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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霸先死后几个月,559年10月10日,高洋也在痛苦中离开人世,享年31岁。
高洋酗酒成性,经常茶饭不思,胃病越来越严重,终至不可收拾,临死对皇后李祖娥说:“人有生就有死,没有什么值得惋惜,只可怜我们的儿子年龄还小,有人将夺走他的宝座。”又对兄弟高演说:“夺由你夺,但千万不要杀他。”
中央政府最高行政长官、开封王杨愔,领军大将军、平秦王高归彦,总监察长燕子献,禁宫侍从长郑颐,一同接受遗诏,辅佐新君高殷,娄昭君升为太皇太后,李祖娥为皇太后。
高洋虽死,但他生前的那些暴行,对于北齐国民来说,仍然是噩梦般的存在。
早在东魏时期,民间一项预言,说的是穿黑衣服的人会灭高家,所以当时当政的高澄很不愿看见和尚,因为和尚的制服就是黑色的。
高洋比哥哥的反应更剧烈,有次在晋阳时问左右侍从:“什么东西最黑?”
侍从回说:“没有比漆更黑。”
上党王高涣在兄弟群中排行第七,高洋由此起疑,让司令官破六韩伯升去邺城征召高涣前来晋阳。
高涣料想前途必定比自己的排行更黑,走到紫陌桥时,击斩破六韩伯升,只身逃亡,最后被逮捕,押往邺城。
永安王高浚在兄弟群中排行第三,并不犯忌,但因一段往事,也招来高洋的恼恨。
高洋还是太原公的时候,与高浚一起晋见高澄,在这期间,高洋忽然流下一串鼻涕,高浚斥责高洋的左右侍从说:“为什么不给俺二哥擦鼻涕!”
高澄等人当即捧腹大笑,让高洋十分窘迫。
557年下半年,时任青州州长的高浚到邺城述职,高洋脱光衣服,特别让高浚一起游逛东山,高浚忍不住规劝:“这动作对一个帝王而言,恐怕并不合适。”
高洋当时正在兴头上,没有发作,等高浚离开,前怨后恨交加,下诏让他重返邺城。
高浚知道七弟的遭遇,恐怕大祸临头,托病不去,高洋于是派钦差大臣乘车前去逮捕。
结果可以预见,高浚和高涣一起被囚禁在北城地牢的铁笼中,喝水、吃饭、拉屎、撒尿都在里面。
一年后,高洋亲临地牢探望两个兄弟,让他们放声高歌,高浚和高涣内心恐惧,声音也颤抖不止,高洋良心发现,有心放他们出来,随行的长广王高湛劝说:“猛虎怎么可以出笼?”
高洋沉默不语,高浚却忍不住发作,怒吼道:“步落稽(高湛的小名),苍天有眼!记着你今天的话!”
高洋瞬间有点不耐烦,亲自用长矛猛刺他们,又让卫士刘桃枝也向铁笼中猛刺。
这么折腾了好一会儿,高洋感觉疲惫,下令投进木柴火把,把高浚和高涣活活烧死,然后用泥土和石头把地牢填平。
558年,北方大旱,高洋曾向西门豹的祠堂祈雨,结果仍未下雨,高洋一怒这下,把祠堂拆除,并掘了西门豹的坟墓。
西门豹是战国时的水利专家,在魏国担任邺县县长,死后葬在后来的邺城。
常山王高演是高欢的第六个儿子,高洋的同母弟,经常规劝高洋,因性情温顺,高洋偶尔也能接受,并一度砸碎所有御用酒杯,表示不再饮酒,但没过多久,便重操旧业。
之后有次,高洋把东魏时的宫女赏给高演,以奖励其忠诚,但酒醒后却忘了这回事,指控高演擅自夺取宫女,让卫士用刀柄猛撞之,高演一度伤重濒死,更拒绝饮食。
娄昭君日夜不停地在儿子病榻旁哭泣劝慰,高洋不知如何是好,与左右说:“这小娃要是真的死掉了,我怎么向老娘交代。”于是不断派人前往慰问,并承诺把高演的亲信王晞释放。因高演不断上疏规劝,高洋迁怒于他的亲信王晞,将其捉拿归案。
王晞重获自由,哭着劝高演说:“天上神明,怎么能使你死在这里,至尊是你的弟兄,又是天下的人主,难以计较是非,你不进饮食,太后也不进饮食,你纵不爱惜自己,岂能不顾太后。”
话没说完,高演挣扎着起来吃饭,总算了结这场风波。
过了一段时间,高演对王晞说:“主上起居无常,我怎么会因为他一次生气,就不敢再开口,你应该就你耳闻目睹的事,代我撰写规劝的奏章,我会找机会提出。”
王晞很快就列举了十几条,但也趁机劝阻说:“帝国政府所依靠的,只剩下你一个人,你却去效法平民的耿直忠心,而忽视突然爆发的灾祸,发疯的药使人不知道他在发狂,刀和箭岂能分辨亲疏,一旦在常理之外,大难临头,你家怎么办,太后怎么办?”
高演唏嘘不已,感慨说:“竟然到这种程度。”
隔天后,高演终于打消原意,当着王晞的面,把那些条文烧掉。
可过了没多久,高演又找机会向高洋进言。
高洋果断发作,让武士把高演的双手绑到身后,拔出佩刀,直指其脖子,诟骂说:“你懂什么,是谁教你?”
高演说:“天下人全都闭口,除了我,谁敢多嘴。”
高洋让左右火速行刑,乱棒痛打数十下,眼看高演要被活活打死,高洋忽然醉死过去,侍卫们赶紧把高演放生。
高洋喝酒后,专门到皇亲国戚家里奸污妇女,无论到谁家,都流连忘返,唯独经过高演家时,顿觉索然无味,远远躲开。
时间一久,高洋对这个兄弟的感情有点复杂,既重视,又轻视,既厌恶,又喜欢。
太子高殷温顺敦厚,高洋认为他与自己的性格差太多,有意锻炼他,有次让高殷亲手处斩囚犯,高殷心肠慈软,被催了三次仍不肯下手,高洋大怒若狂,拿起大刀,用刀柄使劲打他。
高殷从此落下了结巴的毛病,有时甚至说不出话,更让高洋厌恶,高洋在酒醉时,好几次对左右说:“太子性情懦弱,而帝国责任重大,我看我终于会把宝座传给常山王。”
太子宫教师魏收对杨愔说:“太子是国家的根本,不可以随便更换,至尊三杯下肚之后,总是说要传位给常山王,使臣属疑惑不定,生出二心,如果真要这么做,就应早做决定,把这种事当儿戏,只能使帝国不安。”
杨愔把魏收的话转告高洋,高洋这才不再提及,并决心闭关,除非重大的军国大事,不许任何人打扰。
559年2月28日,北齐元老、左副行政长官崔暹逝世,高洋为此特别出关,并亲自到他家里哭泣祭悼,问崔暹的妻子李氏说:“你想不想崔暹?”
李氏哭着说:“当然想。”
高洋说:“那你就该亲自去看他。”
李氏未及反应过来,高洋已挥刀砍下她的人头,扔到墙外。
杀元老大臣杜弼时,高洋也不过随口下令而已,至于另一个大臣高德政,高洋让高德政的死党刘桃枝施刑,刘桃枝不忍下手,只砍下高德政几个脚趾,高洋不肯罢休,终于下令将其斩首。
高洋有次问彭城公元韶:“刘秀怎么能中兴?”
元韶回说:“因为没把姓刘的赶尽杀绝。”
高洋记在心里,不久便下令把所有元姓不分男女老幼全都屠杀,用以解除将来的危机。
559年5月27日,始平公元世哲等25家同时被杀,元韶等19家则被关在地牢,元韶被活活饿死。
后来高洋准备去晋阳,去之前把剩下的元姓皇族全都绑到东市斩首,前后共杀721人,尸体全投进漳水,鱼肚中往往能找到人的手指甲或脚趾甲,邺城人民因此很长时间不敢吃鱼。
经过这番洗劫,只有开府仪同三司元蛮和内政部抚恤司长元文遥等几家得以幸免。
定襄县长元景安打算上疏请改姓高,以逃避刑罚,堂兄元景皓说:“怎么会有舍弃本姓而姓人家姓的想法,大丈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元景安把他的话报告高洋,高洋立即下令杀之,然后赐元景安姓高。
元景皓虽死,“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呼声却一直在世间回荡。
高洋统治后期,在北方大量修筑长城,在南方资助萧梁的郢州政府,武士战马大量死亡,再加上重建楼台宫殿,以及毫无节制的赏赐,国库积蓄枯竭,不能供应,最后不得不减少文武官员的俸禄,克扣军队官兵的粮食,合并裁减州、郡、县、镇、戍的官职,节省费用,以供他挥霍,北齐国力直线下滑,为后来的危机埋下伏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