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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宗如同往常一般, 一脚迈入真宫理院子里的茶室,脚步却猛然收住了。木下在拉门旁偷偷看了吉宗的表情, 用袖子掩着嘴笑了。身在后院,当然也有一套生存智慧。吉宗的喜好也许难于揣摩, 但是,看看受宠的於须磨,就知道了。按着他的来,不一定得吉宗喜欢,但至少不会出错。
真宫理平日里,多是隆重自持的打扮,大多时候是正装。即便是眼下炎热, 他见吉宗的时候, 虽不至于穿足十二层,三层还是有点,吉宗有时候也纳闷,他不热么?而且, 他喜欢隆重鲜艳的颜色, 一丝不苟的打扮。
现在,猛然一下看到真宫理仅穿了一件浴衣,松松挽了头发,吉宗的脚就有些想缩回去。下意识的想,他不是要自荐枕席吧?虽然她也不奢望后院儿有什么秘密,这个时代也没有未成年人保护法,可是, 她真的不想被一个小孩子压啊。虽然,他现在已经是“初中生”了,个子也蹿了一头,十三岁生日的时候,她还亲自雕了个根付送给他。但是,这都不是重点,她还是觉得下不去手啊,被动都不行。
木下看看真宫理,心里暗自得意,他的小王子最聪明了,之前只是不屑于争,可是一旦动了心思,那手腕谁也比不了。真宫理一身乳白色的绸衣,用同样颜色的线在袖子和衣摆的位置了水波和胖乎乎的金鱼,白色的腰带系着,衣服却有些呆不住,总从他光滑的皮肤往下滑,领口不受控制的大开。整个人因为刚沐浴过,头发松挽,像从水里钻出来似的,水当当的,在这炎热的夏季,十分诱人。
说实话,吉宗不知道为什么,也忽然想起了前世最爱的冰激凌。软糯香甜,冰冰的,绵绵的,化在口中一直流到心里。她终于知道什么叫眼球吃“冰激凌”了。最重要的是,真宫理整个人变了,像是放下了什么束缚住他的东西,整个人柔软了下来。温柔,顺从。这个两个词一跃入吉宗脑海,她就觉得有些不确定。刚想把脚抽回去,木下有眼力见儿的把拉门缓缓拉上了。
“咳~”吉宗不太自在的咳嗽了一下,想着,这要是真宫理扑过来,她是反抗呢,反抗呢,还是反抗呢。真宫理规矩的行礼,吉宗下意识的把目光游弋到别处,不是她心里有鬼,而是她无意间就看到真宫理胸前粉色的小茱萸啦。完啦,看了不该看的东西,要长针眼啦。
“大人!”真宫理抬起头,看向吉宗,吉宗只得落座,却被真宫理脸上盛开的笑容吓得坐了个屁墩儿。真宫理何时笑过?现在,他就笑了,笑得那个真诚啊,好像吉宗的到来让他发自内心的高兴。吉宗终于知道,为什么日系韩系那种雌雄莫辨的美男那么有市场了,这种美,真的容易让人联想到一种名为“天使”的生物,纯洁,无害,很有爱。
真宫理半垂下头,头发滑落了几缕,他有些喜悦的说“大人好久没来了,十分想念。”
他几乎每次都是以这句话开场的,只是,他大多数时候说的冷艳,吉宗这么迟钝的人也能听出抱怨。可是,她现在忽然从中听出了撒娇和甜蜜。要不说,语言,真的很有欺骗性;文字,也真的太单薄。同样的词语,用不同的语调表情说出来,效果居然差之千里。
吉宗怔愣中,真宫理垂着头不看她,手却摸上了吉宗满是褶皱的袖子,手指轻轻捏住,细细摩挲着,似有无限爱怜。天气热,吉宗恨不得穿短袖短裤,所以,平时她的袖子都是挽起来用绳子系在肩膀上的。岛国人,大多干活儿的时候才如此。她每次来真宫理这儿,总觉得约束,也不敢太轻慢怕他又多想,就放下袖子。只是,绑得时间久了,难免有褶皱,每次,真宫理都是嫌恶的皱起眉头,仿佛她是世界上最粗蔽的女子。
现在,吉宗的袖子受到了他如此宠爱,她都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了。
“大人,难道都不想我么?”真宫理抬起头,离吉宗很近,近的吉宗甚至都能从他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吉宗僵硬的想往后挪动一下,想从自己正室的房间里逃走,会不会被人嘲笑。可是,她真的很害怕啊,又不能动手打他,完全的弱势啊,这也算家庭暴力吧。
忽然,真宫理眨眨眼,噗嗤一下笑了。他有几分作态,但也真的没见过这样的吉宗。吉宗在他眼里,有超出年龄的冷峻,理智,大多数时候,是面无表情的。即使对着於须磨,她也多是包容温和。现在,却露出了想要逃走的尴尬表情,让他怎么能不偷笑。
吉宗感觉自己被耍了,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脑子也恢复了运转。
“你不必如此的。”吉宗忽然出声,打断了真宫理,强忍住替他把滑落的衣服拉回肩膀的冲动,反复暗示自己,这是自己的丈夫,你得把他当男人看,他不是小学生,已经是初中生了。
吉宗拍了拍真宫理抓着她袖子的手,尽量温和道“我知道现在局势不稳,你必定心里不安。可是,你既然嫁入纪伊,那就由我保证你的安全。”
看着真宫理眼中迸射的不安,吉宗觉得,人真的有锄强扶弱的天性,不管真假,她都觉得心里软了几分,也许是种自我膨胀吧,她对自己说。吉宗的情报网遍布天下,即便并非如此,按照推理和看过的那些正史野史,她也知道,真宫理肩负的是什么。说起来,他也是政治联姻的牺牲品。即便皇室如愿复辟,自己死活不说,真宫理就真的能顺遂的度过后半生么?他尚是亲王年幼爱子的时候,就能被牺牲,那贼臣遗孀就能提高他的身价了,估计,家族对他的安排还不如现在。这些话,她琢磨着该怎么说,并非她想讨要真宫理的忠心和保证。她有信心看好自己的前院儿后院儿,没有付出,自然也不求真宫理的回报。
可是,现在,她忙过一阵子新政后,觉得,很多事情,预则立。提前预见到,也许只是一句话的事儿,就能少很多麻烦。就像现在,她知道皇室想大政奉还,又知道真宫理收了“家书”,自然就能推断出一二来。看到真宫理的改变,她自然知道原因,只是,她不知道,是真宫理想为夫家效力,还是向自己投诚。可是,为了达到这两种目的,他唯一的手段,只能是向自己献媚。他得到信息和宠爱甚至信任,不在关键时刻被夫家或者自己抛弃的唯一途径,就是献上自己的身体。这种认知,让吉宗对他有些怜爱。她不必分辨真宫理是真明白还是假明白,是否糊涂,为的又是什么。
在她看来,无非都是一种求生手段罢了。这也是她在江户之乱后,郑重考虑的。
原来,死亡从来不曾远离,站的高,权力重,义务也更多。就像,曾经,她不明白皇子们之间的争夺。什么身不由己,在她看来,不过是贪恋权势的狡辩罢了。可是现在,她理解了,因为,退一步并非海阔天空。身后等着的,往往是万丈深渊。她短短的日子,饭里被人投过毒,险险躲过吃饭噎死的闹剧;又见识了这个时代的忍者刺客。
如果说,在遇刺之前,她根本没想过自己的身份敏感,给很多人带来威胁。那一定有很多人会笑,觉得她伪善,所图者大。可是,她自认为,真的从来没想过争夺什么,之前,只是想从二姐那里挣条命,才会走向藩主之位。现在,她同样没想过将军的位子,却被别人当成了障碍。原来,有时候并不是她想或者不想怎么样,别人就认同或者允许的。
她的身份和位置决定了,她只要活着,就要逆流而上,永不退缩。
吉宗的手,摸上了真宫理的脸,入手滑腻,她柔和了目光,看着有些颤抖的真宫理
“别怕,有我。”
真宫理的眼神,一时间慌乱的闪躲。吉宗心里那点小小的负罪感,被生死存亡战胜了。如果有一天,有人告诉她,在不太遥远的将来,她将是一个有政治远见和手腕的人,她肯定不会相信。如果说,那人再告诉她,她会去从政治立场,选用怀柔手段,试图感化和感动一个十三岁的男孩儿,让他站在自己一侧。她可能会大笑出声,也可能会因为恼火而打人。总之,她是不会相信。可是现在,她正在做。
她唯一能做的,对得起自己良心的承诺,那就是,她会好好待真宫理。而如果真宫理不背叛自己,她也会兑现保护他的承诺。即便她最终失败收场,也不会迁怒于真宫理,而是放他一条生路。至于他的家人如何对待他,自己的宽容是否给他带来灭顶之灾,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阿宝。”真宫理颤抖着嘴唇,说道。吉宗疑惑的用眼神询问,真宫理努力控制住颤抖,道“家里人,都叫我‘阿宝’,这是我的乳名。只是,很久没人叫过了。”他尽量平静的看向吉宗的眼睛,在心里又重复了一下自己的决定。不管是为了皇室还是为了眼前的女人,他要自保,都要靠她的宠信。只要她宠信他,那自己就进可攻退可守。
有时候,是因势而为。也就是说,在他不作为的情况下,皇室如果盛了,他会帮皇室;吉宗如果盛了,他同样会献上忠诚和信服。也许,这是许许多多岛国人的想法,这种想法让他们尊重强者,不断完善。
所以,真宫理的决定是,不带目的的努力获得吉宗的宠爱。
“阿宝”吉宗的手摩挲着他的脸庞,没意识到他的轻颤,跟着吟诵他的名字。“如珠如宝,好名字。”她赞叹了一声,同时,她的唇压了下来,轻轻吮吻了真宫理的唇。真宫理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复有闭上。颤抖的贴近吉宗,犹如献祭一般。
意识到他的贴近,吉宗的眼睛弯了弯,倒不是个傻孩子,皇室里又怎么会有单纯的孩子呢。他现在最明智的决定,就是把握住自己,进可攻退可守。看来,他也是个明白的。轻笑出声,吉宗揽紧了真宫理,给了他第一个吻和拥抱。吉宗怀里的真宫理睫毛剧烈抖动着,即使纲条也不过拉了拉他的小手,即便如此,也让他觉得被亵渎了。可是,吉宗对他做的,他却只有紧张,甚至懵懂中有种期待。难道是他所作的决定影响了他的心,还是,婚姻本身,已经给了他太多的暗示。
“阿宝,呼吸。”吉宗和真宫理分开,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真宫理的身体猛的一僵,然后重重吸了口气,被吮吸得异常红艳的嘴唇紧紧抿着。
吉宗放开有些虚软的真宫理,后者疑惑的看向她。吉宗心里摇摇头苦笑,她真那么像变态么?口中道“阿宝,快点儿长大,我等着呢。”
真宫理的脸蓦地一下红透了,吉宗笑着吻了他的发心,起身离开了房间。真宫理瘫坐在地上,许久没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