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高欢笑子

我怎么可能是曹贼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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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澄得知高欢听取陈元康之言,围攻华阴。

    遥望西北方向,感慨道:

    “元康终究没有辜负我。”

    但消息传递具有滞后性,这时候,高欢甚至已经休整完毕,做好了继续进兵的准备。

    这些事情,高澄暂时不得而知,即使知道也不会觉得诧异。

    能够说服高欢夺取华阴作为立足之地,已经是侥幸了,哪还能寄希望于贺六浑事事听从,龟缩在华阴。

    他要真有这份觉悟,高澄也不会为了这个败家老爹操碎了心。

    但高澄已经不关心这些了,他知道,一旦攻占华阴,留大将驻守,即使前线战败,宇文泰也无法如沙苑之战一般,长驱直入,夺取河东

    并且,自己攻取潼关的时候到了。

    由于地理位置的关系,身处关中的宇文泰,无论如何,都要比自己更快得到这个消息。

    这也意味着宇文泰早就有所动作。

    宇文泰不是高欢,还没到志得意满,有资格犯蠢的时候,他不可能在长安与自己隔着潼关死耗,干瞪眼,坐等高欢一路接收城池稳步推进。

    北上寻找战机是宇文泰唯一的机会。

    高澄有了决断,立即传令各将整军出恒农西进,意图攻取潼关。

    与高澄同时出兵的还有高欢。

    在华阴城稍作休整后,留大将斛律金领军三万屯驻华阴,一面囤积军资,一面组织民夫加固城防。

    坚决不犯袁绍错误的高欢,则亲领其余各路人马出华阴,渡洛河南下。

    途经沙苑,高欢放声大笑。

    众心腹大感疑惑,司马子如询问道:

    “相王何故发笑?”

    高欢笑岔了气,好一会才缓过来,对众人解释道:

    “入关之前,阿惠曾有言语,宇文泰可能在沙苑芦苇丛中设下伏兵,若风势在我,但行火攻,一把火便能将其烧死。”

    说着,指向沙苑继续道:

    “诸君且看,如今这沙苑哪有能够藏人的芦苇丛,这阿惠呀,打了几场胜仗,便以为算无遗策,倒教起孤来了。”

    说罢,忍不住又笑出声来。

    陈元康听着高欢的讥讽之言,心如刀割。

    如果这人不是高欢,他一定会怀着野兽的心境,向世人展现自己对高澄的忠诚。

    他的信仰,不允许任何人侮辱自己的太阳。

    当然,太阳的父亲除外。

    陈元康忍气吞声,不作言语。

    沙苑为何没了芦苇丛?

    原因很简单,芦苇的根茎可以食用。

    关中都已经到了人相食,损失七八成人口的地步,哪还会有一片芦苇地供宇文泰藏身。

    历史上的沙苑之战,宇文泰能够依靠芦苇丛大做文章,有许多原因。

    首先是宇文泰在潼关围歼窦泰获取大量物资的同时,逼退高欢,让关中获得春耕的时间。

    第二则是高欢选择在这一年秋后出兵,不止是关中饥荒大缓,更是让沙苑的芦苇有时间生长起来。

    当高欢大军进入沙苑的时候,宇文泰麾下三万步骑也已经渡过渭河。

    两军行将在沙苑相遇。

    而在潼关,又是另一番景象。

    高澄留了一个心眼,抵达潼关的第一天,集结全军骑兵埋伏在后,驱使州郡兵试探性攻城。

    防的就是宇文泰跟他玩出奇不意,让自己当一回窦泰。

    浑然忘了自己当初讥讽宇文泰小家子气,舍不得骑兵,只拿步卒在他眼前晃荡。

    搁他自己倒好,连战兵中的步卒都舍不得,却用州郡兵当诱饵。

    在第一天的试探以后,高澄确定了宇文泰不在潼关,终于放下心来。

    旦日清晨,高澄召集麾下诸将。

    慕容绍宗、段韶、斛律光、高季式、王思政、可朱浑元、侯渊、独孤永业等大将齐聚帅帐。

    高澄左手按在腰间剑柄上,目视众人,正色道:

    “澄自领军以来,驰骋河南,转战各州,旌旗所指,所向披靡。

    “如今大军西进,恰逢潼关外无援军,正是夺取这座天下雄关的时候。诸君自该奋勇努力,莫要悔恨错失良机。

    “今日,澄有言,部众破潼关夺门者,赏布绢三千匹,侯以下,皆封县侯;县侯升郡侯,郡侯进为县公;县公升郡公,已得郡公之人,增邑千户。

    “潼关,澄必取之,若有不与我同心者...”

    高澄右手拔出佩剑,一剑噼断桌桉一角,大喝道:

    “如同此桉!

    众将纷纷激昂应命。

    高澄的许诺,听得众将两眼放光,哪怕是在场爵位最高的渔阳郡开国公侯渊,也忍不住垂涎这份赏赐。

    且不谈三千匹布,增邑千户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侯渊这个渔阳郡开国公也只邑千户,小高王动动嘴皮子,就是一个加倍。

    其余在场之人,如可朱浑元,也想把自己的元县公,换成一个开国郡公。

    更别提高澄麾下京畿将领,他们之中爵位最高的是慕容绍宗,获封索卢县开国侯,但他这爵位与侯渊一样,都是尔朱氏所封。

    高欢掌权后,当然不可能将归顺的两人撸去爵位,但到底没有高党勋贵们的爵位显赫。

    其余人中,独孤永业代领三千弓手,不可能投入攻城。

    所谓侯爵以下皆封县侯,说到底,就是高澄专为段韶、斛律光、高季式、王思政四人提供的便利。

    前三人是自己最信任的将领,最后一个是自己岳丈。

    王思政若非高澄插手,早就因为拥立元修获得侯爵。

    另外三人之中,段韶因参与韩陵之战,建言有功,得了一个下洛县男,又常年追随高澄征战,进为下洛县子。

    高季式以襄阳之战领五百骑阻拦陈庆之的功劳,得了一个乘氏县男,之后也凭着追随高澄征战,进为乘氏县子。

    最惨的就是斛律光,跟了高澄多年,什么功劳都没捞到,韩陵之战留在高澄身边当护卫;平定三荆,又被留在洛阳练兵;救援窦泰,更是因为当时麾下全是步卒,也没有他的份。

    其余各战,多是仰赖高澄谋略,又哪来的他立功机会

    还是高澄实在看不下去,以斛律光多年辛苦为由,授予永乐县男。

    以潼关的重要性,想必高欢也会认可这番许诺。

    相比与大将的许诺,对将士们的激励更为重要。

    帅帐外早已搭设好了高台,众将纷纷集结部众。

    高澄登上高台,拿着简易大喇叭喊话,他重申昔日与京畿军将士们的誓言,功必赏,过必罚,伤残之人能够得到照养,死难之士家卷会收获抚恤。

    而随着高澄这些年的征战,屡有伤亡,所教养的遗孤与日俱增,开设的学校也同样多了起来。

    最早的一批是襄阳城下,四百亲卫的遗孤,他们之中年纪较大的少年,到如今也长成了青年,学武的,便在军队做基层军官,学文的,就在衙署当执笔小吏。

    这些事情京畿军将士都看在眼里,原本没必要高澄再多嘴激励,但军中还有三万五千州郡兵,他们才是蚁附攻城的主力。

    在兵力充足的情况下,不将他们的积极性调到起来,难道真拿自己的宝贝疙瘩京畿军消耗潼关的守城器械。

    嫡系就要有嫡系的用法,常某人都明白的道理。

    高澄也算有底线了,至少没驱使民夫攻城,在他看来,州郡兵同样领一份外兵军饷,也没什么好抱怨,各自任务不同罢了。

    例如京畿军随高澄四处征战卖命,终于使南梁不能威胁到河南腹地的时候,这些河南腹地的州郡兵就很悠闲的在驻守城池。

    小高王的军饷可不是白拿的。

    山塬上的潼关,各处都在熬煮金汁,黑烟升腾,臭气弥漫城头。

    高澄放目远眺,慕容绍宗与王思政在前线指挥州郡兵蚁附攻城。

    小心谨慎的他才不会亲往前线督战,前有庞统攻城中流失,后有蒙哥死在钓鱼城下,给足了小高王教训。

    投石车相互轰击,隔得远了,高澄也听不清被滚烫金汁浇灌的将士们的凄厉哀嚎。

    慈不掌兵,历来如此,能做得只有照养他们的家卷,给他们的子嗣一份前途。

    当高澄狠心下令奔袭四百八十里的京畿骑卒,不做休整,立即向宇文泰发起亡命冲锋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

    山塬上的战况越发激烈,一波又一波的冲锋被打退,但守军的反击力度也在逐步减弱。

    毫无疑问,潼关是座坚固堡垒,但它并未牢不可破。

    在失去关中支援的情况下,当守城物资被逐渐消耗,士卒身心疲惫的时候,城墙再是坚固,也能将它看作纸张。

    这也是潼关这座关隘曾在高欢与宇文泰之间易手的原因。

    历史上元修西逃,高欢曾经攻取了潼关,高敖曹甚至一路追击进了关中。

    只是因为担忧后方不稳,才不得已罢兵。

    毕竟驱逐天子可不是一件小事,而历史上高氏对于河南的掌控力度,无论如何也不能比拟高澄的精耕细作。

    虽然留了将士驻守潼关,却也被宇文泰夺了回去,高欢就此失去了一条重要的入关路线。

    经历了一天的攻防,州郡兵们退下来的时候,疲惫不堪,高澄暂时还不清楚伤亡,但现在不是顾及这个的时候。

    该有的赏赐,绝不会少了他们,对伤残、死者的承诺,高澄也不会违背。

    回首望向身后,夜色中,是休息了一整天,精神饱满的京畿军将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