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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事出反常必有妖,人若反常必有刀,言不由衷定有鬼。
冀漾一目十行的阅了一遍纸条,都是与此次府试相关的题目。
想来是边振明给外孙特意泄的题。
若是他携带这两张一寸见方的生宣入场,定会被搜子发现,不仅遗臭万年,就连这辈子的仕途,也就此断送。
真是有意思了!
这个庶弟是算准了,自己会看在已故祖母的分上,袒护他?
顶多些许的惩大诫。
于是,就对自己为所为?
自从丫头给自己提醒,他就让昭阳去查二十年前的旧事。
当初府中的老人在一年内接连离奇故去,他越琢磨就越像灭口。
但只要做过的事,终会留下蛛丝马迹。
倘若边亚煵真对他有杀母之仇,他可不打算看在谁的面子上宽大处理。
血债定然要血偿。
不过他不打算把纸条再重新丢到冀遵那里,物证总要留到最后那一刻用上才好。
当这位庶弟后中举,乃至进士及第,再接连爆出舞弊一事……
要知登高跌重,爬得越高的,努力就越多。
待时,冀遵所有的辛苦努力,皆付之东流。
岂不是比眼前这点儿惩,更痛快?
不过片刻,龙门大开。
考生们依次搜检而入。
冀遵接过斯手上的考篮,又堂而皇之的走到冀漾前面,做第一个从龙门下走过的学子。
冀漾紧随其后,趁空把纸条给到混在衙役中的壬队手上。
不知为何,他觉得这冀遵,一行一动都像是在模仿自己,但画虎不成反为犬。
搜子对冀遵很是照顾,几乎没有抽查,便过了。
到了冀漾这里,搜子本想照例对他进行一番检查。
可在冀遵眼神的示意下,对冀漾的搜擦变得极为苛责。
让他把衣裳脱光,头发散开,不仅连每根发丝都摸了一遍,就连腋下的汗毛也都不放过。
可却未发现任何作弊的证据,更不要那个纸条了。
不过还好,凉面,十谷糊粉,这些吃食本就好翻检,搜子都用的筷子,没有弄脏了花沅的一份心意。
冀遵捂着尾骨的尖尖往前走,特意走得缓慢,一直等着后面棺材子被当场抓住,名誉扫地。
可却亲眼看着对方安然无恙的被放校
他心里恨得不行,动作不自觉的大了起来,扯动了胯下三寸的伤。
“嘶!”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想就地滚三滚。
可在众人异样的眸色下,他只能咬着牙继续往前走。
冀漾大步从他面前走过,衣袂翩翩,不染纤尘,比起一路走来姿态诡异的冀遵,高下立见。
来到公堂前,但见上首坐着一名中年官员,官威盛大,想必这就是提督学道张悦,相传他很实时务。
边振明则坐一侧,作为本场的提调官。
冀漾一干考生先被带至公堂前,拜祭孔圣人。
骤然,他右眼皮狂跳数下。
他抬手按在右上眼睑,心中生出莫名的不安。
众人依次向张悦与边振明行揖礼,再由禀生认保。
这时一旁吏唱名道“浙江绍兴府余姚县东山乡泗门冀玄黓,廪生生员王德辉、王德觥作保。”
但听一道声音传来,道“学生王德辉、王德觥作保”。
冀漾垂眸作揖,向提学张悦行了一礼。
接过之前在县衙报名时,就填好卷头的考卷。
正待离开时,冀遵也核实好,要同他一齐离开,却听到坐在上首的张悦开口,道“二位且慢!”
登时,冀遵停下脚步,“不经意”的挡在冀漾前面,拱手笑道“大宗师有何示下。”
张悦淡笑,问道“你便是那六步成诗的冀六步?
大胜国子监第一才子的玄黓公子?
本次的府试案首?”
冀遵面色一红,尴尬摇摇头,退后一步。
冀漾一脸严肃上前,拱手道“回禀大宗师,晚生冀玄黓,虽取了府试案首,但实属侥幸,上眷顾,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遂绝对不敢妄自尊大。”
张悦见冀漾年纪虽轻,可为人谦逊,几乎不可见的微微颔首。
此子不仅才华横溢,还能谈吐有度,他年轻时都没这份见识,前途可期!
他不心生赞赏。
“倒是懂得不骄,你县试、府试的文章,本官都看过了。
周正的文章才是最动饶文,好文不仅要重义理,还要重考据,更要重辞章。
你照常发挥便好。”
冀漾再次拱手,道“多谢大宗师提点。”
提学张悦向前指了一下,对着冀遵询问道“那你又是何人,竟第一个入了龙门?”
冀遵连忙收敛起眸底的妒色,笑道“回禀大宗师,学生乃是国子监荫监监生冀遵。”
张悦嘴角挂笑。
原来是清源伯之孙,不过是早已破落的勋贵,凭着祖荫才进的国子监,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关键是,还是个庶子,看看人家人冀玄黓,为嫡长子都未曾叫嚣呢!
“本官听过你,边知县提过你的文章,可要努力啊!”
顿了顿,张悦又想着边振明给自己送的金银财物。
暗示自己取他家外孙冀遵,为此次院试的案首。
虽张悦这次来的急促,可却不是为了余姚知县的金银,而是因礼部左侍郎,令他速来余姚行院试,必须根据本心取郑
若是动了心思,便要心颈上人头。
寻常也就罢了,唯独此次他要甚重。
这邢筄他也算了解,那叫一个秉公办事,法不容。
他还有妻儿老,自是不敢不从。
张悦惴惴不安,抹了把冷汗,又道“本次院试皆糊名,本官可只认文章不认人。”
冀遵一听外祖父,给张悦提前垫了话,心中暗喜,不免脸上挂上得意,偷瞄了一眼冀漾。
看来此次他是坐稳了这案首之位,即将踩着冀六步之名,名扬千古!
且张悦这话就是提点自己,既是糊名制,那么府试案首,也不一定取能取郑
于是,冀遵越想脸上的喜意就越重。
冀漾不辨喜怒的瞧着冀遵,面上郑重,实则不以为意,拿了卷子,拱手告退,翩然而去。
张悦见冀漾这般郑重,十分有面子,捏须笑了笑。
但转瞬间瞧着一旁喜形于色的冀遵,则是摇摇头,看来还是需要历练,毕竟年轻见识有限。
冀漾被书吏引入正对公堂的第一排考棚,提坐堂号的特别座位。
他从考篮里将笔墨纸砚悉数拿出,摆在几案上。
落座后,他不细思,张悦刚才的话是提点自己,院试时文章要以平实为重。
看来二饶文风差不太多,那么就可以直抒臆地写了,不必再想着以文章迎合考官的喜好了。
不久,考生入内完毕,考棚闭门锁钥。
本县的衙役均退下,改由兵卒巡场。这兵卒都是从外省调来的,这显然是为了防止本地的衙役帮熟人舞弊。
书吏们举着题目牌,在考房中的甬道间来回走动。
院考首题为五经题,后面是四书、五言八韵诗,最后一道为书牛
往年也有,将题目的顺序调换,首题改成五经题。
按照科场上重八股,重首场,重首题的规矩。
原本都是四书题而为首题,但是本次首题换成了五经题,那么规矩就改成五经取士,四书定等次了。
一时间,考房内无数考生哗然。
很多功底不扎实,只求附于榜末的考生,都是苦练四书题,但对于自己的本经就较疏忽了。
唯独边疍与冀遵暗自窃喜,笑得像偷腥的狐狸一般。
他们早就得知这一消息,且最近练习的就是五经题,还被更加特殊的照顾过。
考棚里一阵动,无数士子捶案哭号。
登时,兵丁们大喝道“谁再敢喧哗,以扰乱考场治罪!”
哭嚎声这才没了,但随即响起了抑制的抽泣声,呜咽如鬼哭。
冀漾则冷静如斯,毫不在意,既是下了这考场,便要尽全力。
他从不是为了什么进学,取秀才来的。
曾经他是为了十干的兄弟们。
如今却多了一个丫头,他要为她撑腰,亲手助她复仇。
令世间任何人再不敢轻视他的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