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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头丧气的顺化人默默感受着天朝上国的威严,不服输的心里都在想:咱们的“巨舰”怎么就那么小?不知还能不能造出更大的船?
码头边上的茶馆里,靠着窗户的两位明国商人刚好见到这可笑一幕,年轻点商人的鄙夷笑道:“这群安南杂碎还真没见识,拿这么膄破船当宝贝!被咱大明打脸了吧!这记耳光还真响啊!”
年长者正端起茶杯准备喝茶,听到如此轻佻冒失的话语,吓得左右看了下,皱着眉头小声回道:“少爷慎言,这可是不是在国内,小心惹出事端!”
能出什么事,年少者满不在乎的回道:“瞧您小心的,那些安南人早跑到码头看热闹去了,哪管得了本少爷?说他们没见识还抬举他们,想当初这里还不是大明的国土么!如今变成他国,别说还真有点不习惯!也不知道朝廷那帮书生当初到底怎么想的,这么好的一块地,说不要就不要了。”
扑哧!含在嘴里的茶喷了出来,好在对面没人,也好在这是包厢,倒没人笑话年长者的狼狈样。
话说得太惊悚,年长者顾不得收拾残局,哭笑不得看着自家公子,沮丧的说道:“少爷!您这样不听劝,下次可没人敢和您出来!”
公子不怒倒喜,豪气冲天的回道:“哎!连偏安一隅的阮家都知道造大船对抗北面的郑家,你们眼光怎么这么短浅,怎么就舍不得花钱买大船?如今是什么时代,是海洋的时代,总有一天,本少爷要跑到地图的尽头。”
尽头?连马六甲都没去过,还尽头?少吹点牛,多做点正事才是真!
年老者苦笑摇摇头,讪笑道:“少爷!您那么有理想,怎么不去松江府上海;那边有出海的探险船,听说还得到皇家的资助!肯定可以到地图的尽头!”
呃!太令人沮丧了,才取笑人,反被别人笑话!年少者噎住了,面红耳赤不再搭话。
大明这几年是出去不少探险船,都只按图索骥寻找西洋人地图上已有的地方,说白了就是开拓航线而已。
真正的“地理大发现”?对不起!起得太晚,没有的事!
不请自来的是新组建的大明皇家外洋舰队,狭小的阮家水师码头停不下那么多大船,“广南号”礼貌的带着舰队往上游逶迤而去;顺化城南门外有专门的海运码头,那边江面开阔,有大把宽敞的地方可以停靠这些庞然大物。
船队慢慢远去,年老者打破沉闷的局面,小声问道:“少爷!咱们要不要也去南门再看看?”
只有离家才知家里好,同样久在大明也不觉得大明好再哪里,一旦离开故土还有点挂念!
如今身在藩国,碰到故国来人!年少者抬起头,苦笑道:“谢啦!有什么可看?毕竟当年在讲武学院也接触过类似资料,海军的那些船咱都可以背出来;只是想不通这么多军舰开到顺化干嘛?炫耀?还是威胁?”
哎!少爷还真敢说啊!不知隔墙有耳?出门在外“小心”二字一定要记牢!一不小心就铸大错!
年老者叹了口气,怅然道:“也不知你们两父子怎么想,一个要你从军建功立业!一个却想外出探险四处漂泊,也不知你们俩要僵持到什么时候?”
谈起伤心往日,年少者也叹了口气,幽然道:“世叔!这次回去,如果父亲再不允诺,咱可就真不和他讲理了。”
小子!还真敢造反不成!年长者一惊,忙劝道:“少爷!伦理之法不可违,您可不要乱来;既喊声世叔,那叔就给您出个主意。”
有戏!年少者忙凑过头,急道:“哎呀!世叔快讲,咱洗耳恭听。”
年长者被他的幼稚的行为弄笑了,凑过头去,低声说道:“少爷!您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从军不一定是陆军,加入海军也行!你讲武学院的出身,年纪又不大,参加海军不正好?”
一语惊醒梦中人,年少者一拍头,不觉乐道:“哎呀!还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到时喊上一群志同道合的人,凑钱买膄退役的军舰,再招募些水手,不就什么都有啦!咱怎么就这么蠢!”
年少轻狂?那是有轻狂的资本!年老者疼爱的看着这位年轻人,拍着他的手小声说道:“少爷!这海上(远海)凶险甚过近海,可得小心谨慎;还有!别和其他人说,是老叔我给您出的主意,如果让公爷知道可不得了。”
了却心愿的年少者很是开心,会心的笑道:“咱晓的!世叔放心吧!”
话说天有不测风云,太过招摇还真会惹出事端。
年少者带着随从走出茶楼,来到街道想好好看看,顺便给当爹找点当地特产做礼物。
狭窄的街道上走来一群打着赤脚的当地混混,敞开着衣服露出干瘦的胸膛,微抬着下巴眼神向上,迈着八字步横冲直撞的走来。
年少者早已注意到街面上的情况,根本没将这群混混放在心上,而是专心的看着路边的货摊,找寻自己想要的东西。
横行霸道之事,年少者并不陌生,在大明时看过、也干过不少,荒唐、刺激!如今身在藩国,他也不想惹事,见顺化人硬过来,本能一个侧身想避让过去,哪知这一退,倒整出事来。
没有任何征兆,年少者身边的一位老者捂着肚子痛苦的倒下。
正在没事找事的混混们一看,哎哟!这不来事了么!得意的将明国商人给拦了下来。
“哎!小子!走路不长眼睛,撞到人了!还想逃?”
讹人的事讲究的是先声夺人,先入为主占据道义的制高点;无论是哪里的无赖,一般都是这样毫无营养的开场白,
这些人的脑袋被驴踢了么?敢欺负咱国公府的少爷?几名随从看不下眼撸起袖子就要上前理论。
这群混混既然想惹事,又怎么会怕?见明国人随从要上前动武,混混们见怪不怪,都兴奋扬着头迎了上来,不少人拿出了暗藏的凶器。
嘿!有人打架!爱看热闹的顺化人都转过头来,年老者察觉情势不对,此事如果用强还真脱不了身,看来得想其它办法。
他喝住要动手的几位随从,站出来大声说道:“各位朋友,是不是弄错了,我家公子何时撞了人?”
“明国人?来人啦!明人欺负咱们啦,撞了人还不承认!”
找事的混混并不想和你讲理,趁机乱喊大叫,目的要把事闹大、坐实。
码头上看热闹的顺化人可不少,受到明国海军“巨无霸”打脸的更不少,心中憋着一肚子的气没处撒,听有人这么一嚷,犹如油桶里扔进颗火苗!
欺负人还真是欺负到家了!竟然在老子眼皮下欺负咱们的人!大明做为天朝上国又如何!欺负咱安南人就不行!
街上的人群呼的一下炸了窝,全围了上来,里三层外三层将几位明国商人围得个水泄不通,不管三七二十一手指着几位明国人大骂不停。
情况急转直下突变,简单的街头口角竟演变成“群体事件”。
年长者将自家少爷拦在身后,盯着混混头目,冷笑道:“这位朋友!咱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大明鄂国公府的人!想讹人?也不看看是谁!”
混混之所以是混混,哪会怕这怕那的?估计就是大明皇帝来,他都不会眨下眼睛!
那些围观的顺化人又能好哪里去,大多是流放过来的囚犯,刨去部分政治错误的人,大多是凶悍的亡命之徒,主动背井离乡之人毕竟少数;这样的人仗着人多势众,又怎会将这几位明人放在眼里,在一旁起哄看热闹不说,还不时跳出来,指手画脚的骂上几句过下干瘾。
周围的情况尽收眼底,贼眉鼠眼的混混头目很是得意,听到明国人的威胁;故意将身体往后仰退了半步,动作夸张的回道:“哎呀!原来是大明鄂国公啊!好大的架子,我好怕啊!”
做作的言语加上夸张的动作,惹得边上的顺化人一阵狂笑,这些明人也真逗!万里之外明国的公爵管得着顺化么?还真是笑话!
自己夸张的动作达到奇效,围观的人果然也不怕这个鸟公爵的名头;混混头目收住身子,往前逼近半步,干瘦的小黑脸凑近,露出黄板牙,嚣张的道:“老子管你娘是谁!别说是鄂国公,就是天王老子也得讲理!在安南撞伤人想跑就是不行!怎么着,跟咱们去见官?”
不畏强权,迎难而上!好样的,不愧为安南人的榜样!真他娘解气!
围观的顺化人开始起哄,在他们心里这些要替老者讨回公道的混混,自然成了不屈的斗士。
报了公爷名号不仅没用,倒起了反作用!还是小看了安南人的叛逆之心。
年长者懊恼不已,精于世故的他发觉事情来得蹊跷,不要钱而要去见官?见官就说得过去?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估计是冲着公子来的,可这群人的目的是什么呢?
混混油盐不进恣意刁难!年少者哪受过这样的鸟气!
不说父亲在大明受人尊重,堂兄常延兴可是堂堂大明东厂提督;在大明富贵显赫、权势滔天不说,在藩国没横着走就不错,但不表示会怕事认栽!
眼看自家少爷就要暴起,年长者忙按住他的手腕安抚下;对着混混头目陪笑道:“可以!为保证安全,能不能让我的人去商号报个平安,免得引起误会,到时怕阮主都担不下来。”
备注:
1、占城国:明朝时期占城多次遭灭国,到明末崇祯时只剩首都宾童龙地区,即今越南南部的顺海省北部到富庆省南部一带;首都宾童龙城,即今越南南部的宁顺省省会潘郎-塔占市。
2、芽庄,今越南庆和省省会,旅游历史名城,鼎鼎大名的金兰湾就在它的南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