡芝每每出去买菜的时候,都在偷偷地笑,他才不是他们讹传的那样呢。
到了夏府她才知道:夏望庭原来出身江南,他身上的那股书卷温软之气,正是来自那温柔缱绻的江南水乡,若没有拿刀剑提枪的时候,手中握着一宗书卷,看起来倒极像是个翩翩佳公子,眉眼那样温柔,神态那样认真,甚至会手把手地教她写字,作画,念诗。
写的字也是江南的形体,作的画也全都是江南的精致,一草一木都含着水样的温柔,也有画的她的肖像,也有给自己母亲画的肖像,他不知道:她第一次看到有人为自己画像之时的开心与雀跃,更不知道她将他为自己临摹的一幅画像,仔细地收在箱子的最底部,生怕有一丝丝损坏。
那时,没有仗打,他便赋闲在家,镇日里孝养父母,拾花弄草,很是自得其乐,她有时候在想,他那样的人,无论做什么都是很合适的。不知情根何时种下的,待到发觉之时,已成无法回头之势。
那一日,他闲来无事,想起了调香,时值盛夏,府中池子里的荷花开得正好,送了一院的荷香,微风吹拂,老夫人回房歇息,而她就陪在他身侧,坐在凉亭之中,看他拿了调香的器具,好奇不已,低头地问他,这是什么这是什么,他丝毫不厌其烦,始终含着笑意为她一一解答。
过了许久,她看着他逐渐地将那香料都添置得好了,却不防他伸出手来,将那素色的香囊递给了自己,眉眼温软,笑道:“给,这是送给你的。”
她自然喜出望外,惊喜地接过道:“是给我的吗?”
夏望庭笑着点了点头,道:“你入府这样久,从来没有什么东西送给你,倒是辛苦你。”
夏府上下其实并没有多少人,不过是几个必要的家仆和她专职侍奉老夫人,也有其他几个侍女,却并未见他如何对别人上心,自然是将他这行为当做了情意。
回房之后,便妥帖地将那香囊绣了一株亭亭玉立的荷花,次日拿去给他看,很是得他赞赏,“不错,正好衬了你的名字,也衬了这香囊。”
她红着脸问他,这香料的名字,他沉思了一会儿,露出个微微的笑意来,启唇念了一首诗来,
“赤泥亭子沙头小,青青丝柳轻阴罩。亭下响流澌,衣波双鹭鹚。
田田初出水,菡萏念娇蕊。添个浣衣人。红潮较浅深。”
她心跳如擂鼓,紧张地看着他,他瞧了她一眼,笑道:“这香便叫浣衣吧。”
她欣喜若狂,浣衣?添个浣衣人?她听说,江南的女子温柔纯善,便是将自家君子的衣衫拿去河边清洗,也会留下佳句数多。他的言下之意莫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