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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寒潮席卷整个文通县,该落的叶子都落了,落不下来的支棱着想要再撑一撑。
天阴的像是由上而下压下来,一场大雪就这样闷上了。
下萤村山脚下现出一道人影,三步两歇,颤颤巍巍地向前走。其身形瘦削,衣衫更是破旧,背上不过背着一小捆干柴,却重逾千斤,似要压弯那过分单薄的脊背。
来打水的几个村妇看到忍不住抿嘴憋笑,有憋不住的冲那人喊:“哟,沈小公子,一大早这是去捡柴了?那可得多捡点。眼瞅着要下大雪啊,大雪封山,再想干啥可就来不及!”
“就是就是!你家那点柴我看也就能烧三五天,后面还冷着呢,屋里没个炭盆,数九寒冬得冻死个人!哎,盛兮那丫头呢?莫不是又去镇上了?啧啧,你说说这丫头,有了这么俊俏的相公还成天往外跑,要是我啊……”
妇人话没说完,直接被身旁人捅了一把。
那妇人意识到后面的话不能讲,讪讪一笑。
沈安和闻言抓着背篓的手紧了紧,没有停顿,目不斜视从几人面前经过。
想过把嘴瘾没过成的妇人再次开口了,声音却是明显低下来:“要说这沈小公子真是俊呐,就是可惜了了,咋就栽到盛老二家那丫头手里!”
“谁说不是!这人本就有些痴傻,又被她爹打小骄纵,一点苦都吃不得,养得又蠢又刁。啧,放着这么好个相公不知心疼,也不枉叫她一声傻子!”
“唉,可怜这沈小公子被那二傻子磋磨,这病恹恹的还出来捡柴,也不知他们这以后日子咋过。不过,话说回来,我前两天听说那傻子在镇上被马车撞了,真的假的?”
自然是假的!
不过是沈安和为了堵住悠悠众口,随便撒了个谎。
至于盛兮……
听着屋外动静,盛兮慢慢睁开眼。这已经是她第N次尝试用意念穿回去,可惜没用。
她本是地球上一名暗杀者,走南闯北,渐渐闯出名声。
穿来这里前的最后一个任务,是从某研究组织盗取其最新研究。怎奈半路出了岔子,她被最信任的人背叛。
得知真相那刻,谈不上什么心情,只是心静如水。
她本意借飞机失事假死,哪知中间遇到地磁风暴,便意外穿越到这里。
随她一同穿过来的,还有那个最新研究,一个人工研制的三维存储空间,体量大约一个小型篮球场,与其意念相连。
只不过,里面空荡荡,一粒米都没有。
“咕噜噜”,肚子再次叫起来。饿了两天两夜,早已前胸贴后背,再不进食,别说回去,明天就可以留这做干尸。
只是这一刻,盛兮没想过再回去。
缓缓起身,额头传来一阵刺痛。
盛兮用手碰了碰几乎要遮住她半张脸的纱布,原主记忆一股脑涌入。
原主的确痴傻,但偶尔表现的也会跟正常人一样。但这偶尔的正常却更是令人避之不及,当真是又蠢又刁。
而原主之所以受伤,是因为先前在镇上为与人争看某大户人家公子,结果被对方不小心从二楼推了下去,脑袋着地,等被送回下萤村,便一命呜呼。
而她,随之而来。
外面传来劈柴声,盛兮回神,透过漏风的窗户看到院子里那道身影。
青灰色长衫遮住过分羸弱的身子,每抬一次斧头好似要用尽全身力气。稀薄日光打在其侧脸,令棱角分明却深深凹陷的俊脸更显苍白。
唔,侧颜杀。
这男人,不,应该说是少年,今年不过十七。少年名叫沈安和,是盛兮的爹带着她从镇子里牙行,花了一两银子买回来的。
她爹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自己受了伤,自知时日无多,便想要为女儿尽快找个人家。
只是盛兮名声不好,每日还顶着一张画得跟门神般的脸,脑子犯抽的人才会选她做媳妇。
思来想去,盛兮的爹便想到这个办法。
原本她爹为她选的是个体魄看上去更加健壮的男人,毕竟除了盛兮,家里还有个不满五岁的弟弟要养。
怎奈盛兮一眼相中沈安和,当时只差没把脸怼到对方脸上,急得口水都要流出来。
盛兮爹不想要沈安和,说他太弱,养不了家。可架不住女儿各种撒泼打滚,最终,沈安和被定下。
将人带回来第二天,盛兮爹就走了。
盛家之后便迫不及待分了家。但分家不等于分族,二房死了人,这事儿盛家本该出份力,可推到最后,不论盛兮爹的亲爹娘,还是大房与三房那兄弟俩,谁都没露面。
因为亲爹死了,盛兮安生了几日。也碍于好奇,她倒也没怎么为难沈安和。但随后她听堂姐说,沈安和就是个病篓子,有他在家,迟早要把家里银子耗干净,更别说他本就要命不久矣。
买他回来,不仅吃亏还上当!
盛兮越想越觉得堂姐说的对,看沈安和愈发不顺眼起来。她本就不忌口,于是,什么死病鬼,死药罐子,死鬼等等全都骂了出来。
做饭难吃了骂,衣服没洗干净骂,她自己摔了跟头也要骂。但凡不顺心,她便将一切过错都算到沈安和头上。
就这样,本就难过的家境,在盛兮的谩骂声中愈发捉襟见肘。
盛兮吃不了这种苦,于是干脆几两银子就把弟弟卖了。
可银子到手却没支撑多久,转眼便盛兮被挥霍一空。盛兮还想搞事,可沈安和早已不理睬她,于是,便在堂姐撺掇下,她偷偷将家里所剩无几的钱拿出来到镇上,随后便有了接下来的事。
盛兮捏了捏有些发胀的眉心,抬头看了眼暗灰的天。轻叹口气,她从炕上起身。
同是天涯沦落人,谁又看不起谁?
院子里,沈安和费劲儿地将捡来的最后一根柴劈开,一回头便撞上某人。
漆黑若暗夜之河的眸子里不见光,冷冷的,对视不过一眼便移开。
盛兮轻轻撇嘴,看着沈安和抱着劈好的柴往柴房走,额头有汗洒落。
也不知是疼的,还是累的。
没说什么,她转身走至灶膛,掀开锅盖看到里面尚有余温的饭菜。
两个婴儿拳头大小的红薯窝头,一碗不见油星儿的野菜汤,灶台上还放着一小碟咸菜。
原主从不做饭,亲爹在世时亲爹做,亲爹没了便是沈安和做。然而即便做好了,两人也不曾同桌而食。
盛兮没迟疑,利落地将饭菜端出,三五下便进了肚,浑身上下这才算有了些力气。
就着锅里热水将碗筷洗刷好,她一转身便再次同沈安和对上。
这一次,她从沈安和眼里捕捉到一丝一闪而过讶异。
盛兮摸了摸鼻尖,猜到了缘由。
原因无他,原主从不洗碗筷。
沈安和像是没看出盛兮尴尬,转身又去搬柴。
正如先前妇人所言,家里柴支撑不了几日,炭盆什么的就甭想了,能不能攒够生火做饭的柴就是个难题。更何况,仅有的一个炭盆也被原主卖了。
盛兮将目光从沈安和身上收回,视线扫过院子,随后背起一个背篓,另外,将沈安和刚才劈柴用的斧头也一并丢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