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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边月之所以会带女儿去黎庄,是因为黎庄是个特别复杂的地方。
地处几个州郡的交界,每日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周围四通八达,到了那里,孟边月觉得她想躲的人,应该就没那么容易再找到她。
沈鸾发现孟边月与阿竹身上几乎没有带任何东西,可想而知出来得有多仓促。
“来不及收拾,我只想着不能让阿竹受伤害,什么也没多想,我怕犹豫了就跑不出来了。”
孟边月眼睛一直是红着的,垂目看着自己年幼的女儿,“他嫌我没给他生个儿子,从来不肯正眼看她一眼,每日非打即骂,这也是他亲生的闺女啊,他竟还想着……简直畜生不如。”
“我便是一个人沿街讨饭,也要把阿竹好好养大。”
她带着阿竹跑出来的时候完全没想过一个女子要怎么带着一个孩子谋生,但即便再辛苦,也好过自己的女儿被糟践迫害。
沈鸾摸了摸阿竹的额头,她带出来的药都很管用,小姑娘身上的热度已经退了,给她喂了点水,阿竹渐渐恢复意识。
“娘……”
阿竹见是个陌生的地方,缩到孟边月的怀里声音怯怯的,好似一只幼猫。
沈鸾笑眯眯地看她:“再喝点水好不好?肚子饿不饿?先吃点东西好不好?”
阿竹抬头去看她娘,见孟边月点头了,才声音细细地跟沈鸾道谢:“谢谢姐姐。”
她乖巧的样子让沈鸾瞬间被萌到,开开心心地投喂起来。
阿竹身上的衣服因为之前的发热都汗湿了,沈鸾这里也没有合适的衣服,就让紫烟拿了一套简单的临时改了改先给她换下来。
换衣服的时候,沈鸾扫到阿竹身上新新旧旧的伤痕,眼里生出杀意来。
这么一丁点儿大的孩子,身体上全是青紫,新伤叠着旧伤,根本想不到她平日究竟遭受着什么样的对待。
孟边月死死地咬着嘴唇,阿竹却懂事地露出天真的笑颜,“阿娘不难过,我不疼的,已经不疼了。”
沈鸾仰起头,不想让小姑娘看到自己眼睛里的情绪。
她找出伤药递给孟边月,让她给阿竹上药,自己出了车厢坐到秦戈身边去。
“怎么了?”
秦戈环住阿鸾,看到她微红的眼眶,“谁惹我娘子不开心?”
沈鸾深深地吸了口气:“我以为虎毒不食子,天下的父母都会爱自己的孩子,可原来并不是。”
“世上什么人都有,不奇怪。”
“嗯,不奇怪,只觉得心寒。”
沈鸾心疼阿竹的遭遇,也知道一定有许多人也会遭受这样的命运,她帮不了那么多,可既然给她碰上了,她就很想管一管。
……
阿竹是个特别懂事乖巧的小姑娘,尤其爱笑,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可爱得不得了。
不过她的懂事里夹杂着小心翼翼,说话都会先看一眼孟边月再说,这样被逼出来的懂事看得让人心酸。
孟边月去更衣的时候,沈鸾与阿竹两个人单独待在车厢里。
阿竹眨着大大的眼睛说:“姐姐,马车走得比人快,我和阿娘能走得远远的吗?”
沈鸾一怔:“你知道你阿娘要带你去哪里?”
“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们要走得远远的,阿爹就不能打我们了。”
阿竹其实什么都懂:“我以后要去做工挣钱,让阿娘吃饱穿暖不被打,我有力气。”
她伸出细细的小胳膊,过于宽大的袖子往下滑落,露出青紫的伤痕来,阿竹不好意思地将袖子又拽回去:“我不怕疼,我保护阿娘。”
沈鸾摸摸她小小的脑袋:“阿竹真勇敢,你和阿娘一定会过上好日子。”
阿竹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充满了对“好日子”的期待。
只是没过多久,他们的马车就被追上了。
孟边月和阿竹听到外面的声音,脸色惨白,两人抱在一起缩在车厢的角落里瑟瑟发抖,阿竹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嘴,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惊恐。
“劳驾打听一下,你们可见着一个女子带这个孩子?”
沈鸾撩开帘子往外看,几个山村莽夫模样的人拦住了他们的车,看着就一脸不讲道理的样子,若孟边月和阿竹被他们追上,约莫二话不说就被硬拖回去。
她想了想,掀开车帘走了出去。
沈鸾的出现让那几个人一下子愣住原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看,都忘了自己在问什么。
于是沈鸾出声提醒:“几位拦我们的车有何贵干?”
为首的一个留着长鬓角的男人才反应过来,说话的声音比刚刚要低沉一些:“是这样,我媳妇带着女儿出来散心,我心里放心不下所以找过来,这儿就一条路,姑娘应该碰见了她们才是。”
沈鸾弯起眼睛,漂亮的笑容让那人喉咙上下滚动几下,他们还是头一回见着这么好看的人儿,跟小仙子似的。
“一对母女呀,我还真见着了,人就在我车里呢。”
车厢里孟边月身子一颤,越发抱紧了阿竹,眼睛里流露出绝望来。
那男子精神振奋,“原来如此,既然这样,那我就把人带回去了,多谢姑娘。”
他还没接近马车便被人拦下,沈鸾在紫烟放好的凳子上坐下,慢悠悠地说:“别急呀,也得先问问人家肯不肯跟你回去。”
她朝着马车轻唤:“孟姑娘,你出来吧。”
车帘半天才动了一下,孟边月满脸防备地从车里出来,阿竹跟着她下来,孟边月想将她塞回去:“你出来做什么?乖,你在车里待着。”
“阿娘,我不怕。”
阿竹不肯进去,沈鸾朝她招招手,等阿竹跑过来,给她手里塞了个剥好的橘子。
孟边月一露面,长鬓角男人立刻伸手就要去抓她,然后再次被拦住。
“这位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我媳妇,我带她回家你凭什么不让?”
沈鸾瞥了他一眼没理他,转而去看孟边月:“这人说你是带着阿竹出来散心,他说的对吗?”
孟边月常年积压在心头的恐惧,让她不敢正眼盯着那个男人,可她还是努力地不让自己转过去,用力咬了咬嘴唇:“他说的不对,他要打死我们母女,我带着女儿,是要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