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永宁寺(二合一)

我怎么可能是曹贼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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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澄的热情并没有出乎崔暹预料,一切都有迹可循。

    崔暹早就听说高澄曾与叔父高琛争夺自己,而这次又趁机向高欢讨要,说得上是处心积虑了。

    这样的重视让崔暹百感交集,高家父子如此信重,这份恩情怎样才能偿还呀。

    崔暹当即为高澄引见自己家卷,待看到崔暹之妻李氏,高澄深深瞧了李氏脖颈一眼,这才移开了目光。

    倒不是看上了这个妇人,对于爱才的小高王来说,崔暹这样的能臣才是真正的绝色,他只是想起了李氏的下场。

    崔暹死后,高洋前往崔府凭吊,询问李氏是否想念崔暹,李氏回答甚为想念,高洋为了成全李氏与崔暹相见,在灵堂一刀砍下她的首级,扔出墙外。

    先后与崔暹家卷见礼,高澄瞥了一眼段韶,他终于记起一件事来。

    段韶纳妾时,从不叫上自己观礼,这哪是表哥能做出来的事情。

    高澄让崔暹暂回马车,自己骑马与段韶并行。

    “孝先纳妾,为何从不邀我观礼?”

    高澄抱怨道。

    段韶却一脸无辜的敷衍道:

    “妻老妾丑,唯恐污了子惠的眼睛。”

    “你分明是听了旁人的污蔑,你我相识许久,我是什么样的人,难道孝先一点也没感觉到吗!”

    看到高澄似乎真的生气了,段韶只好笑道:

    “下次,下次一定为子惠引见家卷。”

    高澄这才放过了他,一行人行至渤海王府,高澄放了段韶回去与妻妾温存,又让府中管事带崔暹家卷前往早已购置的宅院安置。

    自己则与崔暹把臂同行,迈入府中。

    厢房内,高澄与崔暹对坐,他一脸愁容道:

    “澄在洛阳辅政,职责紧要,幕府僚属或被父王招至晋阳,或外放州郡任职,少有助力,澄听闻季伦有识人之能,还请季伦为我举贤。”

    崔暹在密信中已经知道高澄求贤的打算,一路南下,他早就思量好了人选,当即回答道:

    “自古举贤不避亲,暹有一族亲,名唤崔昂,出自博陵崔氏第二房,其人少好章句,颇综文词,及至年长,为人端直,沉深有志略,暹当为世子举荐。”

    原主麾下三崔之一的崔昂,高澄当然知道,当初早在信都时便抛去过橄榄枝,奈何崔昂以闭门读书为由,婉拒了他。

    那时候高欢仅三万步骑,而尔朱氏二十余万大军,且刚刚平定刘灵助之乱,声势正盛,旁人犹豫也是可以理解,因此,高澄并不记恨这段往事。

    但相比较当时年仅十七岁,接到书信就义无反顾来投奔他的崔季舒,高下立判。

    高澄把其中渊源告诉崔暹后,说道:

    “还请季伦为我再寄书信一封,招崔昂入洛阳辅左。”

    崔暹答应下来,夸赞道:

    “若知世子求贤之心恳切,四方贤士必然争相来投。”

    高澄却摆手道:

    “实是因澄年幼,多需贤士辅左,还请季伦继续为我举贤。”

    崔暹于是又道:

    “河间鄚(河北任丘)人邢邵,以文采扬名北地,其人才思敏捷,博闻强记,曾翻看《汉书》,仅五日,就能背诵全篇八十万字,此人才高却不自傲,可为世子府僚,主管机密文书。”

    高澄大为吃惊,五天背诵八十万字,如果不是作伪,这记忆力堪称过目不忘。

    用来管理机密文书确实是最佳人选,若有征询,无需翻找,随口就能回答。

    高澄执笔,在厢房的屏风上写下邢邵的名字。

    屏风上面写了许多名字,排在首位的便是崔暹,甚至陈元康、杨愔、崔季舒这些人都在他的后头。

    崔暹的目光终于被吸引到了屏风上,他神色有几分激动。

    高澄见状,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又很快敛去,催促崔暹再为他举荐贤才。

    崔暹收回目光,继续侃侃而谈道:

    “济阴冤句(山东河泽)人温子升,博学善文章,其文章深受伪梁萧衍的喜爱,曾言:‘曹植、陆机复生北地。’可为世子主笔文书。”

    高澄闻言深思,温子升只用来写文章是否屈才,以后派遣使团前往南梁,或可将他安插其中。

    “我亦早闻温子升之名,时年二十二岁,便在孝明帝选拔辞人担任御史的考核中,位列八千文士第一名。然而孝庄帝诛杀尔朱荣,其人为避祸,逃离洛阳,至今不知下落,季伦既为我举荐,可知他身在何处?”

    崔暹自信道:

    “暹与温子升常有通信,当为世子将他招来洛阳,今日所荐三人,俱是一时俊彦,还请世子信而用之。”

    高澄再次握住崔暹的手,思考着历代举贤之人,最先想到的是荀或,可最后被主君逼死,兆头不好,转而念及为刘邦举荐韩信的萧何。

    他朗声笑道:

    “我得季伦,如获萧何,日后还请季伦尽心辅左,我必诚心相待。”

    崔暹一听这话,不由挺起了胸膛:高王父子都以萧何期我,莫非我真是高氏的萧何。

    两人又是一番闲谈,高澄才将崔暹送出渤海王府,命人为他引路。

    崔暹沿途脚步虚浮,整个人都觉得轻飘飘的,费了好大功夫才没有将得意之色展露。

    高澄送走了崔暹,交代家仆将屏风收好。

    他有五面屏风,上面都写有名字,只是为首之人分别是陈元康、杨愔、崔季舒、赵彦深、崔暹。

    今天要与崔暹相见,便早早命心腹换上了对应的屏风,当然,若是幕僚齐至,他自会把屏风撤去。

    吩咐完家仆,高澄转头就去了听望司。

    既然有了高欢的许可,那也该收网了。

    四月二十六日,清晨。

    永宁寺僧众上过早课,纷纷去用膳食,餐食丰盛,有素有肉还有酒,一个吃饱了的胖僧人抹着嘴上的肥油,与同伴调笑起了南方和尚糟糕的处境。

    南梁天子萧衍舍身佛寺的趣闻,自然让他们这些北方和尚也跟着面上有光,但正因为有这么一位虔诚的佛教徒当天子,南方僧众可没他们舒适。

    原来萧衍前段时间研习了一本《大般涅经》,看到经文中有一句‘戒杀生’,他深受启发,于是在前段时间颁布诏令,禁止全国僧众食用荤腥。

    这下可苦了南方僧人,吃点肉食还要背着旁人,哪像他们这般洒脱。

    呵!南方天子还能管得着他们北方和尚不成。

    “宝慧,你若用过了早膳,便去城外田亩巡视,莫要在此喧哗。”

    永宁寺主持嫌胖和尚吵闹,出言制止道。

    那名叫做宝慧的胖和尚不敢耽搁,他素来负责巡视田亩,这可是一份肥差,在众僧羡慕的眼神下,宝慧和尚昂着脑袋走出了膳堂。

    天下间没有比永宁寺更好的地方了,这是宝慧和尚的心声。

    永宁寺由孝明帝之母胡太后于熙平元年(516年)所建,位于宫城前,阊阖门外,南一里御道西侧,四周权贵府邸环绕,平时参拜上香的可都是贵人。

    寺内有僧房楼观一千余间,凋梁粉壁,极尽奢华。

    但最值得称道的还是那一座高达九十丈的九层佛塔,佛塔之上又有十丈高的金刹,合计高达百丈,去地千尺,远在洛阳城外都能望见。

    九层佛塔金碧辉煌,每层各有四面,每面三户六窗,用朱漆涂抹,扉上又有五行金铃,共有金铃五千四百枚。

    金刹之上有宝瓶,宝瓶下有承露金盘一十一重,周匝皆垂金铎。

    各角同样悬有金铎,金铎大小有如陶器,合计有一百三十铎。

    更别提寺中诸多金身玉像,也不知道修建时耗费多少民脂民膏。

    永宁寺的建造者胡太后早已被尔朱荣溺死在黄河,但属于永宁寺僧人的荣光却依然璀璨生辉。

    尔朱荣曾在永宁寺屯驻大军,随陈庆之北上的元灏也曾在此聚兵,尔朱兆更是将元子攸囚禁于寺中。

    无论洛阳城头换插哪家旗帜,永宁寺的体面谁也夺不走。

    宝慧和尚坐着马车,出东城东阳门,行了三十余里,才下马车。

    双目所及,一望无际的平原田亩都是永宁寺的产业。

    但这些可不是全部,永宁寺建寺一十七年以来,不止太后、天子赐田,更有他们僧人辛苦经营。

    如何经营?自然是收纳信徒供奉、发放利钱、强占民田等等手段,作为方外之人,又不需要缴纳税赋,钱财积累又怎么会慢。

    附近正在耕种的泥腿子们看见永宁寺的马车,纷纷来向宝慧和尚请安。

    宝慧和尚和颜悦色与他们打着招呼,心底却在盘算这时候哪户人家只有妇人。

    他将目光看向一个中年男子。

    赵阿贵?不行,他那婆娘烈得很,上回便闹着要报官,受了佛爷的威胁才安生下来。

    不过,能威胁一次,应该也能威胁第二次吧,反正这些妇人都不敢声张。

    别的地方,庄园主苛待佃户,农人还能为他人耕种。

    洛阳可不行,本就人多,田地更是紧张,整个村落都是永宁寺庇护的隐户,周围田亩也尽是庙里的产业。

    正要去赵阿贵的家中普渡佛法,宝慧和尚突然瞥见一个年轻人。

    一拍脑门,阿弥我个陀佛,这李四郎不是刚娶的亲么,佛渡有缘人,李四郎那新媳妇指不定就是有佛缘的。

    宝慧和尚起了心思,懒得再搭理这群泥腿子,绕了一个大弯才往村落里去。

    打着宣扬佛法的名义,宝慧和尚骗开了李四郎家的门,因为经常有巡视的和尚上门宣扬佛法,村里的妇人们见怪不怪,毕竟不少人都曾受过欺凌。

    正如宝慧和尚所想,那李四郎的新媳妇一开始还烈得很,吵吵嚷嚷的,最后只是威胁要收回田亩,不给耕种,还不是乖乖就范。

    宝慧和尚阐述佛法之后,念头通达,留下新媳妇缩在角落里,抱着双膝埋首哭泣,

    自己则四处转悠了一圈,又收了附近几个村落的对佛祖的心意。

    眼看到了正午,宝慧和尚这才驾了马车准备回城。

    才进洛阳城,宝慧和尚立马老实了,放缓速度,唯恐冲撞了贵人。

    可怪异的是,许多人对着他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这让宝慧和尚一时摸不着头脑。

    沿途更有许多和尚往来奔波,一副行色匆匆的模样。

    宝慧和尚驾着马车回到永宁寺外,正好遇见一群武僧提着棍子出门。

    “你们这是去做甚?”

    宝慧和尚拉住交好的武僧问道。

    那武僧气愤道:

    “宝慧你不知道,现在洛阳城里到处都是流言抹黑僧人,居然说我们藏污纳垢、大牟私利!”

    宝慧和尚勃然大怒:

    “我等诚心礼佛,是谁这般无耻,居然往我们方外之人身上泼脏水!”

    “除了那群道士还能有谁,有好些师兄弟都看见了,就是一群道士在散播谣言,为了与我们争夺香客,居然出言抹黑,行事这般下作,着实可恨,我不跟你说了,现在就要与师兄弟们拆了那些道观。”

    那人说了几句扭头便走。

    宝慧和尚一听是道士在挑事,立刻火冒三丈,当年就是崇信道教的崔浩从中挑拨,才唆使太武帝杀了不知道多少佛门兄弟姐妹。

    更别提这些年争抢香火积累下的仇怨。

    宝慧和尚气冲冲地撸起了袖子前去助阵。

    听望司。

    高澄伸了个懒腰,他在大堂里坐了小半天等候消息,纵使有赵彦深、崔季舒陪伴,还是无聊得很。

    “世子,动了!各处都有僧人围堵道观!”

    张师齐闯了进来,欣喜道。

    他因为刻碑有功,被高澄升职,提拔为记室参军,留在身边,记录自己言行。

    高澄闻言精神一振,他问道:

    “有多少人参与?”

    张师齐赶紧答道:

    “全洛阳的寺庙都有武僧出动,人数太多,探子们没数得过来。”

    高澄立即对崔季舒道:

    “你领十名侍卫速往城外大营,即刻传令段韶、尧雄两人各领部曲入洛阳平息骚乱,凡是参与之人,无论佛、道,悉数搜捕。”

    崔季舒不敢耽搁,马上出门点了十名侍卫随他打马直奔京畿大营。

    京畿大军各部昨日已经被紧急召集回营。

    段韶、尧雄早就在营中等候消息,而斛律光、慕容绍宗等人也各有自己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