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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他金剑横挥直击,隐隐有风雷之声,自己竟是不敢正撄其锋,这般斗将下去,何时方是了局?
比之慕容恪,任我行的内力怕要高出两筹,比之自己最为忌惮的慕容绝,此人怕还要略高一些,生平所见人物之中,当以任我行武功为第一。
眼见任我行出招越来越快,内力却毫无衰竭之像,自己稍一疏神,便要输在他的手下,“慕容绝”那三字在脑中一闪,风清扬心念一动,已有计较。
当下守住灵台清明,眼中所见,只有一点金黄的剑尖,见招拆招,见式破式。
再过得十数招,眼见他一剑刺向自己腰胯之间,心中大喜,手上使一个“黏”字诀,长剑侧转过来,已搭在金剑的剑脊之上。
两人拆到百余招,长剑还是首次相碰。任我行但觉手中金剑被风清扬巧劲一引,便知不好,左掌疾出,“砰”的一声,与风清扬击来的左掌撞在一处。
双掌相交的一瞬,任我行心中一喜,他知道自己“吸星大法”已有六成火候,出道一年来,曾吸干了不少无恶不作的败类之内力以为己用,以故自己内力奇高固是得自天授,却也未始不是人工之为。
他催动“吸星大法”,满拟一下子将风清扬的内力全吸过来。
他先前喜爱风清扬,那也全是出于真心,只因志道不同,这才心动杀机。
这时心想:如此处置倒也最佳,我只消将他内力吸干,既助了自己功力,又免伤了他的性命。
哪知数催之下,对方掌上竟是空空洞洞,一点力道也无,便似风清扬在这顷刻之间便将内力藏得干干净净一般。
他片刻之间迭见奇事,一时如坠五里云雾之中。
风清扬将他长剑引至内门,原是想到慕容绝曾败在自己“北溟神功”之下,欲重施故技,使任我行知难而退。
他也万不曾料到,二人双掌相交,任我行掌上竟无半分力道涌入,自己的“北溟神功”全然落到了空处。
二人心中一般的骇异无比,右手剑同时使力,借这一抵之力,各自向后飘开五尺,开声喝问道:“你……你怎会‘北溟神功’?”
“你从何处学来这‘吸星大法’?”
一句话问了出口,不等对方回答,两人已自心下了然,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之中,任我行拱手道:“世人但知风兄剑法高绝,却不道内功亦精湛如此,佩服啊佩服!”
风清扬还礼道:“不敢当。任兄武学奇才,风某尽心竭力,实在占不到半点上风。
“二位如此身手,武林罕见,若是联袂出手,风某确是走不出这道门槛了!哈哈!哈哈!”
他这时心中有数,任我行与已功力悉敌,战得久了,自己剑法上略胜于他,他内力也较自己为高,胜负殊难逆料,若再加上个只较自己略逊的向问天,今日委实凶险之极。
以故明着点醒,实则是以言语挤兑住他二人,只须单打独斗,自己便丝毫不惧。
任我行脸色一变,他心中确正筹划此事,但被风清扬一言点破,反而难以不顾脸面,贸然联攻,何况向问天对风清扬颇有佩服之意,与他联手,纵使杀了风清扬,那也太过卑鄙了。
种种想法在脑中一闪而过,脸上却堆起笑容道:
“风兄说哪里话来?风兄现下身在神教为客,任某纵然不肖,也不至做此以多胜少的勾当。
“任某今日胜你不得,风兄这就请罢,日后江湖再见,终有再次讨教的一日。”
风清扬心中一喜,道声告辞,还剑入鞘,出了这间厅堂。
这时正当中午,虽是严冬时分,太阳射在身上,也是微有暖意。
风清扬出得门来,回头见自己待了一夜的这间屋子,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四合院,外表看去一点儿也不豪华,便似一般中等人家所居,想是某个日月教教众的属宅,甚或是日月教的暗桩也说不定。
江湖上人皆欲得之而后快的日月教首脑人物都在里面,那真是想破了头也想不到了。
风清扬回到客店,休整了一日。
翌日中午,结算了房饭钱,牵出马匹,萧然北行。
官道之上白雪皑皑,树色苍黑,远远望去,有若倚门望子的童发老妪,益增人萧索怀乡之情。
积雪盈尺,马匹虽然神骏,却也飞奔不得,风清扬挽策徐行,愁绪点点,散在眉头心上。
回想起在候监集这两日两夜,先遭顾一樵暗算,再与骆飞鸿决斗,又逢慕容恪相救自己,听他讲述生平种种遭遇,然后便是杀贺子路,斗曲洋、赵鹤,曲洋为己述说人伦惨变,斗向问天,斗任我行,种种事端,变幻莫测,不一而足,无一不出乎自己意料之外,恍若一场弥天大梦一般。
脑中只觉混沌沌的一团,刹那之间,竟不知何者是真,何者是幻。
按说他先是死里逃生,遭逢自己未来岳父慕容恪,已是一喜;得知曲洋并非弑父杀姊的凶手,免伤无辜,又是一喜;与任向两位绝顶高手相斗,一胜一平后从容逸去,那是第三桩喜事了。
但不知怎地,他胸中殊无半点喜悦之情,恹恹地提不起兴致来。
他原来打算在左近寻找骆飞鸿的踪迹,既报杀害杨逍之仇,又雪中计被擒之耻。
然而昨夜与赵鹤、曲洋一席倾谈,以日月神教耳目之广,竟不得骆飞鸿的下落,自己以一人之力,怕也难得寻到。
既然如此,滞留无益,又悬念自己出山大半年,华山之巅,众兄弟与秋梦必皆挂念不已,这才打马北行。
可是,一想到回华山,便想起临下山前五师兄与己倾谈的剑气两宗之争,不知怎地,嵩山派的卑鄙之行,任我行、向问天的宏图远志,英迈神武便也渐渐出现,三件事竟慢慢地合成一件事了。
他也说不清自己担忧什么,但嵩山诸人心术不正,自己派内的师兄弟们又是平庸之材,汲汲于鸡虫争执,时间一久,恐非能轻易干休,甚或日后做出同样的戕害同门之举也说不定。
名门正派大多衰微,内耗极重,相反地,日月神教却大有勃兴之像,吞并武林的触角也慢慢张开,此后江湖上若真卷起腥风血雨,多少门派即将在劫难逃?
他重重叹了一口气,隐隐觉得前途多艰,有如一团黑雾般在眼前晃来晃去。
自己一人之武功才智无论如何强大,都不足数,那也只好有所为,有所不为,做到哪一步算哪一步了。
总之,恩师一手使华山派中兴,无论今日的华山派变成什么样子,但有危难,便是拼了性命,也当维护师门。
想到此处,他心头反而畅快轻松了许多,仰天一声长啸,啸声滚滚,响振林越。
胯下白马似也知主人心意,竟分冰踏雪,一路小跑起来。
这一日行出了一百八十里路,那候监集本在河南北部,与北直隶交界之处,这时早进了北直隶地界。
由此向西,再行四五日的路程,那就到了华山了。
风清扬既挂念秋梦,又不知自己下山以来派中情形如何,所谓“近乡情更切”,虽到黄昏,该是投店住宿的时分了,他却纵马疾驰,跑到哪里算哪里了。
不知行了多久,一轮寒月已高高挂在东天之上,约摸有定更时分了。
风清扬环顾四周,所在之处却是一处原野,一望出去,方圆十里之内除了几丛黑黝黝的荆棘矮树之外,并无碍目之物。
他疾行了一日,这时腹中早咕咕作响,翻身下马,取出一包干粮。
却不忙吃,先松开马肚带,就雪地中蓐了几把干草,堆在马儿面前。
一人一马,这才各吃各的,饱餐了一顿。
一阵寒风打着旋儿从风清扬身上卷过,他虽内功精深,不畏寒暑,但燕赵冬夜,风霜如刀,他又衣衫单薄,禁不住“激灵”打了个冷战,连忙将一口真气在全身转了数转,这才暖和起来。
他自幼在华山随师学武,段子羽饶有资财,他几位师母又是天师教公主,丐帮帮主之女,明教的头面人物,他师父师母对他爱如掌珠,自是求一给十,无论多大花销也是一个子儿也少不了他的,故此二十岁之前他过的生活比之豪富公子也差不了许多,所有别者便是他潜心学武,从不沾染任何纨绔子弟的习气罢了。
但近数年来,他在江湖上奔波游走,无论甚么样的大阵仗都见过,无论甚么样的大辛苦都吃过,风餐露宿也早已是家常便饭了。
这荒郊野外,虽然凄凉寒冷,他有内功护身,却也不放在心上。
眼见白马有些倦怠,自己眼皮也渐渐沉重起来,当即从行囊中抽出一根长绳,系在两棵矮树之上,一个翻身,稳稳当当地在绳上一卧,不一时便进入了梦乡。
睡了约莫有一个半更次,风清扬忽地被远处一阵扰攘声惊醒。
他睁开眼睛,翻身下了绳床,眼前竟自一片火红。
只见前方二里远处,一伙人劲装结束,一手持亮子油松,一手提着各式各样的兵刃,奔走咆哮,也不知口中乱嘈嘈地喊些什么。
半夜之中,荒野之上,乍然出现了这么一大群人,火光下看去,便似妖魔鬼怪一般,透着诡异凶险。
这伙人前方数十步处,却有一身形婀娜的女子,披头散发,疾步飞奔。
风清扬隐隐觉着这女子身影有些熟悉,却又不知在何处见过,看她身法,轻功远在后面追赶的人众之上,大约是受了伤,一条腿不甚灵便,这才始终与众人不远不近,差着几十步的距离。
这女子奔跑之中,时不时回手一挥,风清扬耳力敏锐,虽隔得甚远,也听见细小暗器破空的“嗤嗤”之声。她每一扬手,后面人众便有一二人倒下。
后面人丛中不知有谁呼叱了一声,霎时间,飞刀、袖箭、飞蝗石、铁莲子等诸般暗器如倾盆大雨般射向那女子。
野地上风声呼啸,便似凭空冒出了一头怪兽一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