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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具尸体倒在地上,或身体被斩开,或身上被刺了一个大洞。
余下两个步卒一人脸色苍白如纸,带着无比的绝望,一人则紧咬着牙,手中狠狠握着自己长矛。
在他们对面,十个精骑策马立着,个个脸上带着冷酷的笑,各人手中握着刀矛,很多人的兵器上,仍源源滴落着鲜血。
猛然战马的嘶鸣,当中二骑策马奔来,手中马刀闪亮,霸道凶猛,就要将余下两个步卒劈成两半。
十骑中,只有他二人没有成果,看着身旁兄弟戏谑的眼神,特别八大王在旁看着,不斩杀二人,事后他们如何收场?
战马腾腾,烟尘滚滚,马刀闪亮,转眼就冲到近前,一个步卒根本来不及反应,“噗!”血光溅起,随后鲜血冲得老高,带起人头也是高高飞起,随后头颅咕噜噜滚到地上。
另一骑也是冲到,狞笑着,露着黄呼呼的牙齿,手中马刀就要劈下。
也是“噗!”的一声,大片血花腾起,这精骑脸上残忍的笑容凝固,一杆长矛刺在他身上,带得他摔落马下。
然后滚在地上,只是大口的吐血,显然活不成了。
场中一静,随后叫好声四起。
“好!”一阵大笑响起,声若洪钟,“好,驴球子,这一矛刺得好,这马就赏你了,哈哈哈哈。”
说话的人被众星捧月,身材高大,气质彪悍,特别一脸黄色的络腮胡子很吸引人注意。他的胡子很长,从嘴边两腮一直垂下来,怕有两尺之长。然后面皮也是黄黄的,虎颔长身,颇有气势。
他约四十多岁,戴着毡帽,身穿酱色潞绸箭衣,左脸颊有一条刀痕,同时右眉心还有一处箭疤。双目炯炯,但眼睛一眨一眨,显示这人是个狡黠多疑,心机非常重的人。
此时他狂笑着,对麾下步卒斩杀精骑非常欢喜,正是张献忠此人,自号“西营八大王”,流寇们又称之“黄虎”,但民间称“八贼”,官方则称“献贼”。
沙土地上有虎皮大椅,此时张献忠坐着,周边精骑环绕,或裹头巾,或戴毡帽,双目幽幽,身上带着浓烈的杀气。
然后更身旁又有颇多精壮的汉子,皆毡帽红衣,粗毡的斗篷,身上满是杀气与戾气,却是他手下大将王尚礼,王定国,冯双礼,马元利,刘进忠等人。
还有些精干的年轻人站在旁边,多二十多岁,却是张献忠的义子们,孙可望、刘文秀、李定国、艾能奇、张化龙,张君用等等。
当然,此时他们都姓张。
古时官将多家族式管理,喜收义子监督部下,张献忠同样如此。他收养众义子率领精骑老营,押阵督战,内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四人较出名。
然张献忠义子很多,至少十二个之多。
张可旺(孙可望),张玉儿(李定国),张文秀(刘文秀),张能奇(艾能奇),张惠儿,张可继,张国兴(王国兴),张四虎,张化龙,张君用,张广才,张能第。
众义子中,现张惠儿、张可继、张国兴已死,历史上余下几人,也会在后面几年中相继死去。
事实上张献忠众义子的命运都不怎么好,结局无一不凄凉悲苦,特别张君用,时任神策营都督的他,直接死于内部清洗,临死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好!”此时众义子也是高声的鼓掌叫好。
特别艾能奇,众义子中打仗最勇猛,看到勇士,就是见猎心喜。
他旁边一个英武的年轻人,可能只二十岁,长身玉立,身材挺拔,微笑的鼓掌,却是“小柴王”李定国。
再他旁边一个二十四五岁的精壮汉子,站姿沉稳,虎背熊腰,轻拍着手,举止中颇有深沉的味道,却是众义子之长孙可望。
孙可望被张献忠收养最早,又会识文断字,打仗也骁勇,号一堵墙,最受张献忠信任。他年纪也最大,忝为众义子之长,此时却称李可旺,原名孙可旺。
李定国也一样,此时叫张玉儿,小名一纯。
他们皆簇拥张献忠身旁,显示与众将的亲疏关系。
毕竟是儿子,在张献忠心目中地位是不同的。
“哈哈哈哈。”张献忠将那精骑的马匹赏给那步兵,拍着扶手道,“咱老子心情好,就来断案,将那些抓来的乡民都带到老子身边来,让咱老子来问问。”
很快,被掳来的乡民男女都带到场地上,个个惶恐不安,这边可是流贼的老营营地,不比外营的窝铺,皆是深壕厚栅,还设有箭楼,环视的皆是虎狼。
被抓入老营,那就不要想着逃跑。
特别眼前这个是谁,杀人不眨眼的八贼。
张献忠只是笑着,很耐心细致的将各男女分类,让各人报数,都按身材容貌分成了上、中、下三等。特别女人,分好后各站一队,每队前还都插上了一面旗帜。
最后张献忠问这些男女,有没有愿意回家的?愿意回家的可以站到一边,自成一队。
被掳获的乡民犹豫着,面面相觑,但还是有人忍不住站出来。
看他们出来,越来越多的乡民站出来。
张献忠也不阻挡,只是嘿嘿笑着。
献营一些将官有些着急,兄弟们好容易抓来乡民填壕攻城,八大王一句话就将他们放了?
就有他手下刘进忠道:“大王,现小寨子不多了,兄弟们攻打各个村寨,好容易抓到这些人,若是放了……”
猛然他住口,就感觉毛骨悚然,就见张献忠一瞬不瞬的盯着他,那眼神凶光闪闪,似要择人而食。随后听八大王骂道:“你妈妈个毛,你要拦着老子?还是你是大王,咱老子是小兵兵?”
刘进忠吓得跪下,余者各人也是大气不敢出,连身旁的众义子都是噤若寒蝉。
他们与义父接触多了,就知道他真是喜怒无常,莫名其妙,动不动就被责打军棍,让众人皆有伴君如伴虎的感觉。
他身旁众将一样如此,很多人跟着多年了,也皆摸不清八大王的脾气,生气时骂人,高兴时也骂人,还不知道他骂人时语气是真还是假。
对张献忠的脾气,曾跟张献忠相处过一段时间的神父利类思与安文思总结:“天姿英敏,智足多谋,决断过人,但过分敏感,神经仿佛有些毛病。”
这总结很到位,喜怒无常,疑神疑鬼,充满神经质。
此时八大王又发怒了,众人皆是战战兢兢,忽然张献忠怒意一收,又哈哈大笑道:“驴球子,逗你两句,看你吓得跟鹌鹑似的。”
他若无其事又开始办事,刘进忠满头大汗的起来,这时才发现,一身的衣衫都湿透了。
很快被掳获的乡民皆分好队,想回家的人,皆站出来了,看着他们,张献忠嘿嘿笑着,他吩咐义子张君用:“用儿,送他们回家。”
他在“回家”二字上加重口气,张君用领会,应道:“是,大王。”
率着一些精骑,就将这些男女乡民驱赶出营,众将皆是狞笑,他们明白了八大王“回家”是什么意思。
艾能奇、刘文秀张了张嘴,李定国有些犹豫,还是叹了口气,孙可望淡淡看着,只是面无表情。
很快外间凄厉的惨叫声响起,要回家的乡民们,不论男女老少,皆尽被斩杀在壕沟之中。
余下乡民瑟瑟发抖,又是庆幸自己没有站出。
最后张献忠竟是拉郎配,他宣布,余下的男女皆尽配对:“上等男配上等女,中等男配中等女,下等男配下等女。本老爷做主,让你们都配成夫妻,哈哈哈哈。”
一场荒唐的事情结束,张献忠是个精力旺盛的人,又考较营中的孩儿兵,问他们今日杀人几块?
有答九块,有答十二块,孩儿兵杀人,横竖劈成四块,就是三人或四人。
张献忠就大喜,或赏马,或赏银。
也有人答一块都没劈到,张献忠就大怒,让拖下去,责打二十军棍。
不过虽在营中折腾,张献忠却心下忧虑,他与革左等合兵共三万人,攻打虹县几天了。他也打西门与小西门,但营中士卒死伤众多,抓来攻城的乡民尸体遍布城外,但那城池依然巍峨耸立。
“驴球子,这城不好打啊。”
张献忠皱着眉头,虹县很坚固,万历二十三年就建砖城,城垣五里十三步,高一丈九尺,敌台垛口众多,坚实巩固。特别五门皆引汴河水为城壕环绕。水门还多,足有四个。
这里军民也很同心,毕竟出过开国元勋邓愈、胡大海的地方,军民引以为豪,又恶八贼等人残忍,皆是拼死抵抗。
听说几月前闯瞎子的营伍曾打过虹县城,但一样讨不了好处。
“咱老子的兵不能折在这里,不能打就走,不啃硬骨头。”
与众义子将领商议时,张献忠这样说。
与革左一样,他们兵很多,但其实都不精悍,长于偷袭而不善于攻城野战。
一般硬打硬攻城,张献忠等人其实没攻下几个。
此时就有退却之心,更换目标的打算。
然后这时,哨骑带回很多情报,说最近灵璧县、虹县的百姓都往北面睢宁县跑。说那边的县官正在城内城外修路,似乎油水很多的样子。周边都在传,睢宁县富足,百姓们可以活命糊口。
张献忠眼睛就是一亮:“修路?这睢宁人有钱哪。”
他其实打算去运河边看看,本来虹县东去也可以到运河边,现在睢宁县吸引了他的注意,就往北面去运河边也行,再顺路将那睢宁县城攻下了。
他是个决断力很强的人,心思定后,就派人去请左金王贺锦等人,请他们来自己帐中议事。
看是不是合兵北上,去将那睢宁县城打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