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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就是当时的全部了。”
北极,风雪之中。
与外界空前的轰动形成鲜明的对比,此时的港区,冰冷地几乎就是地狱。
第二次夏威夷海战终于还是落下了帷幕。
在这场由世界政府主导,意在削弱提督势力的作秀中,齐文远的舰队挽大厦之将倾,以一己之力抵挡住了追击而来的黑海旗舰猎户座,为各大舰队的撤退争取了足够的时间。
虽然就战略目的上来说,第二次夏威夷海战依旧是彻头彻尾的失败,但是在这场战斗中,全人类都看到了提督当中,出现了可以和猎户座那个天灾相抗衡的力量,在某种层面上来说,也算是一种好消息。
可是这样的结果,对于齐文远本人来说是什么滋味,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所以...萨拉通过用自己......强化了你们?”齐文远看着桌面上的报告,以及萨拉托加留下来的实验结果,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面无表情来形容了。
你很难去形容此时齐文远脸上的神情,因为那似乎就不是一个生命能有的表情。
麻木、颓废、空洞,仿佛一具行尸走肉,彻底失掉了灵魂。
“是的......”刚刚从维修渠走出来的约克城看着面前的齐文远,轻轻咬了咬自己的嘴唇:“根据当时战场上的情况...田纳西可以和提尔比茨不相上下,我可以和翔鹤不相上下......我们十二个人,应该是拥有了等同于黑海舰娘的实力。也是因此,我们才能最终和猎户座打得两败俱伤。”
“是啊...拥有了黑海舰娘的实力。”齐文远看着手中的报告,瞳孔扩散着,没有焦点:“只要有人类舰娘愿意用自己的身体做祭品,我们甚至可以将整个舰队打造成全部由黑海舰娘组成的舰队。”
约克城听到齐文远这么说,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颤抖了一下,感觉胸口一阵冰凉。
屋内炉火燃烧着,时不时蹦出一些火星,但是屋子里的约克城却感觉自己全身上下每一根寒毛都树立起来了。
“但是......这又要献祭多少个人类舰娘呢?”齐文远的目光缓缓垂落,最终他手中的那份报告被他轻轻折叠,扔进了火堆里:“这件事...从今天起,除了你们十二个人,不能被其他任何人知晓...明白么?”
“明白!”缓缓松了一口气,约克城站直了身子,恭敬地报告道。
齐文远顿了顿,目光僵硬地看着炉火,火焰倒映在他的眸子里,就好像有一团火焰在他眼中燃烧一般,驱散了黑暗。
齐文远的瞳孔缩了缩,重新恢复了聚焦。
“她......最后有说什么么?”齐文远说道,声音依旧波澜不惊,仿佛一个机器人。
约克城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齐文远说的是谁:“萨拉......萨拉到最后一刻,依旧放心不下小开......她嘱咐我们,无论如何一定要照顾好小开。”
“她说,她姐姐一直把小开当自己的亲儿子,所以她也就当小开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而现在,她要我们拿自己当小开的新生母亲。”约克城说着,似乎是在回想着萨拉托加最后的时刻:“所以......现在小开也就是我们十二个人的孩子了。”
“这样...啊......”齐文远点了点头,整了整桌上的报告,一股脑全部扔进了炉火当中:“萨拉留下来的研究...你们继续。”
约克城点点头:“方向是......”
“不需要祭品,就可以让我们获得匹敌甚至超过黑海舰娘的实力。”齐文远说着,缓缓从办公桌上站了起来:“还有外出......可以让港区里的姑娘们不用那么拼命了,给她们休息的时间,我们......”
齐文远话说道一半顿了顿,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他看了看桌面上的照片。
照片上,年轻的自己一脸笑容地站得笔直,而在两边,列克星敦和萨拉托加立在两侧,三个人笑得同样开心。
只是,这才过去多久啊,照片上的这三个人,就全部没有了......
全没了。
齐文远站直了身体,正准备说你也回去休息吧,突然他的房门就被人十分粗鲁地撞开了。
“报,报告提督......”来人正是大黄蜂。
只见她一个舰娘,居然扶着门框,气喘吁吁地上气不接下气,完全不能想象她经历了什么。而她脸上惊恐的神情,更是让屋子里的两人一同把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小,小开他,小开他......”
“小开怎么了?”约克城一愣,整个人瞬间像是炸毛了一般,连话都没有问清楚,就直接冲出了房间。
大黄蜂看着几乎再用舰娘力量在港区狂奔的姐姐,又看了看呆愣在原地的齐文远,犹豫了一下,就一咬牙,转头跟着自己姐姐而去了。
而齐文远在站在房间里,任由屋外的风雪吹在自己身上,一点一点剥离掉自己身上的体温。
难道...老天爷就连她们姐妹,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一点证明,也要夺走么?
齐文远想着,身体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样,跌坐在了地上。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齐文远的办公室终于又走进来了一个人。
带着眼罩的田纳西一进门,就感受到房间里的温度不对,转头看了看早就被风雪吹灭了的炉火的方向,皱了皱眉,轻声问道:“提督?”
齐文远坐在地毯上,身上居然也披上了一层雪花。
“提督?”田纳西又呼唤了一遍,只是这次,他根据齐文远十分微弱的呼吸声,找到了这个失魂落魄的男人:“提督,你怎么坐在这里?”
齐文远僵硬的眸子动了动,抬起头看向田纳西,嘴巴张了张,却干涸的发不出一点声音。
田纳西站起身,转头将办公室的房门关上,又重新燃起了壁炉中的篝火,这才扶着齐文远重新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并给齐文远烧了一杯热咖啡:“提督放心...齐开,暂时没事。”
齐文远捧着手里的咖啡,眼珠子微微动了动。
田纳西说到这里,语气忽然一变,嘴角忍不住地向下撇了撇,仿佛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开口说道:“我们回来后,他一直哭着喊着找萨拉托加......今天早上,看守的舰娘一个没注意,让齐开跑了出去,等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被埋在雪地里,不知道昏迷了多久。”
齐文远身子一颤,缓缓抬起头:“那他......”
“还好发现的及时,福伯正在照顾,只是重感冒,但是......”
“...但是什么?”
田纳西深吸一口气:“但是齐开的烧始终退不下来,无论福伯用了什么办法都......”
齐文远的嘴巴张了张:“...会怎么样?”
“乐观的话,可能,只是会对记忆造成一点影响。”
“悲观呢?”
“......植物人。”
齐文远低了低头,突然将手中的杯子朝地板狠狠砸去:“今天早上是谁照顾孩子的?去,去让约克城把她拿去做实验,去把她丢给黑海,去把她给我炮决!去......”
突然,齐文远正说话间,一口鲜血直接从嘴里吐了出来,喷了田纳西一脸。
田纳西整个人一颤,被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脑袋当场死机,而齐文远则摇摇晃晃着,然后一头直接栽倒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提督?提督!提督!?来人,来人,该死,加利福尼亚,去喊福伯,快,快!!”
..................
当齐文远再次醒来时,他已经躺在干净整洁的白色床铺上了。
温暖的炉火照应着齐文远的脸颊,将他惨白的面容映衬地稍微有了一点人色。
“醒了?”就在齐文远的眼球刚可以转动时,一个温和苍老的声音就在齐文远的身边响起:“你这一觉可是睡了真久。”
齐文远张了张嘴,转过头,看见一个满头灰发的老者正坐在他隔壁的床上,端着一个碗,给一个看起来很憔悴的孩子一口一口喂着什么。
小男孩坐在被窝里,一双乌黑的眼睛有些涣散,但却亮晶晶的。白瓷一般干净的脸上,有一种大病初愈的苍白与无力。
齐文远看着小齐开一边皱着眉头喝药,一边偷偷看自己,就试图从病床上坐起身,结果不动不要紧,一动起来全身上下每个关节都在痛。
“痛吧?痛就对了!”福伯头也不回地笑道,仿佛神仙一般猜中了齐文远现在的感受:“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吗?”
“多久......”齐文远咬着牙,几乎是拼了命一般才从病床上坐起身,结果就这一个动作,生生憋出了一身的汗。
“一个星期!你比你儿子还能睡!”福伯嘿嘿笑了笑,一勺一勺地给小齐开喂着药:“你儿子整天缠着我问,伯伯,伯伯,我爸爸什么时候才能醒啊?”
说着,福伯学着小齐开天真的语气说道,惹得后者一阵踢腾小腿。
而齐文远倒是摇头苦笑了两声,伸出一只手痛苦地捂着额头:“我......我是怎么了?”
“心力交瘁呗。”福伯摇头叹气道:“你四年前不也是这样吗?只是这次你又犯病地在大雪里坐了半天,身病心病撞一起,要我说能活下来真是你命大。”
“不像我们家小齐开,发烧烧到41度,过了一天就醒了,是不是呀,小齐开?”福伯说着,端着手里的中药,逗弄着小齐开。
而小齐开则有些委屈地向后缩了缩,显然小家伙并不怎么喜欢福伯手里的中药。
“这样啊......”齐文远费力地喘息着,又挣扎一下,完整地坐好:“在我昏迷这段时间里,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吧?”
“事情?哦,有一件不知道算不算。”福伯看了齐文远一眼,轻蔑一笑:“因为某人昏迷前下令,要把弄丢齐开的舰娘拉出去丢给黑海,要炮决。现在人家小姑娘整天以泪洗面,等待最终判决七天了,生生瘦了一大圈。一边哭一边喊着什么,要是小齐开有什么事,她不用你发话,自己就会去跳海自杀,瞧把人家姑娘逼的。”
齐文远皱了皱眉,才想起来自己当时迷迷糊糊间似乎确实说过那样的话:“那都是气话,我自己说完就忘。”
“可你是人家的提督啊,而且你还是郑重其事地对田纳西说的,你觉得那姑娘会当成是气话么?”福伯没好气地说道。
“是我的错。”齐文远摇了摇头,眼神逐渐清明了一些:“是哪个舰娘?让人把她带过来,我要当面向她道歉。”
福伯转过头看来齐文远一眼,轻轻冷哼一声,将手里的药碗往病床旁边的桌子上一放,立刻就有一个可怜巴巴的小脑袋从病房外面探了进来。
“维内托姐姐!”看到来人,小齐开眼睛一亮,立刻拍打着病床喊道,看样子高兴极了。
而就外表看,并没有比齐开大多少的战列舰维内托缓缓从门外走了进来,怯生生地看了齐文远父子一样,大颗大颗的眼泪就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嘴巴也憋成了一条直线。
眼见这小姑娘要哭,齐文远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头,皱眉说道:“你刚才可能也听见了。对不起,我之前说的话都是气话,我在这里向你道歉。”
维内托委屈地抽了抽鼻子,摇了摇头,眼泪却还在眼眶中打转。
没办法,在港区里,维内托属实是个另类。身为战列舰,却有个比驱逐舰还驱逐舰的身体和心智,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其实和齐开并没有什么区别。
齐文远心累地掐了掐眉心,余光突然发现齐开在偷偷摸摸地笑。
小家伙似乎是第一次看到齐文远这个样子,一双大大的眼睛躲在福伯的身后,露出一点,捂着嘴巴嘿嘿直笑。在发现齐文远在看自己之后,又赶紧此地无银三百两得坐好,像操场上罚站军姿的军人,坐得笔直,但小眼珠子还是忍不住偷瞄齐文远几眼。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样的齐开,齐文远的心忽然空了一些,也轻了一些。
他摇了摇头,重新缩回到被窝之中,闭上眼睛,准备再睡一个回笼觉。
梦里,有个孩子,一边笑,一边追自己。
而在他们爷俩身后,两个金色头发的女人,温柔地注视着这一切,嘴角也挂着甜甜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