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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不平
“少将军,您再思量思量,将军不让您去京城,一定有他的打算……”站在涿郡城外,胡勇再一次试图劝说罗成回去。
“哈哈,爷知道了。你好好想想回去怎么说,尽量让父亲少打你几板子吧!”可惜胡勇的话罗成根本没听进去,很随意地挥挥手,告别苦着脸的胡勇,一带马缰,打马飞奔而去,很快消失在从涿郡南下的道路上。
“唉……”胡勇往往远处还未完全落下的浮沉,叹口气,上马回城。
少将军心心念地去参加争夺冠军侯的军演,却不知什么原因老将军并不允许。这不,少将军干脆抢了另一个侍卫进京的名额,偷溜了。可怜,他这个少将军的侍卫长,回去还要面对老将军的怒火。虽然,军纪严明的老将军不会太过重罚,但就是一顿叱责,以老将军那强大的威势发作出来,他也难以承受哇。
胡勇回城挨不挨训,罗成不放在心里,他只知道父亲不会就此杀了胡勇就成。
一走出涿郡,他就像飞出笼子的鸟儿,满心眼儿里就只剩下畅快和惬意,还有可能遇到潇潇的希望了,根本不会想自己将来如何回家的事。
罗成一路南行,经笼火城、过良乡,直奔涿县。
这一日,罗成走到居涿县还有三四十里的一个村子旁,一路的奔波,让他又饥又渴。恰好村尾挑出一个破旧的幡子,上书着一个大字:茶。
罗成在茶棚前下了马,看着只用几根木桩支撑起的草棚子,在冷风里摇摇欲坠,微微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虽然只是路旁的简陋茶棚,罗成进去前却已经坐了三个人,正围着一张桌子坐在一起。桌子上放着几个浅碟和一个粗瓷酒坛,碟子里无非是熟牛肉、咸豆子等几个简单的下酒小菜。就那故迎风飘过来的微微酸涩的酒味儿,想必坛子里酒也只是些村酿劣酒,罗成也失了要点儿吃喝的兴趣,只大马金刀地在另一张空桌旁坐下,喊了一声:“来壶热茶!”
“嗳,来了。”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答应着,从棚子后边的茅屋里走出来,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淳朴汉子,手里端着的汤盆正冒着热气。“这位客官,您稍等下,茶马上就来。”
看着汤盆里的袅袅热气,罗成也不想再啃包袱里带的冷馒头,于是问道:“可有什么吃的?不挑好坏,热乎的就行。”
汉子瞥了眼自己手里的汤盆,目光闪过一丝了然,笑答道:“有,有,这是我婆娘杆的热汤面,用了上好的牛肉老汤,这个天儿喝上一碗,赶路的寒气就都散啦。”
“嗯,好,就给我也来上一盆吧。”罗成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串肉好放到桌子上。
那汉子笑着点点头,将汤盆送到另一桌上,这才走到罗成身边,笑着将桌上的肉好划拉起来,眯着眼数了数,从掌心里取出两枚递到罗成面前:“这位客官,一壶茶一盆汤面只需二十二个肉好,这是余下的……”
“罢了,就当赏你的吧。”罗成挥挥手,打赏打惯了,完全下意识地就说了这么一句。
那汉子早在出门时就看到了这位少年,就见他不但长得丰神俊秀,而且衣着穿戴俱都不凡,就连拴在棚子外的白马也神骏非常,当然知道此人应该是哪家的少爷。此时见他随手打赏的自然,心中这个猜测更确定了,脸上的笑意不由地又加深了几分,连连称谢之后,退回了茅屋为罗成沏茶去了。
正如茶棚主人说的一样,能在寒冷的天气里喝上一碗热乎乎的热汤面,着实非常令人舒适。一碗热汤面喝下肚,身上的寒气已被驱散,罗成甚至感到额头和身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整个人都暖洋洋的,仿佛外边的寒风似乎也没那么凄厉了。
罗成又自己动手舀了第二碗,挑起一缕半透明的面条,吹了吹,吃进口中……
“虎哥,俺们这样一路向北,究竟能不能……”说到一半,那人似乎保持着警醒,自己止住了。
但,显然他们一起做的同伴是都明白的。随即,另一个粗嘎的声音道:“燕山的张金称俺认识,那人虽说心眼儿有些小,但对人也还不错。俺们暂时去他那里落脚吧。”
罗成本来没注意那几人说啥,听到提及张金称,不由地集中精力听起来。
“唉,也只好这样了。”第三个人叹息着,“杨义臣那老贼忒厉害,烧了高鸡泊之后,恐怕深泽的高士达和豆子坑都跑不了了。好在,燕山够远,他一会儿半会儿也打不过去。”
“嗯嗯,”开始那人随声附和着,“不止杨义臣,他手下的秦琼、程咬金和那个罗士信也都厉害,都是以一当百的硬茬子……就他三人堵了出路。俺们仨幸好藏在一处没过火的苇子地里没往外逃,不然……唉!”
“是啊,是啊,那三个秦琼最大,也不过十八九岁呐!真他奶奶地厉害!”
听到这里,罗成喝面条的动作不自觉地停了下来,扭过头去看那三个逃出来的贼匪。
“他娘的,你小子看嘛看,再看俺将你那俩眼珠子抠出来!”一名大汉看到罗成回头,登时怒了,一拍桌子,瞪着眼睛张口就骂。
罗成却不着恼,甚至还勾了勾嘴角,回过头来将面条吃完。
那三个匪徒依旧骂骂咧咧地,却也知道如今自己是丧家之犬,匆匆吃喝了,抹抹嘴儿就走。店家从后边走过来,急道:“三位大哥,你们还没付茶饭钱呢!”
没想到三个大汉听到店家的话,立刻转回头来,恶狠狠地瞪着店家。其中一个更是抽出了腰间的刀,刷地一声架到了店家的脖子上:“奶奶地,老子们吃你点儿东西,那是看得起你,你还敢唧唧歪歪要钱?告诉你,老子的刀可不是吃素的。”
那店家是老实巴交的村民,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立时吓得腿一软跪了下去,也不敢再提饭钱的事儿了,苦着脸哀告着:“是小的瞎了狗眼,大爷们饶了小的吧!”
罗成的手正要伸向搁在身旁的长槊,却猛地察觉的一道目光盯在他的背上,伸到半路的手一顿,慢慢地收了回来。
随即,那三人恶狠狠地威慑了店家一通,扬长而去。罗成也已将一盆汤面吃完,喝了杯茶水,别过惊魂未定的店家,骑马而去。
离开小村,罗成并没有急着赶路,反而像赶路太久疲惫了般,任由马儿缓缓而行,而且不等天色黑透,就在一片小树林旁停了下来,点起篝火准备过夜了。
夜色漫涌上来,渐渐笼罩了远处的丘陵和近处的树林。一片苍茫之中,似乎只有篝火的火焰跳动明亮着,带着一份不切实的暖意。
一匹白马跪伏在篝火旁边,在它的身旁,一名少年裹着毯子,发着轻微的鼾声,似乎已经睡熟了。
周遭,风过树梢的呜呜声中,夹杂了篝火燃烧偶尔发出的轻声爆鸣。一切似乎都很安详,都很美好。
但是有人总是看不得安详美好的存在,他们看到别人的好,就想冲上去将其破坏掉。却不想,在他们眼中的肥羊,或许是一只外表温顺的猛虎。猛虎表现的再怎么温顺,再怎么慵懒无害,它的本性也是吃人的。
三个高大的黑影,此刻却够搂着身子,鬼鬼祟祟地潜伏在小树林中。他们手中的刀,微微晃动下,偶尔闪过一道刺目的寒光。
夜色更深了,除了风摇摆树枝的声音,连篝火也渐渐熄灭了。四野完全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三个黑影摸索着,深一脚浅一脚地,终于从树林里冒出头来。一出树林,他们的动作立刻变了一副模样,猛地冲向那熟睡中的一人一马。
只是,等他们冲到那人马所在之处,想要挥刀砍下去的刹那,一杆长槊犹如毒龙出海,嘭,冲在最前面的那人就感到胸前一痛,一个冰冷的巨物已经穿透了他的身体。他举刀的手仍旧高扬着,目光顺着胸前的凶器看下去,一双黑亮的眼睛正含着轻笑,在暗夜里熠熠发光。
后边赶上来的两人还不知道这突变,只看到自己的大哥冲上去却举着刀愣在那里,都在心里暗暗诧异。却也知道这种时刻迟疑不得,同时挥刀从两边夹击而上。
那胸中的巨物一转一拧,那人感觉慢慢流逝的生命,在剧痛中,瞬间断绝。长槊撤回,旋风般打个转儿,噗,又扎进了另一个人的身体。
“啊!”这个人骤然遇到杀手,惊痛之下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另一名的刀也砍了上来。
长槊再次后撤,槊尖儿上,还挂着那个未断气的人,槊杆就撞到了第三人的胸膛之上。
半个时辰后,罗成一人一马,向南疾驰而去。在他身后的树林边,三具尸体都是一槊洞穿。腥红的血,慢慢透了一大片土地。
本来要去京城大兴,罗成接下来应该一路往西南而行。不过,罗成从那三人口中听说了杨义臣剿平高鸡泊之后,进涿县,过涞水,只要到茶棚、客栈歇脚,就总是听到杨义臣的名字。似乎所有的人都在谈论杨义臣一夜平了高鸡泊,之前平匪多处,总共平掉的贼匪数量竟高达十万之众。那些百姓们都纷纷对杨义臣的辉煌战绩赞叹不已,也对杨义臣平剿贼匪,又还给他们一个安平的世界而感念不已。
百姓们怀着无比崇敬的心情,将杨义臣剿匪的战绩口口相传,竟越传越玄,说杨义臣天生异禀,出生之日,天现五彩祥云,之后,杨义臣更是五岁读四书,六岁通五经,七岁八岁就路遇不平,拔刀相助……那架势,简直这杨义臣就是一个救世主,是上苍专门派来拯救他们这些芸芸众生的人。
罗成一开始听着还被那些故事吸引,也恨不得能够亲身经历一番。但一而再,再而三地听到杨义臣的英雄事迹,还频频听人提到杨义臣手下的三员虎将,秦琼、程咬金、罗士信,那都是能千万军中取敌首如探囊取物般的少年英雄。罗成心里的就开始不是滋味儿了。
说起来,人家也曾带兵荡平燕山贼寇,虽然剿匪没有十万,万儿八千的也是有的,咋就没听人提过?难道,他罗成罗少将军就不是英雄?
这么想着,骄傲的罗成有些受不住了。想想进京时间还很充裕,干脆拨马改了道儿,竟是经遒县、|县,直奔着杨义臣驻军的武城县去了。
可惜,抱着一比高下心思的罗成赶到武城,才很郁闷地得知,杨义臣被奸臣在炀帝面前进了谗言,引起了皇帝的猜忌,将他调回京城修养去了。而他带领的郡兵还有那三员虎将,也已经带着兵丁们返回了齐郡去了。
扑了个空,罗成仍旧心有不甘。在武城休息一夜之后,第二日干脆骑马直奔齐郡了。
杨义臣回京,他也即将进京,找个机会见上一面不难。不过,他更想见见那三位少年虎将,据说那三人最大的秦琼也不过十七岁,程咬金十六岁,而年纪最小的罗士信不过十四岁,恰好与他同岁。
人家十四岁就参加南征北战地剿匪,而且战功卓著。反观他自己,虽说跟着爹爹打过几次胡虏,但毕竟罗艺将儿子带在身边,观摩学习的意味为主,说起真刀实枪的战场拼杀,罗成也不过经历了一两次而已。让人一比,他曾经沾沾自喜的功绩,竟是那么提不上桌面的东西。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不得不说,人家罗成一路上朝行夜宿,没找什么大哥,也没去贼匪窝子里插上一脚,人家赶路的速度自然比顾小小快多了。
这不,第十天傍晚时分,罗成就牵着马,走进了齐郡郡府历城的城门。
自古以来,山东这一片深泽成片,荒地连绵,又因为黄河过境,几乎每年都要发发洪水啥的,致使山东这片本来应该很富饶的地方,也变得越来越贫瘠。活不下去的老百姓被迫不过就拿起了刀枪,扯旗造反,占山为王,干啥的也有。久而久之,山东就成了出响马的地方。
不过,自从杨义臣奉旨招兵剿匪后,各地活跃着的匪徒们或被平剿,或被杨义臣的威名吓得一吼而散,有加之齐郡府历城是杨义臣驻兵之地,倒也没那家叛匪真的找上门来。除非有些无脑的匪徒们“老太太吃□□”,自寻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