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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中,顾画生的婚事如期进行,相比顾琴生的婚事,吕家前来迎亲的排场小了许多,这自然是因为吕家武夫出身,不如宰相门第来得清贵,但其中也有焦太夫人与吕家娘子达成的默契:将婚事尽量简化低调,除了不能少的那些礼仪之外,其余的能省就省。
顾画生先前闹出来的事,虽然没有传得人人皆知,可也隐隐绰绰透出不少风声,吕家因为吕诵正好在东林寺坏了顾画生的名节,吕诵自己也答应娶人,这才让顾画生过了门。
但吕夫人心中对顾画生着实谈不上满意,她觉得顾画生唯一的可取之处,是门第还称得上般配,要不是吕诵过了婚龄还寻觅不到京城名门闺秀为妻,她也万万不会答应让顾画生嫁过来。
所以虽然吕诵是吕家独子,这桩婚事却并未大肆铺张,几乎在众人还未留神的时候,顾画生的姓氏前面就冠上了夫姓,成为吕家的儿媳妇。
吕诵身在边关,往来不便,成亲之后不过三天,就又匆匆离京赶回边关,留下顾画生这个新妇留在夫家。
不过这倒不是他有意为难顾画生,给顾家的人没脸,实是因为就在杜康酒肆那一场辩论之后,陆陆续续又发生了不少大事。
其中最大的事情,莫过于齐国出兵征伐吴越。
这个消息在十一月底传到魏国来,将所有人都震懵了。
此事还要从顾香生在杜康酒肆跟那拨文人辩论之后说起。
是否与吴越联盟的事情,不仅民间文人要辩,朝廷之上也闹得沸沸扬扬。
有如同杨贤那般坚决反对的大臣,也有人觉得反正吴越仅仅只是想要联姻而已,大魏多的是宗室子弟,娶个吴越宗室女子就能维系更亲密的关系,这笔买卖很划算,再不济,皇帝陛下正当壮年,后宫也还有许多位置,再多上一个不算多。
吵了将近半个月之后,皇帝最终还是下了决定,跟吴越缔结盟约。
永康帝后宫自此多了一位宋贤妃,对方乃吴越天子庶妹,据说姿容清丽,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虽说是公主,不过大魏后位虚悬多年,连刘贵妃都没机会得到,如今以四夫人之位相酬,不算委屈了人家。
若是放在平日里,魏吴结盟这样大的事情,肯定会引来齐国的注意,但那时候齐国正胶着于回鹘的战事,哪里抽得出空来关心南方,魏吴同盟就这么被结成了,两个国家若真能同心协力,那么就会与北面的回鹘一起,对齐国形成合围之势。
齐国纵然兵强马壮,也玩不起这样的南北作战,迟早会被消耗殆尽。
南方战事节节胜利,不光收复了原先乱民起事的两个州,连对百越土族的战事也十分顺畅,据说王令不久之后就可以跟随大军凯旋,顾琴生得知消息之后还很高兴。
一切形势似乎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但就在这个时候,毫无征兆地,齐国突然对吴越用了兵。
十数万大军倾泻而下,直奔吴越。
吴越本来还想要借着齐国忙于北面战事的时候捡便宜偷袭,结果却被抢了先机。
魏国上下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第一个反应都是:齐国疯了!
北边还在和气势汹汹的回鹘汗国打仗,却硬是分出十数万兵力来突袭吴越,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魏吴刚结盟没多久就出了这种事情,吴越被打了个猝不及防,除了忙着调兵遣将应付这场战事之外,还派人过来向永康帝求援,请他不要忘了两国刚刚缔结的盟约,出兵相助。
这种情况下,魏国到底要怎么做,是出兵帮吴越,还是坐等两败俱伤,好从中渔利?
如斯大事,换了魏太、祖,尚有可能在一夜之间下定决心,但如今在位的是永康帝,不是太、祖皇帝。
吴越固然火烧眉毛,但这把火还未烧到魏国来,皇帝还有一些时间。
因为是否出兵的事情,朝堂之上重演当日是否与吴越结盟的争执,朝臣分为三派,各执一词。
有倡议时不可失,应该抓紧出兵襄助吴越的,有坚决反对出兵的,还有提议让魏国履行部分盟约的。
什么叫履行部分盟约?
就是出兵帮吴越,但不必派遣太多兵马,先探探齐国的虚实,如果齐国只是虚张声势,那么大魏就可以趁机派出大军,与吴越协作,趁它病要它命,就算一时半会灭不了齐国,将当年被齐国抢走的地盘再挣回来,一雪前耻总是没问题的。
向来好战的益阳王魏善一反常态谨慎起来,这个部分履行盟约的办法,正是他提出来的。
相反地,原先因为被废了太子之位而低调起来的思王,这次却据理力争,劝皇帝要全力以赴履行盟约,一则不能背信弃义,二则如果一件事不尽力去做,只出一半力,那倒不如干脆不要做的好。
围绕着这两位的相反意见,朝臣有意无意地站队,当然,支持益阳王的人占了大多数。
这倒也并不因为思王的势力都在上次废太子中被清扫大半的缘故,而是魏国如今南方还在作战,如果当真像思王所说那样全力支持吴越对付齐国,那大魏也会变成两线作战,疲于奔命。
以大魏如今的国力,有能力支撑南北两条战线同时作战吗?
魏人能像齐人一样发疯吗?
假如这时候再来个旱灾水祸,大魏会不会就此国力衰落?
即使大家都没有说,但每个人心里无疑都有答案。
皇帝同样考虑到这些问题。
摆在眼前的,是机遇,同时也可能是灾难。
他没有先帝的杀伐果断,却比先帝更像一个皇帝,这种时候,就算后宫那位宋贤妃如何哭得梨花带雨来求见,他也能硬起心肠让人将其挡在外头。
让皇帝犹豫的是,他同样将这个能够消灭齐国的势力挡在了门外。
如果齐国跟回鹘作战只是个幌子,为的是蒙蔽魏、吴两国的判断……
这场仗的结果如何,现在还很难说。
就算全力出兵襄助吴越,但万一吴越是扶不起的阿斗,而齐人又过于凶悍,尤其是大魏如今还在南方作战,一旦两面受敌,就要倒大霉。
吃了败仗还是轻的,若是连国家都没了,以后到了九泉之下,他要以何者面目去见先皇,见列祖列宗?
吴越那么大一块国土,总不至于那么不济事,被人一打就散了罢?
窗外飘来桂花香气,永康帝的心情却很焦躁。
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他头也没回:“若还来禀报宋贤妃的事情,就不必开口了。”
想想宋贤妃的妍丽容貌和轻软娇俏的吴侬软语,永康帝的确有些不忍,但这一丝不忍与江山社稷比起来,就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陛下,不是宋贤妃,是思王。”陆青轻声道。
思王?
皇帝拧起眉毛。
这些日子,朝堂上,私底下,思王没少向他陈述大魏出兵襄助吴越的好处,就算是当初要废太子,遣走东宫所有师傅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儿子如此慷慨陈词过。
魏临到底在想什么?吴越跟齐国打仗,关他什么事,何以值得他如此牵挂,一反平日的低调柔弱?
许多事情堆在心头,如今连儿子都看不透,皇帝不由得愈发焦躁起来。
想及此,他断然道:“不见!”
……
思王跟陛下吵起来了。
思王被陛下训斥了。
思王坚持魏国要全力襄助吴越抵御齐国侵犯,却遭到陛下的训斥,这是不是说明陛下本身也是不愿意大兴兵戈的?
短短几日,各式各样的谣言从宫中流传出来,甚至还有思王即将再度被废黜的传言。
齐国疯了,难道思王也疯了不成?被废了太子还不知收敛,这是闹的哪一出?
就算大魏真的全力出兵帮吴越,也轮不到思王来带兵,他这样坚持己见,到底为了什么?
这种情况下,顾家还要与思王结亲,难道是好事不成?
许多人看着顾香生的眼神开始变了。
若说原先思王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经此一事,只怕在皇帝心中的情分已经彻底消磨殆尽。
就连顾画生这个吕家妇,也借着回娘家的机会,特意见了顾香生两三回,为的就是看看对方担惊受怕的模样。
可惜让她失望了。
顾香生好端端的,别说没有半分憔悴,脸色比往昔甚至还红润了几分,可见日子过得很惬意。
跟自己嫁入吕家之后,面对苛刻的婆婆和饶舌的小姑子,完全天差地别。
“现在外面都在说思王,也说咱们顾家,都说四娘不知幸或不幸,才摊上这么一门亲事。”顾画生心有不甘,绘声绘色地在焦太夫人面前说起来。
“那依你看,要如何是好?”焦太夫人的眼睛斜过来,“天家订下的亲事,还有我们反悔的余地?”
顾画生蹙眉,好似真为顾香生,为顾家担心:“孙女也是顾家女,只担心顾家将来受四娘连累,听说顾家给四娘准备了不少嫁妆,若是太过招摇,日后难免会受人把柄……”
焦太夫人哂笑:“十箱嫁妆和八箱嫁妆有何区别?就算咱们家只出一箱嫁妆,难道将来别人就会觉得四娘不是咱们家的女儿了?”
她本以为二娘嫁过去之后会有所长进,现在看来还是寸步不前,早知道当初就该还让她在尼姑庵里青灯古佛。
“二娘,你有如今的日子,已经是我网开一面的缘故,往后在吕家,你要想着如何侍奉公婆,与小姑相处,娘家的事情,就不必你多操心了。”焦太夫人淡淡道。
顾画生还记得小时候,许氏刚生了顾香生,祖母将她与大姐姐喊过去,揽着她们,让她们不要害怕,以后就算有了妹妹,她们也还是顾家金贵的小娘子,是有祖母和爹娘疼爱的。
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早已物是人非,本来应该最不受宠的顾香生得了一桩好姻缘,她却嫁入该死的吕家。
顾画生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心头转过万般不甘,最终还是咬着牙乖顺答应。
若说在吕家学到了什么,那就是从前冲动易怒的顾画生,如今也学会了一点忍耐,一点察言观色。
人都是会成长的。
顾香生不知道顾画生都嫁为人妇了,还不死心想在焦太夫人面前搬弄是非,但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如今的顾画生已经是吕家妇,若是行差踏错,第一个要收拾她的就是吕家,吕夫人和吕家小娘子不是好相与的人物,跟顾画生作了婆媳和姑嫂,正应了恶人自有恶人磨这句话。
今日日头正好,秋高气爽,阳光从窗棂透进来,暖洋洋的,让人禁不住就想眯上眼。
她正有些神智迷糊,外头就有人来报,说是思王那边派了人过来,希望顾四娘子能过去见一见。
自打槐花煎饼之后,魏临三不五时送些东西过来,已然成了惯例,这段时间忽然次数骤减,顾香生送了几回信都没见魏临那边有回音,便知道传言未必不可信,魏临在宫里的处境可能真的不太顺利。
然而今日他却忽然遣人来拜见,而且希望顾香生亲自过去。
这还是头一遭。
顾香生闻言就是一愣:“对方要见我,可有说是何事?”
负责传话的是个后院负责洒扫的小婢女,闻言便摇摇头:“他还戴了个笠帽,瞧不清长什么样。”
这话听上去殊为可疑,诗情便道:“先让婢子过去瞧瞧。”
顾香生想了想:“算了,我亲自过去一趟。左右是在顾家,不会有什么事的。”
后门外头的确站着两个人,为首的身材颀长,虽然戴着斗笠,穿着粗布青衣,却没有半点仆役的味道。
扮起仆人也不像仆人,顾香生又不是没见过魏临,怎么可能连眼前这人的身形也认不出来。
饶是如此,她依旧有些难以置信。
之前还是流言蜚语的主角,怎么转眼就偷偷出了宫,还跑到这里来?
似乎感觉到她的迟疑,那人抬起头,被压得极低的斗笠之下,果然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碧霄没有主人的那份镇定,差点惊呼出声,忙捂住嘴巴。
“听说近郊开了早梅,你还没去看过罢?”面对怔愣的顾香生,难得促狭地,魏临朝她挤挤眼。
顾香生深吸口气,忽然觉得这人哪里有旁人口中半点的温吞儒雅,行事分明胆大包天。
他打扮成这样出宫,身边只跟了一个侍卫,宫里想必是不知情的。
“好。”人都出来了,难道她还能赶他回去不成?
只能无奈地任他牵着鼻子走。
侍卫能够只身跟着魏临出来,身手必然是极好的,不过顾香生还是多带了几个人。
为了避人耳目,两人没骑马,而是乘马车,她与魏临一辆,下人们一辆,赶车的是魏临那个侍卫。
顾香生有许多话要问,又不知从何问起,只能等魏临先开口。
却见魏临上了马车之后,笑容为之一敛,整个人都沉寂下来。
“你前阵子,是不是在杜康酒肆与人辩论了?”
顾香生点点头,想想他在宫中的处境,不由有些担心:“我给你添麻烦了?”
魏临叹了口气。
顾香生的心提起来。
两人四目相对,魏临忽然噗嗤一下笑出声。
顾香生:“……”
魏临:“逗你玩的。”
顾香生一头黑线,往日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你根本就是看我紧张的样子很好玩罢?”
被人戳穿心思,前太子殿下笑吟吟,毫无愧疚之意:“被你发现了啊。”
顾香生抽了抽嘴角,别人知道思王背地里是这副模样吗?满朝文武知道吗?说他软弱的皇帝陛下知道吗?
魏临捉弄够了,才翘着嘴角道:“你根本没给我添麻烦,父皇听说是杨贤等人先在背后非议你父亲之后,也说你有孝行,若无意外,明年春闱,杨贤是不用指望上榜了。”
只要皇帝下了结论,其他人自然也不能说顾香生当众与士人辩论不好。
从前大家都道顾四娘子只识骑射,不同文墨,别说经史子集了,连诗赋都不会作。
但现在,“不通文墨”的顾四娘子却能说得满堂士子哑口无言,虽然她的话不可能被皇帝采纳,但那番话也由此传了出去,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听说没有给魏临添麻烦,顾香生这才松了口气,又暗暗瞪了他一眼,心里觉得这位思王是不是平日里压抑过甚,仅有的那点顽心都要发作在自己身上。
却不料对方正好也抬起头来,顾香生的白眼被他逮了个正着。
顾香生:“……”
魏临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哈哈笑了起来,笑声连马车外的人都能听见。
笑过之后,魏临这才认真起来:“近来我在宫中的日子,的确有些不好过,有没有连累你?”
顾香生摇摇头:“关上门过日子,他们说什么与我无关。”
魏临深深看她一眼:“往后成为思王妃,就算想关上门,也没有法子了,那些流言蜚语会从各个渠道钻入你的耳朵,让你不想听也得听,不想面对也得面对,你怕不怕?”
顾香生反问:“怕,有用吗?”
因为怕了也无用,所以只能面对。
魏临看着少女平静秀丽的面庞,随着年纪逐渐长开,这张脸越发比自己初见时还要精致几分,假以时日,一定会是一位大美人,风姿如兰,刚柔并济。这样的女孩子,嫁入皇家对她而言未必是好事,她更也许应该找一个远离朝堂的清贵公子,夫唱妇随,周游天下,但现在她却已经许了他,日后身不由己,必然要卷入朝堂与后宫的争斗漩涡里。
她心里会埋怨自己吗?魏临禁不住想道。
在他还未被废之前,太子妃是炙手可热的位置,连他自己也觉得能够成为太子妃的女子,必然要是得体大方,进退得宜的,即使比不上历史上那些贤后,也不能拖自己的后腿才是。
再早几年,还带着一些年少轻狂的太子殿下,则更加偏爱成熟艳丽的女子,也曾偷偷臆想过他未来的妻子会是何等模样。
那些记忆中的想象,如今都重叠到了眼前这一张脸上。
这样仿佛也没什么不好的。
“我早该料到你会这样回答。”魏临微微一笑,似春风温柔了柳枝,轻轻洋溢着生机的耀眼。“我今天偷偷出宫,就是怕你听了那些流言,心里不好受,所以过来看看你,但现在看到你,我就放心了。”
还为了过来捉弄她寻乐子吧?顾香生忍不住腹诽。
但魏临的话还没说完:“其实你听说的那些流言,倒有许多都是真的,我的确被父亲训斥了,不仅如此,父亲还当着二郎和大臣的面骂我‘只知纸上谈兵,半点不懂国政,白读了这么多年的书,白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子’。”
顾香生微微一震,还没来得及安慰他,又听他道:“但我是故意的。”
什么?
她一时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魏临这是发疯了吗?
没有。
他好端端的,既没有得失心疯,也没有神志不清,所以肯定别有缘由。
是什么缘由呢?
顾香生开始思索。
知父莫若子,魏临明知道皇帝犹豫再三就是不想出兵,偏偏还提议全力助吴,这是知道皇帝肯定不会照他的意思去做,那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干呢?
如果从结果往回推,也许就不难理解了。
假设北齐的确是虚张声势,吴越自己就能对付,那皇帝肯定会后悔大魏因此错失跟吴国合作一起对付北齐的机会,更会后悔自己没有及早听从魏临的建议,从而也会对这个儿子另眼相看。
假设北齐是真的想要灭掉吴越,那魏国就更加会后悔了,因为侵吞了吴越的北齐只会越来越强大,相反魏国按兵不动,却白白坐看别人壮大。
所以不管怎么样,魏临坚持全力出兵,结果都不可能更糟糕了。
相反说不定还能让自己绝处逢生。
这本来是极为隐秘的事情,说出来难免会让人觉得魏临投机取巧,但他还是选择向顾香生坦白。
就因为他们是未来的夫妻。
夫妻一体,本该患难与共,富贵共荣。
看着她的表情变化,魏临就知道以她的聪颖,肯定也想通了其中关窍。
“你会不会,觉得我心思险恶?”他缓缓道。
顾香生摇头,轻声道:“我能理解,有些时候,只有依靠自己努力去挣,才能挣出一条路来。”
像之前,她也曾父母不疼,祖母漠视,姐妹关系淡如清水,假如当初她没有在焦太夫人面前努力表现,就换不来焦太夫人的另眼相看,假如她没有事先提点顾琴生,也换不来对方的好感,假如她珍惜己身,没有挺身而出帮小焦氏申辩,也换不来对方的感激和情谊。
固然有些人生来就样样齐全,什么都不缺,但如果凡事都埋怨上天不公,自己不努力,只能永远停留在原地。
她只是有点心疼,魏临出宫跑来和她表白心迹,是为了怕她误会担心,可见在宫里,他的确步步险恶,连个能说知心话的人也没有。
马车后面隐隐传来碧霄她们的欢声笑语,魏临带着暖融融的笑意,伸手挽起车帘一角:“看,梅花开得真好。”
顾香生循着车帘外头望去。
是啊,今年冬天来得早,梅花开得也早,层层叠叠,粉白绯红,往常的傲霜风骨,此刻仿佛也带上几分绮丽。
她忽然对自己未来的生活有些期待起来。
冬天来得早,想必也会去得早吧?
……
然而在永康二十一年的春天还未到来之前,天下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吴越接二连三的求援下,魏国终于答应出兵,却只派出了不足两万人的兵力。
二月中旬,齐国长驱直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入吴越都城。
吴越军队节节败退,损失惨重,连带一起折损其中的,还有魏国派去帮忙的那两万兵力。
而顾画生的夫君吕诵,也在那两万人之中。
所有人仿佛一下子醒悟过来,不约而同地意识到:吴越要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