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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较姜家的冷清,武安伯府就显得格外热闹非凡,毕竟是勋贵世家,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人脉,不是普通小户之家可比拟的。
今儿来参加喜宴的,除了朝中一部分官员,还有世家大族的夫人太太。
总而言之都如姜明山所料,是有头有脸的。
姜柔下了花轿,便被喜媒牵着往厅堂走。
武安伯府宅子大,光是院门就要穿好几道,然后顺着游廊左拐右拐的,但每经过一处,都有宾客在旁边观望。
听着有人夸她身上的嫁衣好看,新娘子肯定长得美,跟新郎官郎才女貌云云,又说了些百年好合的吉祥话,姜柔心里美滋滋的。
武安伯和武安伯夫人早就在高堂就坐了,听说新人已经入了最后一道门,马上就到喜堂,武安伯夫人面上露出一抹安心踏实的笑容来。
但当得见被众人簇拥着进来的秦显臭着一张脸,武安伯夫人又狠狠皱了眉头,眼下宾客满堂,她不好说什么,便只偏头狠狠剜了武安伯一眼。
武安伯也看到儿子的脸色了,当即没事找事地咳了一声,“既然新人已就位,准备拜堂吧!”
司礼马上高声喊,“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秦显便和姜柔各自牵着红绸一头,转身对着天地拜了拜。
“二拜高堂——”司礼又喊。
秦显冷冷看了眼红绸另一边盖着龙凤呈祥盖头的姜柔,没什么表情地转过身,对着爹娘又是一拜。
“夫妻对——”
一个“拜”字还没喊出口,外头突然急匆匆跑进来个婆子,凑在武安伯夫人耳边说了句什么。
武安伯夫人先是一怔,紧跟着蹙起眉头,低声问:“是儿是女?”
婆子用手挡着嘴,轻声回:“是个大胖小子,足足有六斤重。”
武安伯夫人的眉眼间,隐隐浮现一抹喜色,吩咐婆子,“多带几个人,把我孙子接过来,仔细着,别受了风。”
婆子走后,武安伯夫人坐正身子,就见儿子攥着拳头,一双冷鸷的眼死死盯着自己。
“怎么停下了?”假装没看到秦显的反应,武安伯夫人吩咐道:“继续拜堂,别耽误了吉时。”
司礼正准备再喊一遍夫妻对拜,秦显突然一把扔了手里的红绸,转身要走。
“显哥儿。”武安伯夫人唤住他,“今儿可是你大喜的日子,手上红绸不能掉,否则不吉利,快快,紧着把堂拜完,送新娘子回房休息。”
听似没什么威慑力的一句话,实则暗含威胁。
秦显狠狠咬了咬牙,不得不重新转过身。
喜媒弯腰把红绸捡起来递给他。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后面的环节挺顺利,姜柔还在迷迷瞪瞪时,就被人给送入了新房里坐着,什么吃生饺喝合卺酒割发永结同心,通通没有,秦显把房里所有人,包括跟着姜柔陪嫁来的青杏和青梅,全给撵了出去。
他就坐在桌边,没有要掀盖头的意思,自己倒了杯酒喝下,这才缓缓开口,“从今往后,你是世子夫人,我的正妻,在这府上,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不会管你。同样的,你也没权利管我,咱们互不干涉,否则,你这世子夫人的位置便让出来给别人。”
姜柔脑子里“轰”地一下,整个儿炸蒙了。
她知道刚才在喜堂上司礼喊着夫妻对拜的时候出了点状况,但她当时盖着盖头,只能听到说话声,看不到秦显都做了什么,原以为是秦显不小心把红绸给落地上,如今想来,他应该是那个时候突然后悔了,不想拜堂了,所以主动扔了红绸。
一瞬间脸色泛白,姜柔身子轻颤,双手无措地绞着衣袖,“夫君,妾身是哪里做错了吗?”
无人回答她。
姜柔咬咬唇,眼泪就快憋不住,“妾身要是哪里做的不好,夫君尽管指出来,我改就是了。”
仍旧无人回答她。
没多会儿,青杏走了进来,“二姑娘,姑爷已经走了。”
“什、什么?”姜柔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猛地一收。
“可能是出去陪酒了吧。”青杏说着,关切地问了一句,“姑娘饿不饿?”
姜柔摇摇头。
原本先前是有些饿,但在听了秦显那番没头没尾的话之后,心中忽然觉得十分不安,哪还有心情吃东西,手上帕子都快被她给撕烂了。
青杏看了看天色,“离着宾客散席还有好久呢,姑娘有的等了,盖头也还没掀。”
“没事儿,我能等。”姜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世子爷先前那番话,一定只是为了考验自己,自己若是早早乱了阵脚,必定会被他认为心浮气躁难堪大任。
对,一定是这样,只是个考验而已,还不至于能难住她。
想着,姜柔便慢慢冷静下来,头上凤冠压得脖子都快断了,盖头还挡着脸什么都看不到,但她仍旧坐得端正,时刻让自己保持着最好的状态。
然而,一个时辰后,秦显没来掀盖头。
两个时辰后,秦显仍旧没有出现,天色已经全黑,再黑下去就深夜了。
武安伯府的宴席再大,也不至于能从黄昏摆到深夜吧?
姜柔脖子疼,腰也开始泛酸,屁股更是坐到麻木,她忍不住动了动,想活动活动筋骨。
青杏青梅两个就在外头守着。
听到动静,青杏走了进来,低声问,“那凤冠挺重的,要不,奴婢替姑娘摘了吧,单单盖着盖头就行。”
“不能摘!”姜柔坚持,“凤冠必须得由新郎官亲自摘下,否则该不吉利了。”
“可姑爷他……”青杏抿了抿唇,朝着门外看了眼。
瞧这天色,外院的宴席早该散了,姑爷却一直没来新房。
姜柔很想欺骗自己世子爷在陪酒,可都这么晚了……
她咬咬唇,准备让青杏出去打探打探。
就在这时,外面西厢房的游廊上忽然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
姜柔愣了愣,问青杏,“怎么回事儿?”
“奴婢也不知。”她打算出去瞧瞧,青梅就蹦了进来,一脸的惊恐活像见了鬼。
青杏被她吓一跳,“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外面怎么会有婴儿在哭?”
青梅磕磕巴巴道:“我看到金、金妈妈提着个篮筐回来,篮筐里用绸布盖着个小婴儿,刚刚打开西厢的门,送进去了。”
金妈妈是武安伯夫人身边的得脸婆子,先前在喜堂上,就是她在武安伯夫人耳边说的悄悄话。
新婚之夜夫君不给她掀盖头,西厢却无端多了个刚生下来的婴儿。
姜柔脑子里一团乱。
还没等她作出反应,门外就传来说话声,“夫人当心脚下。”
正是金妈妈的声音,她口中的“夫人”,便是武安伯夫人,姜柔的婆婆。
武安伯夫人进来后,看到姜柔脑袋上凤冠没摘,盖头也没挑,忍不住皱皱眉,吩咐金妈妈,“帮少夫人把凤冠摘了。”
姜柔想等着相公回来摘,但婆婆都发话了,她不敢不从。
金妈妈动作很利索,没多会儿就给她挑了盖头,摘了凤冠。
姜柔的脖子总算是得到了解放,她暗舒口气。
武安伯夫人在她旁边坐下,一把拉过她的手,眉眼间净是慈和,“原本这事儿晦气,不该这个时候跟你说,但我相信,你是个善良大度胸襟广阔的好孩子,显哥儿呢有个姨娘,碰上你们大喜这天给他生了个六斤重的大胖小子便撒手人寰了,这孩子没了娘,今后无依无靠的,你又是他嫡母,我便想着,往后把他过继到你膝下养着,将来长大了,他便是你儿子,也只会认你这一个娘。”
姜柔小脸一僵,这是什么意思?
新婚之夜丈夫连给她摘凤冠掀盖头都不愿意,婆婆却直接塞了个刚出生的婴儿给她,让她过门头一天就当了现成的娘?
武安伯夫人注意到姜柔脸色的变化,她握着儿媳的手不放,语气仍旧十分温和,“显哥儿先前在外院喝多了,我让人安排在外院小憩,等他醒了酒就马上来陪你。”又说:“我知你刚过门,还没什么带孩子的经验,不要紧的,你挂着名头就行,那孩子有奶娘和丫鬟们会伺候,用不着你多操心。”
看着婆婆这样温声细语地跟自己说话,又说相公只是喝醉了在外院休息,不是扔下她独守新房,心里顷刻踏实下来,想着这现成的娘当就当吧,没准自己做得好了,相公就一天天对自己改观了呢?
……
安抚好姜柔,武安伯夫人又去西厢房看了眼小婴儿,刚出院门,就见秦显白着脸朝这边跑来。
武安伯夫人马上递了个眼色给自己身后的婆子。
婆子们冲上去,三两下便把秦显给扣住。
“娘,把孩子还给我!”秦显怒不可遏,“那是我和丽娘的孩子!”
武安伯夫人冷笑,“那是我孙子。”
秦显挣扎着,“您若非要把孩子留下,就让我把她纳入府。”
武安伯夫人脸色愈发沉冷,“一个窑子里出来的下贱货,她配么?”
秦显额头上青筋凸起,“那你把孩子还给我!”
一把甩开婆子,秦显发了疯似的要往新房方向冲。
“显哥儿!”武安伯夫人冷喝一声,“你前妻临盆那天,就是因为那个小贱人,你把她活活给气死了,现在又想闹,还想再死一个才肯罢休?为了个窑姐儿,你把这个家都折腾成了什么样子,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肯消停?”
秦显顿住脚步,逐渐冷静下来,转身看着他娘,“我爱丽娘,丽娘也爱我,我们发过誓,这辈子都不会分开,纵使我给不了她名分,我也不会弃她于不顾。反倒是娘,三番两次地阻挠我,要不是因为您拒绝让丽娘入门,潘秀月就不会死,兴许,那孩子到现在都还活着,我又何至于再娶一个继室?”
听到秦显三句不离那贱人,武安伯夫人态度坚决,“让她过门?做梦!武安伯府是御封的伯爵勋贵,不是那小贱人家开的窑子,什么人都能随便进来!”
“窑姐儿怎么了?我喜欢!我乐意!”秦显怒吼。
“你喜欢你就去找她,最好是一脚踏出伯府大门就再也别回来,往后吃穿用度,别想再花伯府一文钱!”
秦显整个人一僵。
武安伯夫人唇角冷勾,“那小贱人刚生完孩子,正是虚弱的时候,我想弄死她,比捏只蚂蚁还简单,不想明儿一早替她收尸,你就乖乖给我回去圆房。”
秦显咬着牙,愤怒却无力。
他娘是这个家的一言堂,拥有绝对话语权,倘若他这会儿不服个软,他娘必定说到做到,明儿就让丽娘变成一具尸体。
想到丽娘刚生完孩子虚虚弱弱地躺在榻上,身边只得个丫鬟伺候,而新房里这位却是穿着凤冠霞帔嫁得欢天喜地,他便觉得说不出的恨!
为什么?一个不起眼的小门小户姑娘都能嫁过来当世子夫人,他只是想纳个妾而已,丽娘就那么不堪,连做妾的资格都没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