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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说城里大部分人都死亡了,但并不是所有。想要以灵机直接诱导生物体内的气血之力完全爆发出来被大阵吸收,没有预先在其体内埋设“灵引”那是不可能做到的。
一个正常的活人被纳入血祭大阵需要一个漫长和潜移默化的过程。因此布阵的阵师们将法阵的灵机深埋地下,影响了地下的水土。
只有长期居住在城中的修士和凡民,多年在这座城市里吃喝拉撒,身体才会逐渐被纳入到血祭大阵中,这些人才会被阵法血祭。
这个过程只能缓缓进行,润物细无声地悄悄改变,才能完全不被任何人发觉。否则一进城就中毒,那谁也不敢来这座城市了。
木棉手下用来最后防守的那些亲信,大约还有上千名修士,也是被木棉排除在血祭之外的。这完全由她手中的阵枢来掌控。
而新近从外界入城的修士包括勾诛、炼血部落的族人则天然不在此列。红棘部和苍秸部落两个炼血部落的数万人除了部分战死在城墙上之外,大多数都活了下来。
城墙上残余了至少三分之一的修士,他们都是在兽潮之前才入城的。这些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切,然后轰然四散了。他们虽然在兽潮的包围下无处可逃,但再也没有人愿意待在如同血狱一般的城墙上。
这座城市根本没有把他们当做居民。它完全是一个吞噬人身的怪兽,随时将他们当做血食,甚至比兽潮更残暴!
勾诛并未显露出惊慌,只是急匆匆地赶回他的秘密住处去。与此同时,他脑中不断地在分析着眼前的形势。
从桐风走上传送阵开始,他就意识到了一点,那就是木野部的树人早已打算放弃这座城市。既然如此,理应木棉不会阻止他带走那些血灵石,而会和他一同传送走,并一起带走所有的血灵石才对。
但木棉坚决阻止了此事,并喊出了“人在城在”的慷慨之语。这话要是出自如萧肃风之类的正人君子之口,他倒是相信的。但木棉将这话说出来,看着她的眼睛透露出来的讯息,他当然不会相信。
他已经不止一次见过木棉,这是一个端庄冷艳,但又不像连菱那样可以在简朴的丹阳阁中不问世事专心修炼三十年的女子。她目光中透着傲慢,举止步态优雅,身上服饰轻奢雅致,是一个对生活品质有着非同一般追求,虚荣、并且自私的女人。
一座城市即将被兽潮血洗,变得一无所有而且污秽遍地,像这样的女人是绝不会留下来死守的。与其说她真要留下来守城,还不如说她对那笔血灵石起了异样的心思。桐风还在城里,她当然不敢如何。但桐风先撤走了,这座城市可就只凭她一人为所欲为了。
带钱走人才是最符合她的本性的选择。既然没有了树人长老的监管,她完全可以再次启动传送阵,将自己和这笔血灵石都传送到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去。但刚好这也正是勾诛渴想做的事……
但这也有一点说不通的是,桐风既然已经传送走了,那么她几乎立刻就可以卷走所有的血灵石,传送离开了。但为何他只感觉到了一次传送引发的空间波动?
有可能她还有什么必须在这城里做的事,也许她还在等什么人。但还有一个可能。
勾诛脑海里忽然又有一道灵光闪过。刚刚桐风在被传送的瞬间,忽然牵动传送灵机想要顺手将那笔血灵石卷走,被木棉强行暴力打断了。
他的脑海中迅速浮现出了当时的情景,具体细微到桐风和其他四个树人的站位、姿势和表情,以及每一条灵机线的走线,分毫不差地浮现在他的识海中,只是一切静止不动。
在他神念催动之下,这一切运转起来,和当时他用蓝寒灵傀所见丝毫不差。
“我明白怎么回事了,应该是传送阵被损坏了!”
根据他在识海中恢复的一切,他甚至能精准地计算出传送阵损坏的情况。他手中有牵引石,他估计以他的眼阵之能,也许只需要一两个时辰,便能彻底修复阵法。
但如果是没有眼阵之力的阵师就没有这么简单了。每一条灵机线的走向都要反复丈量、测试,不断调整才能恢复正确。恐怕没有个三五天是无法复原的。
“这么说,我至少还有三天的时间。”
勾诛冷静地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大体的计划,这回他不但没有了丝毫的疲惫,反而是心中热血沸腾,精神为之一震。那种他又看中了谁家的金库,打算大干一场的紧张和兴奋感油然而生。
他要将这本来已经一团糟的局势搅得更乱,从中浑水摸鱼。让这些自以为是,鱼肉众人的树人们谋划落空。让木棉这个丧心病狂血祭了全城,还想私吞那三十万两血灵石的女人真的落下个“城在人在、城毁人亡”的结果。
他不但要逃出这座困城,还要将那大堆的血灵石都搞到手!
……
在大陆的另一边,连菱的计划大体顺利。经过半天的排队之后,她被传送到了中妖界,鬼巴林部所控制的一处传送阵上。只是从这里直接传送到银龙山脉是行不通的。
传送阵的修建受到地利的限制。一旦建设完毕,能通往的区域便已经大体固定,最多在小范围内调整。想要通往西妖界,他们还要经过一段千里左右的中转到万流谷传送阵才行。
虽然鹤族人都能飞行,但每个鹤兵自行飞行耗时耗力,还容易遭到路上野妖的袭扰。除非是百里内短距离的突袭需要,他们是不会这样做的。
妖界联军对此早有安排,给这群鹤族人调拨了三百头飞鳄,每头飞鳄能载一百多人,刚好将三万人全部运走。这样只需要耗费半天时间,便可以将这批飞天军通过相对安全的高空直接运送到万流谷。
飞鳄飞越千里需要一个时辰。此外还有一些时间耗费在集结众人,排队登上飞鳄的过程上。飞天军军容严整,整齐划一没有出任何乱子,只花了一个时辰,便全部坐上了飞鳄,只等飞行了。
他们预计天黑之后就会达到万流谷部落。在那休整一夜之后,飞天军便会登上传送阵的法坛,直接传送到银龙山脉的大军集结之处。那时刚好是连菱从南冥火海脱身之后的第三天清晨。一切比她预估的耗费三天还提前了一天。
飞鳄都是腹白背灰、浑身长满鳞片、巨大的形似鳄鱼的巨兽。与鳄鱼造型不同之处在他们身上有巨大的膜翅,翼展足有二十丈宽。一个人工打造的长长的飞舱就像马鞍一样固定在它们背上,用来载客。
这种用于大量运兵的飞鳄飞舱内并非一个一个可以单人居住的隔间,而是一排排连在一起的座位,一排六座,每三个座位连在一起,中间有一道只容两人的通道隔开。
少爷军不像其他队伍那么军阵严整,而是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谈笑风生。为了减少麻烦,上层专门给他们安排了一头飞鳄。
他们也并非如同其他飞天军一样排着整齐的队伍登上飞鳄,而是一拥而上,秉持着绝不能让那些下等人把好座位抢走的决心,各自表面谦让,暗中则相互争抢。林、贺等老牌贵族子弟争夺最前排的座位,而各地诸侯则抢夺中间的区域。
只有连菱一人低调走在最后。等她进入的时候,前面都已经坐满了人。但飞舱最后几排空无一人。她面无表情地走到最后找了一个临窗的空位坐下,望着窗外。
她正午时分从天池城的咫尺天涯出发,现在一个时辰过去,太阳微微有些偏西,依然火热地悬在头顶上。阳光照射着巴林盆地中密密麻麻的水网,就像一片银色和绿色交错的明亮的毯子,不断闪烁着令人不安的光芒。
她修道百年,心性淡泊,临危不乱。但这一次,她一直有一种被这数万里的距离生生逼得抓狂的感觉。无论她修为多高,距离依然是一个无法逾越的存在。
妖界讯息隔绝,只有通过传音壁才能快速沟通。她也只在回到天池城的时候,了解到木棉城正在被兽潮围攻,但并不知道这围攻有多凶险。枯木荣比她早出发十天,而且这个人心狠手辣,勾诛等人可能已经在危险中。
她还隔着木棉城万里之远,对那的情况除了有兽潮之外其他一无所知。她就算以占卜之法推算,也只能得出一些毫无边际的结论。但她无论看到什么,脑海中就会如同正在推算一般推演出一些危险的局势,甚至觉得勾诛马上就会死。
她唯一能知道的就是勾诛现在还没有死。这些念头也根本不是什么推算的结果或者冥冥之中的预兆。她很清楚正是关心则乱,才让她脑子中蹦出那么多不好的念头来。
她闭上双目,动用神识之力,将这些混乱的杂念一一斩去,只剩下她现在唯一能做和正在做的事,那就是以最快的速度抵达木棉城。只要一切顺利,那么明天清晨就能到达银龙山脉。然后几百里的距离她就可以自己飞行了。
瞬息之后,她不断翻腾的识海清净下来,神识再度清澈如水,无数杂念消失不见。她睁开眼睛,身旁的空位上却已经不再空着,而是坐了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