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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宪霖笑着插言,道:“远香近臭,古今一也,我第一次游览佳瑜湖,也是觉得天波浩淼,水天一色,只觉得能在这里生活,那简直就是胜似仙境,可在宾州待了几年后,经常陪着喜欢探幽揽胜的领导去逛逛,觉得也就那么回事儿,越到后边,就愈发不想去了。”
“嗯!男人喜新厌旧,是不是也源自这个理由?就算是仙女,整天呆在你身边,你也会觉得她神情呆滞,面目可憎了。”我瞅了一眼身后几个渐渐被拉在后面的女人们,压低声音说道。
“你小子!”
身旁几个大男人脸上都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诡异神情,一边摇着头,一边狠狠瞪了我一眼。
“年轻就是好啊,老柳,老杨,宗言,想当初,咱们年轻时,何曾有过这样张狂无羁、消遥自在?那时候整天就是强化政治思想觉悟,除了这个,好像就再也没有其他了,哪像他们这个时代,瞧瞧他这份滋润劲儿,只有唏嘘羡慕的份儿啊。”黄文翰瞅了一眼身形矫健前行的我,喟然一叹的道。
柳宪霖、杨正林以及刘宗言眼神都是一阵恍然如梦的飘忽,回想当初,一幕幕就像是电影一般一掠而过,而弹指一挥间,二十多年就过去了,昔日龙精虎猛的棒小伙儿,现在却已经是脚步安稳、但是却少了几分血气的中年大叔了。
“马勒戈壁的,庆泉这小子就会勾起咱们的浮想,看见他现在的样儿,总能从他身上找到咱们那时候的一丝风采,不是么?”
杨正林叹息一声,他这一句话直入一行四人心中。
当初刘宗言将我带入圈子,最初也只是当作刘宗言欣赏的年轻后辈,却没有想到,之后我却一步一步走入这个圈子,虽然还只是一个小角色,但是却让这个圈子一下子变得热闹鲜活起来,就像是一瓶润滑油一般倾入了这个圈子中。
圈子已经不是简单的圈子,每个人能走到现在这个份上,都已经有了自己体系圈子,但是正是我的加入,似乎就让本来已经有些僵硬的氛围,变得温润、柔和起来,而这正是所有人所希望看见的。
而仅仅是润滑油似乎还不足以形容我的到来,自己总是能给这个圈子里各人带来一些新鲜而富有启迪性的东西,无论是黄文翰还是柳宪霖,亦或是杨正林和刘宗言,从与我的对话交流中,总是或多或少,能产生一些感悟。
当然,对方也会是如此,但是这样的感悟对于这些已经饱经沧桑、历练豁达的仕途老马们来说,已经是相当难得了。
“人生如梦,梦如人生!”
柳宪霖轻轻叹了一口气,自我解嘲般的笑了笑,道:“昔日咱们一起上来的那批人,怎么也有二三十个吧?现在能经常聚在一起的,也就只剩下咱们几个人了。”
刘宗言也同样叹息不已,道:“是啊,环境的改变,造就了人的思想和意识也一样潜移默化,谁能说当初时候的思想和现在一样?我这短短几年,心境和以前也有点大相迳庭了,不是我们在蜕变,而是社会在改变我们。”
黄文翰轻轻摇了摇头,道:“咱们恰好踩在这个变革时代的洪流中,也算是幸运,至少咱们可以做一些自己想作,而又有机会去拼搏一番的事业,不是么?”
柳宪霖和杨正林听得黄文翰这般一说,一怔之后,都笑了起来,道:“还是文翰看得开,说得也是,这样一个风起云涌的时代,总得舒展心中所想,方才不负一生。”
我并没有插言,这种情况下,也没有自己的插言资格,人与人境遇不同,性格不同,也就造就了每个人不可能走一样的道路,做一样的事情。
四个人各自走到目前这种位置上,还能保持着这样宽松和谐的心情,已经很难得了,尤其是四人在某种程度上都还若隐若现的有着某些忌讳。
事实上从刘宗言谋求玉州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时,我就隐隐看出了其中的端倪,只不过我站不到那个高度,无法窥觑全貌而已。
黄文翰或许内心真的想帮刘宗言一把,但是,如果他贸然出面,只会适得其反。
当时的黄文翰,还并没有真正成为郝力群核心圈子中的角色,而很显然,刘宗言与杨天明之间的关系瞒不过郝力群,黄文翰贸然出力,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唯一的办法就是等待合适的时机。
私人交情和群体情谊,在一般情况下似乎很难完全分开,但是上升到某个层次高度上时,那却绝对不可能混淆。
郝力群是个相当强势的角色,他进入江州担任省委副书记兼玉州市委书记,就标志着中央高层中改革激进派的进一步得势,已经逐渐将影响力推进到内陆地区。
而这一次苏觉华调任皖省省委书记,实际上也就是改革派中温和系势力与激进系势力联手与稳健派势力的一次交锋,皖中纳入温和系手中,作为交换,激进派则逐渐控制江州,这也意味着,在江州乃至整个内陆腹地,改革开放的步伐将会迈得更大更快。
季成功和杨天明的联手,成功的遏制了苏觉华在江州的影响力,但是郝力群出人意料的在十五大之前就上位,显然有些令人意外,或许是高层觉得中西部内陆地区的改革开放速度还不够快,或许是觉得中西部地区需要一个率先垂范的改革先锋,江州就当之无愧的成了首选。
而郝力群虽然强势,但是却并不莽撞,在政治手腕上也是相当高明,让刘宗言上位,这一招显得十分高明,既缓和了他与杨天明之间的关系,同时也抢在苏觉华走后,作为温和派在江州代表人物何秀华彻底控制玉州之前,替稳健派打入了一枚楔子,可谓一石二鸟。
我从来就不相信郝力群会因为你刘宗言搞上一两个行动,或者破一两起案件,就将市委常委这种重要位置送到你屁股下,顶多也就是在一些私人观感上,有所改善罢了。
而真正让刘宗言坐上这把交椅,除了省里边错综复杂的关系调整所至外,不可能再有其他原因了。这其间云遮雾掩的纠葛,我看的一直也是云里雾里,直到黄文翰离开玉州,前往国家经贸委任职时,我才算是朦朦胧胧知晓个大概。
国家高层在改革开放的大方针上没有变化,但是改革开放对于国家来说,毕竟也是新生事物第一遭,很多东西都只能凭着感觉、摸着石头过河。
在许多政治经济政策层面上,自然也有着不同的看法和意见,而体现在下边,就显得更加错综复杂了,所以一些若有若无的沟壑,也就这么形成。
扑面而来的水天一色,化解了一干人之间有些微妙的气氛,早已经准备好的伸缩钓竿和饵料一拿出来,让柳宪霖和黄文翰是喜笑颜开,而杨正林和刘宗言不太喜欢钓鱼,倒是喜欢四处溜达,感受一下湖畔林间的生机与活力。
“文翰,在京城感受怎么样?”柳宪霖喜欢安静,钓鱼是他最喜欢的一种休闲方式。
“还行,就是太忙,每天的工作排得太满,从起床那一刻起,脑袋里几乎就是塞得满满的,上班、下班,几乎没有什么时间观念了,还是回来的好。”
黄文翰舒展了一下身体,叹了一口气,道:“不知道这样的生活,究竟是一种幸福还是一种痛苦?”
“痛并快乐着。”我冷幽默似的插了一句话,脸上神色却是十分诡异。
黄文翰和柳宪霖都是一怔,然后就是摇头,微笑着道:“庆泉,你好歹也是一县之长了,不要再说这些庸俗的话语好不好?”
我诡辩道:“二位老哥,这话怎么就庸俗了?相当精辟啊,痛往往都是伴随着快乐,没有痛楚的感觉,何来快乐的感受?这本来就是一个相对论嘛。”
“哼!我看你好像还没有汲取教训啊,怎么,这一趟党校学习,没让你清醒一点?”
黄文翰没好气的斥道:“做事可以高调,但做人就一定要低调,我看你啊!恰恰反过来了。”
“黄哥,我知错了还不行么?”
我正色道:“这一次也算是给了我一次深刻的教训,任何时候都不可以小觑你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