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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谁一定会陪着谁到最后,这一点,桃花早就知道。
还好,至少有李子贤在他身边,这个男人,自然会护他周全。
想到那个名字,桃花的心又是一痛,那些他挣扎在生死一线时她担惊受怕的日日夜夜仿若在她心上刻下了深深的伤,在也不会痊愈了一般,一碰,就疼。
最后却是天不亡李子贤,也是他命不该绝,昭国向来行踪诡异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沈墨渊恰逢因事来访,机缘巧合间救回了大周的擎天之柱李子贤一命。
而李子贤则被奉为亚父,全力辅佐新帝,共创显赫大周王朝。
那个男人……
她自始至终都是爱着的吧?
桃花寂寥的一笑,没有看破黄泉生死,却是看穿了红尘万丈。
爱就爱了,是爱了。
经历了那么一番的生离死别,如今的她已是可以坦然的正视着心中那份一直蜷缩在角落的情感,有些东西,莫要不在了才明白珍贵,更莫要失去了才会懂得珍惜。
比如生命,比如,爱情。
做人,勇敢一点,何必伤人伤己,故作矫情?
只是,如今她明白了,却貌似,有些晚了。
要离开了,再见时以不知是何年何月,咫尺天涯,徒留的,不过是那份牵挂。
还好,生离而已,比起死别,桃花知足了。
明日便要走了,到时候,天下人都会知道,那个叫做于璎珞的公主薨了,还有谁在乎,世间还有一个女子,叫做,白桃花?
桃花觉得命运有时候真的是个有趣的东西,当年她穿越伊始,自以为是一个带着拖油瓶的野寡妇而已,如今,兜兜转转间,一切竟是又回到了那个原点,她如今到真的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带着个拖油瓶的寡妇了。
只是,夫家是有名有姓的,不再姓那劳什子的黄,而是姓柳了。
她闭目轻轻的叹息着,思绪却是越飞越远,昏昏欲睡中,桃花觉得自己的灵魂好似也飘离了一般。
半梦半醒间,有歌声远远的传来,悠然似是迷雾,丝丝缕缕,仿若仙乐飘飘,如真似幻,却仿佛带了某种熟悉的调调。
有什么要呼之欲出,却纷繁缭绕,理不出任何的头绪。
桃花蓦然惊醒,爬起身来,穿花抚柳的仓惶的追着歌声而去,一路间踉踉跄跄,花叶勾破了衣服却仍不自知。
渐渐的,花木稀疏,唯留石子小路,曲曲折折,似通幽处,桃花一路追着那歌声踏入,眼前竟是绿草茵茵,豁然开朗。
那是一大棵樱花树,撑着华盖般的粉雾花冠迎风舒展,花开烂漫。
凉风夹着樱花漫天,纷繁的好似仙府洞天,笼上了一层的粉云红雾气,美的空幽寂然。
偶有清风拂过,带了那仿若云层幻境中飞出一般的飘渺的歌声:
那天的云是否都已料到
所以脚步才轻巧
以免打扰到
我们的时光
因为注定那么少
风吹着白云飘
你到哪里去了
想你的时候
哦抬头微笑
知道不知道
飘渺袅袅,如梦似幻。
这歌,她唯有唱给那个冷傲绝强的男子听过。
是冥冥中的注定,或是实践万物的巧合,桃花不知道,只是就在那瞬间,水雾弥漫了她的双眼,泪,潸然而下,大滴,大滴。
她只是恍然间见到那个那个白雪寒冰般的男子,一动不动的趟在那绿荫青草之上,整个人仿若是死过去了一般,毫无声息,只是那紧逼的眼角不停的滑落的泪水,一滴一滴,无声的落尽泥土里。
桃花任由自己如那日得惜言一般躺在绿茵草丛里,抬头看着那蓝天,白云,繁花,一阵花雨飘落,那个男子曾经的话,原本以为不曾在意,如今此刻竟是那么清晰。
“不管你是失忆也好,忘记我也罢,只要你还活着,还活着啊,就好!璎珞啊,你知道吗?我只要你还活着就好,哪怕是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我一辈子找不到的地方,活着,就好!”
“只是,你不懂,当你呼唤一个人那人还能回应你的那感觉是多么的美好,我知道你不是璎珞,我也不会把你当成我的璎珞,可是,我只是希望,当我叫璎珞这个名字时,还能有一人如往日一般的答应着,能答应着,就好。”
“呵呵,我知道,你只是喜欢让惜言哥哥欠着,一辈子都欠着,越欠越多,一辈子都还不完!不过如此也好,那我们便又有下辈子了,你说,是吗?璎珞?”
惜言啊,是你吗?
你知道吗,如今的我,多么的希望你还活着,哪怕是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活着,只要活着就好!
而今,我懂了,当你呼唤一个人那人还能回应你的那感觉是多么的美好,你知道吗?我是多么的希望啊,希望我叫惜言这个名字时,还有人一如往日般的答应着,真的,竟是,能答应这,就好!
你莫非早就知道了这个结局?
惜言,你欠了璎珞的,我却是欠了你的,这辈子都是没法还,也还不完的了,下辈子,不,下辈子你去还璎珞你债,下下辈子,让我来还你,可好?
言犹在耳,只是如今,已是,心在咫尺,魂断天涯!
桃花安静的躺在那樱花树下,任由那些花瓣飘落洒下,落在肩头,遮住眉梢,带着那有些熟悉的冷冽的味道。
蓦然回首,很多人,很多事,再不若,初见。
原来的那些过往,那些沧桑,而今,却是唯我,一人,还记得罢了。
罢了,罢了,我终归要好好的活着,连你那份一起,好好的,活着。
不知过了多久,桃花觉得头顶的阳光仿若被一个清影遮去了一些,她凝眉睁开眼睛,一个男子,青衣乌发,负手而立,正居高俯首,定定的看着她,而后,浅笑,轻轻的唤了一声:“桃花――”
桃花躺着仰望着,阳光穿过粉色的花冠洒进来,仿若碎了的金玉,在他的身上投下细碎斑驳的影子,那人青衣寥寥,周身好似被这光雾描绘了浅浅的光晕,竟有一种朦胧迷离的不真实。
桃花半合着眼睛,微微的弯起唇角,嫣然一笑,“子贤,你怎会来这里?”
“被一阵莫名的曲调吸引,恍恍惚惚间竟是来了这皇宫的后花园,呵呵,说来可笑。”
可笑吗?
惜言……
事到如今,你还是,放心不下吗?
桃花的心瞬间软糯如棉。
许久,二人两两相望,静默无语。
“我要走了。”
“我知道。”
气氛冷滞,二人更是相对无话。
最后,还是李子贤打破了这沉寂的尴尬。
“我昏迷不醒的那些时日,你衣不解带的照顾,辛苦了。”
“应该的,比起你为我做的,何足挂齿。”
两人你来我去的客套着,竟是比陌生人都客气疏离了几分。
仿若二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随后,便是有些不知如何的沉默。
最后,却是李子贤叹了一口气,“孤身一人,带着安儿,诸事小心。”
桃花不敢抬头,不想去看他的表情,唯有含糊道:“嗯。”
她怕,她会不小心,哭出来。
死别苦,生离,却是难。
“银资多带些,以免急用。”
“嗯。”
“小生意还是莫做了,你而今的身份,虽是隐姓埋名,太过抛头露面,终归不好。”
“嗯。”
“江海之滨,湿气太重,早晚记得加衣。”
“嗯。”
“经此一别,再见不知何时,记得想我。”
“嗯。”桃花条件反射的顺口答道。
随即便反应过来,俏脸通红,双目含怒,别过脸去,竟是再不言语。
“桃花,其实,我在昏迷中并非全无感觉,你,你在我耳畔说的话,有些,我听得清清楚楚,记得,真真切切的。”
“什么话?你――”桃花大惊,那时候知道他要命悬一线,全无神智,沈墨渊曾说,必须要讲些肺腑之言刺激他的神智心魂施针用药方有疗效。
桃花那时如何顾得了许多,一连几日不眠不休的守在他的床榻之前,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从相识,到重逢,从相濡以沫的朝夕相对,到误会重重的心有芥蒂,从被司徒睿囚禁时的日思夜盼,到见到那首相思诗的激动莫名,从在次相见时的泪如雨下,到后来敬而远之的冷漠相处,从雪山那一吻缠绵,到月下那一席长谈,从倾财相互,到默默相守,从拼死来救,到以命相搏……点点滴滴,汇聚成河,桃花那时候才发现,原来,这个男人为她默默无语的做了那么多,那么多。
然后,她还说了……
“你说,你心里一直有我,你说,我做的,你都记得,你说,要是我可以活过来,你便答应我,你说,等一切过去了,你便陪着我,做一对平凡夫妻,你说,将来起一排茅舍,种一院瓜菜,篱笆上爬满牵牛花,院中养一群鸡鸭,你我相依白头,看长河落日,看晨雾朝阳,你说,我们要把惜言没机会过的日子一起过了,你还说,我们要把他的那份幸福一起幸福着,你还说,我们要生一群的孩子……”
“行了,我,我不记得了!”桃花听着李子贤一字不落的重复着她的话,心里不知该恼还是该恨,却是着着实实的将那唯恐天下不乱的沈墨渊给从头到脚凌迟了一百八十遍!
后来,听的李子贤的话越来越肉麻,越来越直白,桃花终是忍不住出声打断了这个阴险的复读机,娇嗔的瞪了李子贤一眼,又羞又恼狠狠的一拳便打了上去。
李子贤浅笑间一把握住那挥过来的粉拳,紧紧的握在手里面,抿唇轻笑,直把那百炼钢化为了绕指柔,“不怕,我还记得,一字不漏,全部都记得。”
桃花低垂着眸子,轻咬着嘴唇,面上晕过几分胭脂色,脸色红的似是要滴出血来。
“你此番离去,要是,要是……”李子贤欲言又止。
“要是什么?”桃花的手挣了挣,却是拿不出来,听李子贤又问,便没好气的道。
“要是有年青才俊,倾情相待,真心以对,你……”
“要是有年青才俊,倾情相待,真心以对,却要如何?”
“你,你也莫要理会!等我,千万等的我来娶你!”
后面这句话声音极低,低到桃花支着耳朵听了又回味了半响,方才清楚明白,这听明白的瞬间,已是一丝红霞浮上脸颊,眸色中波光潋滟,却是没有回答,只是恨恨的抽回手来,瞪了李子贤一眼,转身扭头便要抽身而去,那抑制不住上弯的唇角,化作浅浅的梨涡,融化在四月的暖风樱花香里。
李子贤却是扯住了她的衣袖,上前一步,拉正了她的身子,双臂一圈,已是将那个魂牵梦萦的女子紧紧的抱在怀里,唇齿间,揉碎的,是多少相思满溢欲罢不能的抵死缠绵……
醉了,整个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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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驹过隙,转瞬已是七年光阴。
浮云晚霞归鸦,小桥流水人家
春日时节,桃花岛的落日总是来的晚一些,安儿私塾刚归,桃花打发他去后院将新出窝的鸡鸭赶进圈里,她拿了篮子垫着脚,探向那竹篱墙头边的香椿树上用竹钩子摘着那些嫩生生的黄绿色的香椿芽,脑子里盘算着晚上的菜色。
突然间听的有人在外轻唤,隔着那满树灿若锦霞的桃花粉海。她有些看不真切,便拎着篮子走到栅栏门处。
隔着那青竹簪花的篱笆门,那个男子,嘴角噙笑的看着她。
曜曜晨光下,她目光悠远地看着面前模糊了又清晰的脸,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眼似秋水桃花,唇若雨落海棠。
真真是一幅,好画。
桃花半合着眼眸,微微的弯起唇角,嫣然一笑,“子贤,好久不见。”
带着拖油瓶的小寡妇白桃花,历经七年,她的春天,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