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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有顾忌,尤其是对陌生之地的陌生之事,没有人会轻易涉险。
包括那一身红衣翩然的钟小乔或是静默如石但又极其危险的方重泉,以及屠夫和那异域男子,都只是在人群中静静观望着,没有丝毫要下去的意思。
顾小年一下恍然,这些人是年轻一代的高手不假,但终究还是先天。
他们没有宗师那种化意罡气的感知之法,更没有先天一或是天地之‘势’这等机缘,因此对他们来说,眼前场景,只能算是诡异罢了。
至于这究竟是不是通往寒渊秘境的门户,他们还无法判断。
有的人,已经开始朝谷中的其他方向走去了。
顾小年看了李梦龙一眼,点了点头。
而后,在众人有些惊讶的目光中,两道身影自人群中掠身进去,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这...”
“不怕死还是有真本事?”
钟小乔看得分明,那进去的身影里有杀掉肖寒的那人,但她仍是有些犹疑。
富贵险中求不假,但也要有真富贵才行。
她思索半晌,目光在人群里看了看,没看到那人过来。
“算了,还是等那懂得阵法的家伙来吧。”
……
通道中凉风阵阵,但并不很冷。
四下静谧,只有水中的声音。
顾小年伸手摸了摸墙壁,稍稍用力按了按,只是落下了一些青苔石屑。
他暗自称奇,倒是不知道这是什么材质。
而在放开的感知里,自从他们深入了这水下通道里之后,天地之间便有种晦涩的气息,比之当初过山门时更甚。
这里肯定是靠近了那秘境的禁制阵法所在,顾小年能察觉到自己的感知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即便是运转奇门风后之法,也不过是能感应到几丈之间。
他皱了皱眉,有种脱离了掌控的感觉。
感知能力属于精神之法,平时用的惯了,这时候难免会有些不适应,如同黑夜白日所做颠倒那样。
李梦龙竟是十分安静,或者说,这一路走来他都表现的不似从前般跳脱活跃,就如同换了个人一样。
顾小年想着,难倒一个人经历失意之后,真能改变得这么大么?
可是,他没问,这是对方心中的一道伤疤,他自然不会去揭开。
一道大闸门出现在了眼前,青铜材质的大门上满是斑点的绣绿,带着一股潮气腥味儿。
顾小年本以为还需要什么解密之类的才能开门,但没想到李梦龙招了招手,竟是当先钻了进去。
他这才发现,闸门开了一条缝,并未彻底落下。
顾小年趴下,手脚并用,直接钻了进去。
他起身,不知怎的,在方才进了半个身子的时候,忽地心有所感,若是这闸门突然落下,怕不是能把人压成肉酱?
要知道,此间缝隙爬过时颇有些费劲,不是缝隙不够大,而是地面青苔遍布,即便是有外放真气不能脏人,但仍是滑溜。
顾小年回头瞥了眼,想着那屠夫恐怕是不好进来,或者说,若是没有缩骨功之类的本事,根本就进不来。
“有人提前来了。”
李梦龙的话让他停下了胡思乱想,顾小年挑了挑眉,看着闸门后的场景,略感惊奇。
他们好像在一个环形的洞穴之中,眼前的竟有十多扇青铜门,门不大,不过单人影,此时已经开了几扇。
四下并不黑,镶着玉珠,顾小年伸手摸了摸,异常冰凉。
“南海鲛珠。”他看了眼,目光落在这几扇门上,问道:“咱们走一道还是?”
“一道走吧。”李梦龙笑了笑,“也好有个照应。”
他的脸色仍有些苍白,不见红润,顾小年看了,缓缓点头。
……
他们选了一扇未开的门,轻轻推开,两人走进去。
眼前是大片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顾小年下意识上前几步,然后便是一愣。
他脸色骤变,猛地回头,按理说回身数步应当还是那扇敞开了的青铜门,而且洞穴之中应该是有蒙蒙光亮的。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
眼前只有黑暗,顾小年惶然四顾,尽是黑暗。
“李兄?”他试着问了句,朝旁边伸手。
入手只是在空气中划过,没有丝毫回应。
“李兄?”
顾小年瞳孔一缩,方才这声并非出自他口,竟仿佛是回声一般。
额角微有冷汗滑落,在这一刻,他的感知里,仿佛蔓延开无边无际,但看到的全是漆黑一片。
没有人,更没有其他东西。
顾小年沉默了许久,慢慢蹲下,伸手触碰了脚下。
入手冰凉,光滑入镜,没有丝毫先前那般的泥土。
他用手仔细摸了摸,有种潮湿的感觉,像是冰面,但触摸这么久了依旧没有半点水化的迹象。
然后,他闭上眼,咬了咬舌尖,之后睁眼。
他想了想,天地之‘势’于脑海中观想,再睁开眼时依旧是漆黑一片。
顾小年喉间咽了咽,他开始走,像迷途的人那般地向前走,速度越来越快,最后甚至是直接运起了轻功。
他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依旧是没有触碰到任何东西,除了脚下的地面。
顾小年呼呼喘着粗气,他能感觉到自己丹田气海中的竭力,他开始运转心法,缓缓恢复着。
……
不只是他,后面进来的人同样到了这处洞穴,同样看到了这十多扇的青铜小门。
然后他们进去,不同的是,他们只是看到了最初的黑暗。
钟小乔运转内功心法,眼前恍然一亮。天空很蓝,白云朵朵,眼前流水潺潺,林间隐约的好像有一座道观。
她看着那已经深埋在记忆深处,却在每个午夜梦回恐惧时浮现的道观,那上面的白墙黛瓦如同鬼兽的参差獠牙,让她一瞬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个雷雨夜晚。
南如岁下意识向后摸了摸,熟悉的冰凉触感让他一下松了口气。他盘膝坐下后将木匣打开平放到腿上,探手摸上琴弦,琴声铮铮而响,眼前黑暗褪去,竟是覆上大漠黄沙。
他一愣,双目略有茫然。然后,他便看到了那从黄沙的尽头出现的一骑身影,之后便是无数的黑色洪流,掀起了漫天的黄沙。
那是北凉王应玄嚣麾下的玄甲军,在那些铁骑的前方,是一座城池。说是城池,其实相较大周之地来说,只能算是一座城镇。
南如岁的眼中流露痛苦之色,再也无法弹琴,他右手如爪,一下捂住了额头。额上青筋贲张,脸上满是狰狞和恐惧。
方重泉嘴唇嚅动,身上剑吟响彻,冲天剑意而起,眼前黑暗顿消。
然后,四周光影变幻,成了一处深埋的洞穴,他就站在穴中的池边,只有斑驳的光影从不知多高的巴掌大的洞里落下。
池中,插满了生锈的断剑,四下洞壁上,尽是划痕。
那上面最多的是剑痕,但也有抓痕,带着血迹的抓痕显得如此凄凉。
他仿佛能看到一种绝望,一种终日难出的绝望。
方重泉喉间一苦,脸色难看,竟是一下吐出口血来。
“竟敢乱吾剑心?”
……
像他们这般的还有很多人,所有的年轻一代该来的都来了,来了的也都进了门中。
黑暗,仿佛只是初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