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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临海四处看了一圈,都没能找到维克多的身影。
他立刻紧张起来,随即想到以维克多的本事,在这样一个对他来说难度不大的盒子里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提到嗓子眼里的心勉强放下来一些。
维克多作为他的召唤兽,两人其实也会有像囚徒感应那样的联系存在,董临海屏息凝神细细感受,隐约感觉到维克多就在附近没有离开,松了口气。
前方潘川艮已经彻底完成了变形,几乎看不出原来油腻微胖中年男子的模样了,山羊人右手手背上停着一只渡鸦,抬到自己面前,似乎在侧耳倾听。
尿雨已经下了一整天,完全浸没了泥土,两人趴在地上都快要被这股气味给熏死了。董临海苦中作乐地想:要是以后在厕所里打架,别人的耐受力肯定会没有他的好。
山羊人低声说了句什么,低沉的话音在雨打树叶的啪嗒声中不甚清晰,所有的黑鸦同时腾翅起飞,不过这次它们低空盘旋一阵后,便朝着远方黑云一样离开了。
董临海:?
浑身的毛发,灰白角质,公山羊的一对角、后腿和尾缓缓消失不见,山羊人又变成了潘川艮,甚至连身上的衣服还非常神奇地维持着原本的样子。
潘川艮拿过一旁的雨衣抖了抖上面的尿,毫不在意似的重新穿上,转身就要离开。
糟了!
临海蔺航之心中大呼不妙,潘川艮直直就朝着他们在的方向走来,一时间连躲开的余地都没有。
蔺航之按住董临海脑袋让他不要抬头,自己也趴在地上,心脏在胸腔中咚咚狂跳,不断地默念:看不见我们看不见我们看不见我们……
【祸福相依】的好运气不应该只表现在猜数字猜扑克牌这方面,尽管蔺航之从来没这样尝试过,但,这是现下唯一的办法了。
潘川艮是半羊人的怪物,还会魔法,维克多不在,只有他们两个人正面对抗几乎不可能有胜算。
潘川艮越来越近,鞋子几乎都要碰到蔺航之的头顶,步子落下溅起的泥水迸到他脸上。
两人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出,蔺航之双拳紧握,用尽全部的意念不断重复他此时此刻最迫切的意愿,黑色的雨衣几乎和泥土同为一体。
潘川艮目不斜视地从他们面前走过去了。
雨声哗哗。
又过了许久许久,董临海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见四周空无一人,低声问:“安全了?”
蔺航之爬起来,抹了把车祸现场一样惨烈沾满泥水的脸,嫌弃地呸了两声,依然觉得嘴里一股尿味:“应该安全了。”
董临海松了口气,为潘川艮的眼瞎由衷高兴。两人从藏身的灌木丛中走出,不禁关注起最重要的一个问题:维克多哪儿去了?
“喵~”董临海小声呼唤。
蔺航之:“维克多不是你的召唤兽吗,就不能用契约呼唤?我记得队长和小崔都可以啊。”
董临海抓了抓脑袋,不好意思道;“我和维克多签的应该不算正常召唤兽的契约吧,当时契约全程是它主导的,我还不太能掌控太多用法。”
一道白色的身影从树上探出头来,对着董临海喵了一声。
董临海走到树下伸出手,维克多便立刻顺着树跳到他怀里,地面上全是泥太脏,维克多要是跑一圈下来肯定变成小黑猫了,虽然他现在也不干净。
“叔叔你跑到哪里去了,不声不响的,吓我一跳。”
“我去看了下那东西的正脸。”维克多下意识想要舔自己湿漉漉的爪子,放到嘴边时想到雨水的成分,猛然顿住了,只能忍着湿冷的不舒服感道,“它是牧神Faunus,你们可能更熟悉它的另一个名字,潘。”
“潘?”董临海和蔺航之对视一眼,都摇摇头。
维克多:“……”
维克多:“好吧,等这个盒子结束,得对你们做点知识储备方面的教学了。”
两人都不知道他说的什么,维克多只得耐心解释道:“在古希腊神话中,半人半兽的牧神潘是创造力、音乐、诗歌与性.爱的象征,同时也是恐慌与噩梦的标志。他是位优秀的音乐家,但因为丑陋的外表,使得所追求的一切仙女都在躲避他。
“传闻中潘神在一次聚会上为了救下被怪物提风吓坏的竖琴仙女,站到了会让人变成鱼的湖中,因此下半身从山羊化作鱼尾,为了表达对潘的敬佩,宙斯将牧神当时的形象丢到空中,形成了山羊座,也就是摩羯座。”
蔺航之哇哦了一声,道:“我就是摩羯座的。”
董临海:“可是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摩羯座。”
蔺航之摆摆手:“星座这种东西就是封建迷信,不准的。”
维克多:“这事情咱能回去再说吗?我想洗个澡。”
这个诉求得到了两人的附和,他们迅速回去了宫殿,路上蔺航之衰神上身,亲身给董临海和维克多表演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平地摔,笑的一人一猫都快抽过去了。
当然,为了不引起注意,他们依然翻窗户进屋的。
洗个澡,换一身干净衣服已经半个小时过去了,董临海又给维克多也洗了洗,这地方没有吹风机,就只能用毛巾一点点擦干毛发。还好维克多并不像大多数猫那样对洗澡擦毛万份抗拒,董临海不一会儿就弄好了。
两人在董临海的卧室里见面,都觉得几乎可以肯定那潘川艮要对阿加莎不利了,代表着性.爱的公山羊,也微妙地贴合了蔺航之之前的猜测。
“这也太禽兽了吧。”董临海心里很不舒服,在现实世界中他也曾经看过一些有关的新闻,但从未有过像现在这样大的反应。
可能……因为阿加莎是真正和他有着交集的孩子吧。
他从幻境中亲身体会到小姑娘被欺负的无助和痛苦,也和在这一方天堂中安静生活的她交谈过,这对他来说,完全不是新闻上那些恐怖却单薄的字眼,虽然悲伤气愤,却不会记得太久。
她是一个活生生的存在。
“潘川艮不知道吩咐那群乌鸦干什么去了,很大概率到了城墙那边,不过有小崔在,应该不成问题。”
“现在当务之急要看住潘川艮,不要让他有任何对阿加莎下手的机会。”
董临海点点头,他想起阿加莎苍白的脸和泛紫的嘴唇,心里总感觉有些不安,起身道:“我去阿加莎那边看看情况。”
“我去吧,我刚才还睡了一觉,你休息一会儿。”蔺航之按住他肩膀,走出房间。
已经到了深夜,宫殿走廊上除却站岗的守卫几乎空无一人,安静得只有外面的雨声和自己的脚步。蔺航之一路走向阿加莎的卧室,小姑娘作为主人住在最中心的位置,距离客房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在转角处他遇见了从厨房中出来的侍女,负责照顾阿加莎的贴身侍女端着餐盘,步履匆忙。
蔺航之皱了下眉头,叫住了它,问:“这么晚了,小殿下还没有睡吗?”
“主人刚醒不久,说饿了,让我弄点东西吃。”
蔺航之本能地感觉有些不对劲,道:“正好我有些事情要找她说,让我送过去吧。”
侍女犹豫了下,道:“那我和客人您一起。”
这样也行,蔺航之点点头:“好。”
蔺航之:“昨天晚宴的食物里竟然会有那些恶心的东西,厨房的内鬼你们有没有查出来?”
“还没有,不过现在给主人吃的任何东西都严格把关,不会出问题的。”
“是吗?”蔺航之笑笑,掀开餐盘盖,抄起叉子戳了一块牛肉放进嘴里,“我一直很疑惑一件事情,你们和阿加莎不同,一些对人类有毒的东西,会对你们也有同样的效果吗?如果没有的话,你们又是怎么确定它真的安全呢?”
侍女两只手都托着餐盘根本阻拦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蔺航之吃了给阿加莎准备的食物。蔺航之仔细咀嚼着,不得不说这牛排还挺嫩的,好吃。
他把那口食物咽下去,顿了两秒笑着想要朝有些生气的侍女解释,张了张嘴,却一点声音都没能发出。
侍女:?!?!?!
蔺航之瞪大眼睛,捂住喉咙踉跄着后退两步,脸色苍白,跌坐在地上,侧身蜷缩起来,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
侍女尖叫一声,餐盘啪的摔在地上,盘中的食物洒落在地。它惊恐地跪在蔺航之身边,晃了晃男人手臂,在感受到衣服下肌肉激烈的震颤后,尖声喊道:“救命啊!救命啊!”
蔺航之已经不动了。
他闭着眼躺在地上,忍着笑,听到侍女如此惊恐的反应,有些满意自己的出神入化的演技。
毕竟当了八年的医学生,又在医院干了三年,他什么样的中毒症状不清楚?随便找出来一个表演就能蒙住这些与世隔绝的玩偶们。
既然已经确定潘川艮别有用心,那就必须在每一处地方小心注意。蔺航之根本就没有咽下那口牛排,一直都在腮间存着,万一真有什么猫腻,也免得自己英勇献身。
就算这食物没有毒,正好能借此让玩偶们更加注意阿加莎日后的饮食。
蔺航之趁着侍女叫人,还有空偷偷整理了下自己被滚乱的衬衣。
但很快,他感觉到了一丝不正常的晕眩。
喉咙间的灼伤感让他难以呼吸,他疯狂地想要喝水,整个腹部开始隐隐约约的疼痛,并在一分钟之内,变成了无可忍受的剧痛。
我靠,真的有毒?!
整个腹腔仿佛被一只手搅得天翻地覆,蔺航之疼的满面狰狞,脑中昏昏沉沉闪过这个念头。他颤抖着蜷缩成一团,抓紧时间将存在嘴里有毒的食物吐出来,张嘴想要叫住侍女,让她赶快把他送到董临海那里。
但这时候,他真正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意识消失的最后时刻,蔺航之几乎想要把自己掐死。
——他果然就不应该在使用过能力后,再用这种方法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