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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帐中,菡芝服侍着太后坐下,过了一会儿,适才派出去的宫女进帐来,矮身行礼,还未开口,太后着紧地问道:“公主殿下呢?”
小宫女低了头,答道:“启禀太后娘娘,公主殿下不在帐中,帐中的姐姐说,不知殿下去了何处,适才说来向太后娘娘请安服侍,并未回去过。”
太后神色一顿,露出了几分担忧的神色,不再说话,菡芝抬起头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小宫女应了是,自下去了。太后转过头来,很是有些忧愁,道:“这可如何是好?”
菡芝急忙道:“太后娘娘不必忧心。公主殿下心胸宽广大气,并不会为这等小事纠结伤怀。这适才,许是怕撞见了不好,这才避了,我看公主殿下,许是散一散心,过会儿回来就好了。”
她说得虽然到位,太后却并不曾放下些担忧来,又道:“话虽是这么说,到底是个女孩子,听见了这样的话,能有几个不伤心难过的。”
菡芝点了点头,道:“那便看公主殿下回来是何情形再说。太后娘娘一片好意,垂怜之心,公主殿下知恩感念,自然会明白的。”
太后顿了一顿,叹气道:“希望如此吧。”
菡芝笑着为她斟茶,又将话题引到了旁的上面,这才将她的担忧稍稍打消了些。
过了好大一会儿,却听帐外贺雪归的声音柔柔响起,”宁安求见太后娘娘。“
太后神色一顿,顿时一喜,忙道:“快进来!”
话音一落,贺雪归便掀帘而入,神色淡然,却并看不出有什么异样来,太后瞧了瞧她的神色,笑着招手将她唤到自己身边来,疼爱地道:“今日怎么这样拘礼了?”
贺雪归走上前去,笑意缓缓,低声道:“雪归怕太后娘娘召见什么人,冲撞了倒是不好。”
她声音又轻又软,却是带了几分委屈的意味。
太后一听,心中更是怜爱了几分,伸手抚上她的发丝,道:“傻孩子,倒是让你受委屈了。”
贺雪归听了这话,低着头半晌不作声,良久才道:“太后娘娘垂怜雪归,雪归心中自然明白。只是雪归也并非只想嫁给王孙子弟,既然世子心有所属,无意雪归,雪归也并不介怀。”
太后看着她的模样,心中只道她是女儿家,面皮薄,听了这样的话,自然是心中不舒服,这才为自己寻了台阶下,于是笑道:“那你与哀家说说,要寻个什么样的,哀家好为你做主。”
贺雪归柔柔的笑意浮起,正待说话,菡芝拧了拧眉,状似不经意地道:“太后娘娘适才还说公主殿下面皮薄,这会儿倒是让殿下自己说了,这话公主却怎么好意思说呢?”
太后转过头去笑着看了她一眼,道:“竟是如此么?哀家倒是糊涂了。”
贺雪归抬起头来,看了菡芝一眼,却见她面色淡然,面带笑意,心中的疑惑起了几分,却因着她的打断,想起自己心中适才要说的答案,终觉不妥,便顺着她的话,做出了一副害羞撒娇的小女儿情态来,红着脸垂下头去,扭捏着不作声。
太后转头见她这番模样,自然也认为菡芝说的不错,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道:“都是哀家糊涂了,罢了罢了,这事本就是难遇,倒也急不得。”
贺雪归红着脸,道:“雪归还想再侍奉太后娘娘几年,也还未向母亲尽孝。”
太后点了点她的鼻头,慈爱地笑道:“这说的是什么话?女大不中留,你母亲向来夸你孝顺,这成了家才是她的心愿呢。”
贺雪归笑着不答,只低低地叫了声,“太后娘娘......”引得太后一阵大笑,便将此事略了过去。
与太后多说了会儿话,贺雪归问安出来之后,便是日已薄暮,垂首走回自己帐中,眉头却紧紧蹙了起来,这适才,菡芝姑姑虽然看起来是不经意地打断,她却怎么觉得她是有意在提点自己呢?
想了想自己当时的回答,她本意便是要说傅沉云,或许能引得太后垂怜,将她指婚给心上人。但缓过来一想,若是这样说了,太后必定起疑,错失皇后之位,却能如此快的转变,却不知这其中有些什么弯弯绕绕。她与傅沉云相识已久倒也罢了,只是,这费劲心思遮掩的,诸多事情,便少不得要露出些马脚来,到那时,才是一发不可收拾。
这样一想,菡芝姑姑的提点便很是到位,只是她为何要帮自己呢?除却这次,便是还有许多次,她都不经意地制止住了自己的话头或者行为,如今一想,便是那些制止,才没有将事情越闹越大,也让太后对她起疑,疑心她居心为何。
只是,菡芝姑姑不是太后娘娘的贴身侍女么?自从太后娘娘入宫以来,便一直随在身侧,终身未嫁,与太后娘娘的情谊早已超越了主仆,所以才能在太后娘娘跟前那般随意,甚至有些时候,连太后娘娘都要问询一下她的意见?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贺雪归心头浮起许多些问号来,却始终不得其解,正低头走着,却听见前方有人行礼,低声道:“参见公主殿下。”
这声音低沉硬朗,却是极为熟悉。她惊喜地抬起头来,面前傅沉云拱手而立,见她抬头,眼底泛起笑意来,柔情似水地看着她。
贺雪归不由得踏上前一步,低声惊喜地道:“你怎么过来了?”
傅沉云见她欣喜,脸上笑意更加深重,低声答道:“许久没有见你,来看一看你。”
贺雪归心中既羞涩又甜蜜,丝丝缕缕的甜意漫上心头来,将她一颗芳心甜得似乎要化开,脑海中竟不知要说什么,低声道:“真的吗?”
傅沉云笑了一笑,从嗓子眼了闷出一个”嗯“来,两人相对而立,半晌不说话,这空气里却似乎都带了些甜味儿。
过了一会儿,终是觉得这样不说话不大好,贺雪归抬起头来,道:“今日竟不忙了么?”
傅沉云点了点头道:“已经交代完了,无事所以来看看你。”
贺雪归脸颊上浮起笑意来,傅沉云想了一想,却想起了定辛适才说的话,说是他对太后推辞拒绝婚事的时候,不小心被她听见了,又道:“定辛说的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他性子赤诚,早已将你看作了我的、我的......我的妻子,也把你当作了‘师娘’,所以才推辞太后,你万万不要介意。”
贺雪归差点笑出声来,她又什么好介意的?难不成她便不知道么?若非是那时的境况,她并不好在太后面前坦荡释怀,又为了求太后娘娘的几分怜悯疼爱,她何至于做出一副伤心伤怀的模样来?
只是傅沉云现下的模样,却是觉得她不管怎样,倒是不想让她心中有些微的不快,这才特意来向她解释一番,贺雪归不由得起了几分逗弄他的心思,故意地将脸色板了一板,道:“你是来给他当说客的,还是来见我的?”
傅沉云大感奇怪,这女子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他自然是为了见她而来的,定辛的事不过是顺口一提,也是为了解她心宽,莫让她因了这个,心情不大顺畅,怎生却问起了这样的话来,于是忙道:“自然是为了你。让我着紧的人,也就只有你。”
贺雪归见他认真,终是崩不住自己的笑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低声很是小女儿情态地啐了一句,“呆子!”
傅沉云见她形容转变这样快,愣愣地抬起头来看她,见她眼眸里促狭的笑意,这才反应过来是在戏弄他,不由得放下了心来,笑道:“好啊,原是捉弄我。”
贺雪归笑了一会儿,抬头见着远处有兵士和宫女过来,急忙道:“有人。回头再说吧。”
傅沉云点头,点到一半,便见那淡紫色裙角从自己眼皮下一晃而过,抬起头来时,贺雪归便从他身旁侧身而过,低低地道:“回头我便去见你。”
说罢,一缕香风袅袅停在他身侧,佳人却已缓步远去了,他怔怔地转过身,却见着两个宫女向着她屈膝行礼,低声问安,她淡淡地回应了,犹如天边流云一般的淡紫身影却缓缓远去了。
傅沉云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来,低下头来,手中赫然是一张素色丝帕,滚着淡紫色的边,正中间绣着一朵花瓣娇艳的梅花来,那梅花吐蕊,正是绽放之时,却仿佛透着那丝帕,就能闻见它绽放时的芬芳来。
他抬起眼来,眼眉中均是笑意绵绵,瞧着远处走过来一队兵士,手腕微翻,却已将那帕子塞回了袖口中,没在衣袖下,看不见了。
塞好了绣帕,这才缓步上前,兵士见了他,齐齐低声行礼,傅沉云容色淡淡,道:“去忙吧。”
兵士应了是,又整队踏步走开,心中却个个起了疑惑,这傅大人虽然和善,却向来在人前都是不苟言笑的,今日怎么,脸上倒是挂着微微的笑意,可是遇到什么喜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