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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末,电话。”季子熹的吴侬软语,顺着楼道昏暗的狭长的走廊,传入宿舍楼公共水房。
“来了!来了!”正在洗脸的金乙末,挂着一脸的水珠,转身就跑出了水房,冲回宿舍。
她脸上细细的水珠正在流淌着,一手拎着热水瓶,一手抱着塑料洗脸盆,穿着棉质睡衣,脚上蹬着一双人字凉拖。
“乙末,我们分手吧?”赵天荫低沉冷淡的男中音从电话那端传了过来。
晴天霹雳,天崩地裂。
上一秒还欢呼雀跃的金乙末,下一秒,宛若赤身裸体地置身于极地冰川。
“为什么?”金乙末意识有些迷离,机械地吐出这三个字。她气息不稳,哽咽,心如刀绞,泪水滂沱,如溃堤的洪水,从眼眶里喷涌而出。
“我们门不当户不对,你只是一个小县城里出来的凤凰女。我是魔都人,家境不错,而且父母已经给我铺好了道路。我月底就要去美国留学了。我们不会有好结果。所以,我们分手吧?”这每一个字,像刀子一样,凌迟着乙末泣血的心。
“天荫,你确定?”乙末接过季子熹递来的纸巾,拭去在脸颊早已泛滥的泪水,哑哑地道。
“嗯,我确定。乙末,我很抱……”
“好,你决定就好。”这句话耗尽了乙末全身的力气,不待对方把话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她不想对方听到自己哽咽的哭腔,识破自己假装的坚强。
“乙末。你没事吧?”睡在上铺的林莞欣探出头,洪亮的嗓音中透着关切,夹着些许紧张。
撂下话筒,已成泪人的乙末钻进薄薄的夏凉被,埋头痛哭。
“乙末,怎么啦?你可别吓着我们!”季子熹和刚爬下床的林莞欣一个对眼,下一秒就把金乙末从被窝里强行扒了出来。
“乙末,来,先擦擦鼻涕。”季子熹轻轻地给乙末擦干鼻涕,“好了,说说吧,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们--分手了。”乙末泪眼婆娑,两腮泛红,我见犹怜。顿了顿,方才抽抽搭搭地道。
“乙末,这没什么大不了。放弃你这么好的女孩,是他赵天荫的损失。”季子熹温柔地抱着乙末,轻拍着她的后背,“好啦,痛快地哭一场吧。”
“赵天荫,这B大的校草,想当初我还稀罕他,把他当男神。现在看来,他就是一瞎了眼的渣男,渣子中的渣子。哎哟,我的乙末,你这哭得我心都碎了一地了。为他,你不值当。真的。赶明儿姐们儿我给你介绍一高富帅。不,一打,一打不够,就两打,随你挑。”林莞欣一口地道的京腔,绘声绘色,眉飞色舞。
三个女孩抱成一团。
乙末好想从两个好闺蜜身上汲取一点点力量。可是,她不能。此刻,悲伤远比她强大。
七月流火,月明星稀。
夜风习习,吹得乙末透心凉。她一双红肿的金鱼眼,悄悄流泪,湿了枕巾。窗外,即将消逝的启明星眨着泪眼,亦在为这段唯美的爱恋的终结而哭泣。
第二天,一大早,乙末就跳上了校车。她今天要给英语系大二的学生上两节二外法语课。
金乙末,外语系06级硕士研究生,刚上研一。
她22岁,南方女孩,但不典型。
她身高一米七一,可骨架小,又瘦瘦的,才九十多斤。她肤白,有点小雀斑。一字眉,浓密纤长。眉骨较高,眼睛深邃。直直的鼻梁,秀气的鼻子。嘟嘟嘴,嘴较大,嘴唇有点厚,略向前突出,有点小性感。金乙末算不上美女,但强在高挑,发黑如墨,直而飘逸,眉清目秀,腰细不及盈盈一握。所以,她是那种耐看又打眼的女孩。
这一整天,在讲台上,金乙末状况百出。她竭力让自己集中精神,认真授课。可是大脑却下意识地频频走神。她也是服了自己。一上午,四节课,她脑子里持续上演着一场专注和走神二者的掰腕子比赛,终是未见分晓。
下午,在导师的法语词汇学课堂上,她两个小时都在神游状态。老师的提问,她都没听见,也没回答上来。作为资深学霸,她这情景真是二十多年难得一见,史上头一遭。
终于捱到放学。乙末和两个室友,季子熹和林莞欣,三个人并排走回红色的研究生部宿舍楼。
刚放下书,子熹凑过来对乙末说,“乙末,我提议,我们先去逛街,然后去小绵羊吃火锅。好伐啦?”
“对啊,我听说,烧钱和胡吃海塞对失恋有特效。而且,你看,咱们家子熹这么温柔似水的美人儿,从来不沾辣,都舍命陪君子了,你就别想推脱了。”林莞欣一边挤着眉眼极力游说,一边轻轻摇晃着乙末的肩膀。
这时,季子熹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洗脑战术,“再说,金乙末,你个小富婆,你是公读研究生,学费三万块国家掏了,每个月还有几百块补贴,你兼职又不少赚,守那么大个金库,一毛不拔,有意思不啦?钞票都要发霉了!拿出来晒晒,我不介意你请我们俩个吃饭。”
“我也不介意!我举双手双脚赞成季美女的英明提议。”林莞欣立即附和。
“可是我介意。”金乙末终于开口说话了。
“哎哟喂,我们的小财迷终于回魂了!来,让姐香一个,啵!”林莞欣抱着乙末就要啃。
金乙末瞬间转身,躲开了。
“乙末,你心情不好,怎么还能让你破财呢。我得心疼你的荷包,当然是我请你了,走吧!”季子熹拉着乙末的芊芊玉手就要下楼。
“季美女,今天我请我家妞儿吃饭,你不许和我抢。”林莞欣豪放地将门一甩,锁上,她拎着两个包,一个自己的,一个乙末的。
下楼,出了校门,就是昆明湖畔。
映入乙末眼帘的是此景:和他一起手拉手走过无数次的沿湖路,肩并肩坐过的长椅,他们一起放过风筝的八角亭,一起划过的电动荷花船……
记得前年夏天,一个闷热的午后,船划到半路。突然,大风骤雨。他将游船划到小石桥下躲雨。乙末一身雪白的过膝长裙,浑身湿透了。雨水顺着裙子的边沿和细长的小腿流下。大风吹来,乙末浑身鸡皮疙瘩,一头泼墨似的秀发贴在头皮上,衬得嘴唇越发的白。
“冷了吧?”赵天荫抚摸着乙末的头。
下一秒,乙末陷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他搂着她的***,然后一个稳稳公主抱。他轻轻地弯腰,稳稳地坐在船尾。他拨开她额头上几缕湿漉漉的头发。他那一道温柔得滴水的眸光,仿佛马里亚纳海沟,让她深陷其中,一秒,两秒,三秒,十秒,二十秒,三十秒……
“乙末,我可以吻你吗?”
金乙末以光速把头垂下,白皙而细腻的脸颊,瞬间成了煮熟的虾子。
他一手抱着她单薄的肩膀,一手用食指轻轻地把她藏在胸口的脑袋抬起。然后,宠溺地轻拨一下她的小鼻子,深情对视,“你害羞了?!乙末,我都给你当了快两年的跟屁虫了。我是你男朋友,可我名符其不实。今天让我把名坐实了,好不好?”
乙末没有回复。一紧张,她习惯性地将后背往后倾。她很紧张,有点迷糊,又有点小兴奋。
“沉默代表默认。我亲了。”
乙末还在懵懂中迷糊。一双俊眼靠近,放大。
结果,乙末头一扭,又钻进了他怀里。
赵天荫早有预料,顺势轻轻地将她揽入怀,“乙末,我爱你。”
良久,雨停了。赵天荫仔细地睨着怀里的可人儿,喃喃地道,“乙末,你怎么那么好看呢?怎么看你都不够,乙末,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你们学校离我们学校这么近,天天见面,你还觉嫌不够。要不要这么贪心?”乙末娇嗔。
“不够,远远不够。对于这个问题,我有个很好的解决办法,你要不要听听?”赵天荫煞有介事地征求乙末的意见,一副好脾气、有商有量的样子。
“什么办法?”乙末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但她的直觉告诉自己,他今天不对劲,太不对劲了。他很反常。他不再是往日里的谦谦君子。他瞬间异变,好好的谦谦君子变成一匹狼!她得提防着点。
“瞧你紧张的样子,我不会把你吃了的。”赵天荫轻轻地在她的脑门上弹了一记爆栗子。
“疼!”乙末皱了一下眉头。
“那你加倍弹回来。”赵天荫头一低。
那也太便宜他了。乙末才不会弹呢!
她要点赵天荫的死穴——他很臭美,非常宝贝他的头发。谁要碰他的头发,破坏他的发型,他百分百翻脸。所以,赵大帅哥的头发悲催了。金乙末双手抱着他的头,把他半干半湿的头发瞬间搓成了鸡窝。看着自己的恶作剧,她开怀大笑。
“这么高兴?很难得。我的头发还有这功能。乙末,以后只要你不高兴了,我的头发你随便玩,我保证不生气;反之亦然。”赵天荫双手拢着乙末的脸盘,顿了顿,紧接着,专注而缓缓地道,“乙末,我爱你。毕业后,我娶你,给你一个家。”
金乙末笑意顿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紧张。
“吓到了?不许拒绝,我不着急,你还有两年的时间考虑,慢慢考验我。”不等乙末回复,赵天荫调转船头,驶向游船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