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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傅司年没死之前,作为一名有夫之妇,郁朵恪守本分,很有自知之明。
平时电视上的选秀节目她都不看的,表现出一副全天底下男人不感兴趣,只爱傅司年的模样。
如果不是生活所迫,她又怎么会在这三年里,在傅司年这一棵树上吊死?
现在没有了傅司年,她能光明正大的用欣赏的目光去观察美。
不过……
她看了镜子里脸色涨红的自己,高高扬起的嘴角怎么都抹不平,这个样子去大厅,估计要被看出点什么。
她需要冷静下。
出洗手间,郁朵没回大厅,而是选择在酒店花园里吹风透透气。
她去洗手间久久未回,郁夫人心急,知道郁朵这是在故意躲着,找了个借口出来找人。
刚到走廊,就瞧见郁朵一个人站在花园里,郁夫人想了想,折返回大厅,低声在虞洋耳边说了两句。
虞洋微愣,郁夫人却催促他,“赶紧的。”
虞洋知道这是伯母在给他制造机会,放下酒杯,朝着花园方向走去。
到花园,果然见着了一个人站在那的郁朵。
刚入秋不久,前两天又下了场大雨,如今晚上秋风起,带来丝丝凉意。
花园路灯昏暗,他只能借着月色看人,在那团昏暗的阴影中,郁朵的背影越发瘦弱。
在虞洋印象中,郁朵虽然瘦,但也没有瘦到这个地步。
一看就让人心疼。
虞洋收拾好心情,佯装偶遇朝着郁朵走去。
“谁在那?”
听到声音,郁朵惊讶回头,见着是虞洋,越发惊讶。
“虞先生?”
“原来是你,”虞洋笑笑,“刚才在大厅迫不得已和你装作第一次见面,私底下咱们就别这么客套了,好歹认识这么多年,朵朵,你说呢?”
郁朵脸上一滞,目光不由自主被虞洋那双眼睛吸引过去,即使在周遭如此昏暗的环境下,依然能看到他眼底的熠熠生辉。
“好,虞洋。”
今晚月色很好,两人默契抬头。
“今天夜色不错……”
“今晚月亮真圆……”
两人异口同声,却又不约而同闭嘴。
郁朵很尴尬。
虞洋很帅是没错,可那仅限于远观,远远的欣赏帅哥让人心情愉悦,可如今大晚上的,和他孤男寡女的走在一起,她心里颇不得劲,心里想着的都是怎么尽快结束和他的话题,找个像样的借口能赶紧离开这。
郁朵觉得自己心态很不对,她猜测可能是自己在傅司年的‘□□’下屈服太久,威严震慑到了骨子里。
同时也非常痛恨自己的‘软骨头’!
傅司年都死了,有什么好害怕的。
她和虞洋是前男女朋友关系怎么了?更何况他们现在仅仅只是作为普通朋友聊聊天而已,她行得正坐得端。
就算是行不正,那也得坐得端!
“我听说你在国外修完双学位回来的?回来有什么打算?”
虞洋低低‘嗯’了一声,“我爸身体不太好,想让我尽快熟悉公司业务,好接手公司。”
郁朵点头。
虞家家世不俗,和三年前的傅司年不相上下。
只不过在这三年内,虞家已经不能和傅司年相提并论了。
“回国后,我听说了你的事,节哀。”
虞洋看着侧脸低头,兴致不高,明显心不在焉的郁朵,温柔的月光映得她越发,三年前说好要嫁给他的女孩长大了,“傅司年……这些年他对你好吗?”
郁朵低头笑,但那笑在虞洋的眼里却是无比的苦涩。
虞洋初到国外时,郁朵刚和傅司年结婚不久,他经常托人打听郁朵的消息,他知道傅司年那样的人,是不可能让郁朵幸福的。
可是道听途说的结果他却不相信。
他一直认定郁朵是为了郁家而不得不和他分手嫁给傅司年,被迫嫁给一个自己不爱、同时也不爱自己的人,一定不会幸福。
可他听说的,都是夫妻二人无比恩爱的情况。
虞洋不信,他想亲口从郁朵嘴里听到事实真相。
“他对我很好。”
虞洋眉心微蹙,“很好?”
他不信。
“傅司年都死了,在我面前,你还不肯说实话吗?”
郁朵沉默不说话,目光放在虞洋的手上,骨节分明,还挺好看的。
但这份沉默在虞洋眼里,却是郁朵无言的承认,承认这些年来,她过得一点都不好。
如果当年他能强硬一点,将郁朵从婚礼现场带走,郁朵也不会渡过这生不如死的三年。
都是他的错。
是他当年太过懦弱。
“算了,你不想说就不提了。你还记得吗?当年我们也是经常在这样的夜晚聊天,每次聊着聊着你就睡着了。”
这些往事郁朵怎么会知道,只得含糊道:“嗯,记得。”
“那时候我经常抱你回家,而且每次,你都是刚好在快到家的时候醒过来,你啊,那个时候就喜欢装睡。”虞洋陷入回忆,“那时候你说,你想要一场在海边的婚礼,后来还因为去哪度蜜月而吵了起来……”
郁朵听着他说过去的事,渐渐陷入沉默。
虞洋声音好听,低沉很有磁性,听着听着,郁朵耳朵不自觉烧了起来,听他说话似乎是种享受。
傅司年看着这两人,忍无可忍,眼睛都快冒火了。
如果他没死,今天他和虞洋就得互换个身份了。
在他面前私会,下一步是不是要私奔?
不对,他都死了,郁朵改嫁名正言顺,私什么奔?
他是真的没想到,这两人竟然还有这么恩爱的一段过去,敢情当初是自己横刀夺爱当了第三者?
就算是当了第三者又怎样?
“郁朵,我告诉你,你是我傅司年的妻子,就算我死了,你也给我安分点!”
至少安分到我死干净了!
别三天两头在我面前晃,看着糟心!
一阵阴风吹过,郁朵打了个哆嗦,虞洋见状,想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她,郁朵忙拒了。
开什么玩笑?
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在这花园里聊天,回去身上还穿着前男友的外套,这没事都得被人说出点事来。
“不用了,”郁朵看了眼时间,无不惋惜时间瞬间就过去了,“我也算半个主人,出来这么久不合适,今天……很高兴和你见面,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等等,”虞洋将手机拿出来,“加个联系方式吧,就当……普通朋友。”
郁朵迟疑片刻,最终还是拿出手机,和虞洋互换了微信。
“以后常联系。”
“……好。”
两人一前一后相隔十分钟回到大厅,此刻生日宴会已经开始,郁国辉正笑着敬酒,酒店的服务员将蛋糕推出。
郁夫人一见郁朵,将她拉到人群中央,和郁国辉一起切了蛋糕。
晚宴分为两派,一派和郁国辉谈的是生意上的事,一派是邀请过来的年轻人,和郁朵‘相谈甚欢’。
晚宴过后,郁朵和其他受邀前来参加的客人一同准备离开,却被郁夫人拉住了。
“你等等,我有话和你说。”
不用说,多半又是和她唠叨刚才宴会上‘相亲’的事。
郁朵与郁父郁母站在一块送别客人,虞洋是最后走的。
“伯父伯母,改天我再上门拜访二位。”
郁夫人笑眯眯道:“行,你过来就给我打个电话。”
虞洋笑着点头,最后目光停留在郁朵身上,意味深长,情深意切,足足看了有□□秒,这才离开。
“怎么样?看上谁了?”人全走完,郁夫人迫不及待问她。
郁朵暗自翻了个白眼,揣着明白装糊涂,“什么看上谁了?”
郁夫人凝眉,“你这孩子,怎么回事?真把妈妈前两天和你说的事抛到脑后了?今天来的这些年轻人,妈妈之前都给过你照片和介绍的,我可是说得数一数二,而且相貌你都亲眼看见了,个个都帅气,就没有看上的?”
郁朵语气无奈,“妈,我暂时不考虑这些,您就别为我操心了。”
“我是你妈,我不为你操心谁为你操心?你难道还真想就这么抱着傅司年的遗照过一辈子?”
“那也不是一晚上就能决定的!”
“虞洋你难道没感觉?”郁夫人狐疑,“不可能啊?我记得你们两当初好得……恨不得天天腻在一起,妈妈看人准,这个虞洋是个能干大事的,而且,妈妈看得出来,虞洋对你,还有点意思。”
有意思?
那可完了。
她只想静静欣赏帅哥,可没想和帅哥修成正果。
“我和他都过去了,不可能的。”
郁夫人不死心,“和他没感觉,其他人呢?”
“妈,您难道真没看出来,那些人为什么会参加这个宴会,为什么对我示好?还不是因为我继承了傅司年的遗产?”对于长得帅的人,郁朵不想用这种乱七八糟的心思揣测,可s城里家世好,长得漂亮的名媛多得是,那些人眼光不放在其他名媛身上,放在她身上为了什么?
因为爱吗?
笑话。
她一个死了丈夫的寡妇,除了身上有百亿的遗产,还有什么?
虽然她长得漂亮,但这份漂亮并非独树一帜,向她示好,就是为了百亿遗产而已。
帅哥可以欣赏,但智商不能丢。
“遗产怎么了?遗产也是你的一大优势,到时候你改嫁,做个婚前财产公正,是你的还是你的,谁都拿不走。”郁夫人叹了口气,“妈妈就希望你能早点从傅司年的阴影里走出来。”
一侧的傅司年冷笑,他怎么就成了郁朵的阴影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些年他虐待郁朵了。
“妈,你别这么说傅司年,他也帮了爸不少忙。”
“是,我是承认他帮了你爸不少忙,我感激他行了吧?可是你是我女儿,要我看着你就这样为傅司年守寡,我是绝不会答应的!”
郁朵知道这事不能和她多说,再说下去没完没了,“好了妈,这件事先不说了,没什么事的话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你这孩子……”
在郁夫人的唠叨声中,郁朵坐车离开。
路上,郁朵的微信被请求加好友的消息给淹没,点开一看,备注上的名字都是刚才在宴会上认识的青年才俊。
有苏阳赵琛顾明哲等人。
这么多帅哥加她,不加白不白加。
郁朵全数点了通过,打招呼的信息登时络绎不绝,甚至还有约下次单独见面的。
郁朵一一回复,暂时拒绝了,毕竟来日方长,不急。
回复完,郁朵握着手机感叹。
怎么有种群撒网的感觉?
看起来好渣啊。
不对……我和这些男人不同,我是纯粹的欣赏美而已,我就没想过得到他们,不像他们,觊觎而且想得到我的遗产。
说起来,他们得不到我的遗产,我也得不到他们的人。
谁都没有损失。
公平!
渣什么?
不渣!
***
回到别墅将近十二点,没惊动连姨,悄悄上楼,反锁房门后将脚上的鞋给踢了,边走边将脖子上的项链和耳垂上的耳环取下,随手扔在化妆台上,又将身上的礼服脱下,全身近裸站在镜子前。
前凸后翘,腰上一点赘肉也没有。
郁朵欣赏着,不由得赞叹道:“身材真好!”
这可是她这三年来勤加锻炼以及克制食欲的结果。
虽说是为了傅司年,可郁朵也很满意这个结果。
卸完妆后,郁朵敷上面膜,舒舒服服跨进浴缸内泡澡,身体的酸痛似乎得到了很好的缓解,泡在浴缸内郁朵昏昏欲睡,眼皮渐渐下阖,眼看着就要睡过去。
砰――
房间内传来一声响,在这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明显。
郁朵瞬间被惊醒,她试着朝外喊道:“连姨?是你吗?”
但没有连姨回应她。
是自己听错了?
水有些凉了,泡得有点冷,郁朵索性从浴缸内起身,站在淋浴下快速冲澡。
砰――
房间内又一个声音传来。
郁朵手一颤,将淋浴关上全神贯注听着房间里的动静,但接下来的五分钟,房间内再也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不慌是假的。
自傅司年的葬礼举办后,郁朵就觉得这别墅怪怪的,老是听到些动静就不提了,这天气也没怎么转凉,可她就是时不时的感受到一股凉意,冻得她一个哆嗦。
这些种种,联想起来还真让人}得慌。
不会真是傅司年回来了吧?
郁朵心下一惊。
如果真是傅司年回来了,那她这段时间的表现,傅司年还不生吞活剥了自己?
不可能不可能,这是毫无科学依据的事,作为新时代新青年,她不能这么迷信!
想到这,郁朵快速冲了个澡,换上睡衣,垫着脚,悄悄往浴室门口走去,没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她将耳朵贴在门上,静静听着房间里的动静。
没有动静。
也许真是自己想多了。
她悄悄将浴室的门打开,缓缓朝房间里探出个头来。
不敢看,郁朵就半眯着,在环视房间时一点一点打开,直到整个房间扫视过来,才发现是一扇窗户没关,风把窗帘吹得扬起,还将书架上的一本书给吹倒了。
想必刚才的声音,就是这书吹倒时发出来的。
郁朵松了口气,坦然走出浴室。
心底发笑自己真是真是想多了,现代社会,哪来的鬼?
她将窗户关上,打了个哈欠,准备关灯时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亮着灯睡觉。
这三年里,郁朵还从来没这么晚回来过,一沾枕头,睡意袭来,不消得片刻,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这一觉郁朵睡得并不好,也许是头顶灯光太亮,也许是今晚太过疲惫,半睡半醒间有了些意识。
不过这意识并不太清醒,她能感觉到自己身体动不了,仿佛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似得,想说话也说不出,一股莫名的恐惧充斥全身,连呼吸都有些困难,脸上写满了难受的情绪。
但很快,这股不适感倏然消失,身上压着她的东西似乎就此离开,那种想动却动不了,想说话却说不出的恐惧感尽数消失,郁朵眉心舒展,安然睡了过去。
房间内的灯啪嗒一下关了。
整个房间陷入绝对的安静。
“嗯――”
沉重的呼吸里带出一声压抑已久的低喘,随后便是接二连三娇软的泣声,模糊的音调里依稀能听出几个求饶的字眼。
落地窗不知何时又开了。
风从外灌入,吹得窗帘高高扬起。
月光从窗外洒进,又悄悄躲进乌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