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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二夜,下邳。
是时下邳火起,四面杀声,城中一片仓皇,乱兵四起,无数看得见、看不见的敌人从暗处爬出来,撕咬着城中的人。
事情紧急,西门有曹军急攻,急匆匆出府的吕布来不及交代亲眷些什么话,只留下魏续守护着亲眷。
“父亲大人?父亲大人呢?”一道清脆的声音传到正在心急火燎,忙得焦头烂额的魏续耳中。
魏续回头,看见一个全副武装的少女,“唉哟,我的少君啊,你怎么出来了?现在乱糟糟的,还不快回去陪着夫人?”
这少女十一二岁的年纪,手持一柄比寻常武将小一半多的镀银长枪,娇俏可人之间带着英姿飒爽,身上的银白色铠甲在火光下散射光芒,显得极为耀眼。
“玲绮,你还这副打扮!别叫了,将军去西城门迎敌了!”魏续拿这个吕布宠溺的掌上明珠没有办法,脑袋都大了。
吕玲绮两三步就走到魏续的身边,看着他说道:“舅舅,有人偷袭吗?我也要去帮父亲的忙!上一次,你就把我们锁在阁楼上,这回你可不能再这样了!”
上一次,曹操水淹下邳,吕布上城接战,魏续为了吕布亲眷的安全,强行将吕玲绮锁在阁楼上,惹得她事后还向吕布告状了。
吕玲绮称呼魏续为舅舅,是因为魏续将自己的妹妹嫁给吕布为妾,是为魏氏。
可惜,天不假年,前两年魏氏就染病去世了。
魏氏生前无所出,对吕布这唯一的女儿也是极为疼爱,连带着魏续也对吕玲绮偏爱得多,每次随军回来,都会投其所好,给他带些小玩意儿。
但是,今时与往日颇有不同,魏续感觉不对劲,常年的征战生涯形成的敏锐直觉告诉他,今夜,怕是有大事发生。
“好了,玲绮,你别去给将军添乱,好好给我呆着!”魏续难得发火,语气稍微重了些。
吕玲绮见魏续如此郑重,也不敢再胡闹,乖乖呆着这里,看着魏续吩咐府中的亲卫。
吕布有亲卫五百人,支援城门,带走了府内的几乎所有守护力量,剩下只有五十人。
魏续为了保护吕布的亲眷,放弃了其余的地方,将这五十人召集起来,团团护住现在所在的院落。
“将军,陈宫来了!”一名什长进屋来向魏续禀报。
魏续一听说陈宫来了,抬脚往外走,说道:“走!我去见他!”
走出门,一眼就看见在那里记的团团转的陈宫,头上的发冠都有些散乱了还不自知,与往日里一丝不苟的他全然不同。
“公台先生!”魏续走上前,抱拳问好,“不知公台先生连夜来后院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陈宫看见魏续,连忙说道:“府中还有多少人?”
魏续诧异的看着陈宫,说道:“公台先生问这个干什么?”
“陈珪、陈登父子叛乱,他的家兵沿着长街杀过来了!”陈宫语出惊人,令人意时之间有些愕然。
“反了?陈氏父子反了?”魏续有点不敢相信,“昨日还来献粮了?怎么......怎么就......”
“魏将军,魏将军?”
陈宫喊了几声,慌乱了手脚的魏续才回过神来,说道,“府中只有五十人,如何抵挡得了陈氏的家兵?”
陈氏作为徐州士族魁首,良田阡陌无数,家中豢养的佃户、家兵更是以万计。
与下邳城中其他家族联合起来,随随便便凑个一两千人,自己这五十人就算再骁勇善战,又如何济事啊?
“公台先生认为,我府中该怎么办呢?”魏续一时慌乱了手脚,但一直悄悄跟在他身后的吕玲绮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大着胆子问道。
陈宫这才发现魏续身后银甲少女是吕玲绮,眉头一皱,说道:“少君?”
吕玲绮克服了心头的紧张,走上前,大大方方的说道:“虎父岂能有犬女?玲绮不才,愿意出一份力!”
陈宫顾不得这些了,当务之急是将吕布的亲眷转移走,点头说道:“少君,陈氏父子豢养的家兵甚众,不可力敌,宜退避三舍,等将军击退曹军方才好行事!”
吕玲绮点头,为了不给吕布后顾之忧,说道:“先生,贼兵还有多久到?”
陈宫估算了一下,自己是骑马赶来的,按照贼兵的脚程来看,给了一个准确的数字。
“约莫两刻钟!”
“舅舅,即刻召集所有人亲卫,准备撤走。”吕玲绮拍了拍魏续,继续说道:“我去后院通知娘亲她们。”
然后,吕玲绮又看着陈宫,说道:“陈先生,前面就拜托您了!”
望着吕玲绮远去的背影,陈宫震惊无言,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有如此的决断力,寻常女子听到这样的消息怕是早都不知所措了。
她却能那么自信的相信自己的父亲,镇定自若,有古之妇好的风采。
那一刻,陈宫看到了,这个少女的眼中,有光!
仿佛当初在兖州时的那个小女孩,自己的女儿,当时,她的眼中也是带着这样的光!
“魏将军,你快集结人马吧!”
魏续看着陈宫往外走,问道:”公台先生,你去哪儿?”
陈宫头也不回,用着极其细微声音说道:“去保护我看见的光!”
人就是这样,大部分时候理智的吓人,但是哪怕是一霎那间他发现了一种让他丧失了理智的东西,就什么也不顾及了。
反而,去做着别人认为的愚蠢之事,于他而言,甘之如饴。
现在,陈宫只想要做这样一件事,保护吕布的女儿,只因为那一刻的眼神,像极了自己逝去的女儿!
无数士族家兵冲了过来,他们身形魁梧,人多势众,不着甲,但是却手持军制刀枪。
至于为什么是军制兵刃?这下邳漏成筛子,还有什么不可能?
吕府门前,一人独立,腰悬长剑,目光坚定,对这些乱兵凛然不惧。
这些家兵世代为奴,骨子里有一种卑微的奴性,面对比他们高一个阶级人不敢妄动。
即便只有陈宫一人,他们也心怀惴惴,刚才的声势也瞬间被破,相互推搡着,不敢向前。
面对有恃无恐的陈宫,明明只有一个人,他们仿佛害怕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埋伏在幽深的庭院之中一样,愣是不敢直视。
陈宫轻蔑一笑,拔出腰间长剑,说道:“贼人?尔等鼠辈,且来!”
所谓,带剑儒生,贼莫敢进,正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