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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了。”季晓芸说的不是气话。
想要的，要不起，也不能要了，否则她连自己都看不起。
“那就离吧？！离了婚姑姑再给你找一个，上次编辑社那个小伙子就不错，喏，这个业公子也不错。好男人多的去了。”季娴说着，捎上了业慕白。
“姑姑！”季晓芸被姑姑的乱点鸳鸯谱弄得哭笑不得，“你这是唯恐天下不乱。”
“我就不该让你们两个结婚！”季娴叹口气，“就说他那个妈，岂是好相与的？”
“您认识我婆婆？！”季晓芸诧异。
虽然她跟柴向东离婚，与婆婆没有关系，但姑姑又爱又恨的口气，实在太奇怪了。季晓芸单知道姑姑从来不跟柴家人碰面，却决想不到双方本就认识。
“认识半辈子了。”季晓芸敷衍一句，“别提她了，离就离了吧。当初要不是看你实在喜欢，我也懒得插手。现在你死了心，正好重头来过，也不用再受这个鸟气。”
一向端雅的姑姑说起了脏话，可见是真的气狠了。
季晓芸心里慌慌的，连上去哄人的勇气都没有。但还是硬着头皮问，“您‘插手’什么了啊？”
“事到如今，告诉你也无妨。那天柴向东喝醉了，我故意喊你去的，我只是给你个机会，没想到你们一步登天了。”季晓芸语气不好，“后来他们磨磨唧唧不肯负责，是我找过去给他们施的压。”
“……”季晓芸听得呆住。
“你那个婆婆，哦，前婆婆，是我同学。我是后来才知道的，早一步知道，打死我也不会把你送她手里作践。这些年，她肯定对你不好，心里怨着我呢。是我连累你了。”季娴的样子失落又悔恨。
“姑姑，不是的。不关你的事儿。”季晓芸按捺自己的心煎，安抚姑姑，“都是我自己，是我自己的选择。我知道姑姑你是最惯着我的。”
“可惜还是害了你。”季娴的眼睛红了。
“姑姑！”季晓芸把轮椅推过去，抱住姑姑的腿，“人生哪里能事事如意，我这几年都很好，也不曾后悔。对未来也不惧怕。真的姑姑，我认真走好了我能走的每一步，即便错了，即便跌跤了，那都是我的人生。你没有害我，你一直在帮我。”
“我最大的错误，就是太自以为是了。”季娴抱住她，“你们现在闹离婚是因为柴向东之前的女朋友吧？那个时候我单知道他们分手了，就把你推了上去，却不想是把你推进了火坑。现在他们旧情复燃，烧得你遍体鳞伤的，我，我真的是……悔死了！”
“姑姑！”季晓芸哭起来，“姑姑，姑姑。”
“季校长。”业慕白插话进来，“晓芸身体才动完手术，切忌大喜大悲。您让她先缓一缓吧。”
“是我糊涂了。”季娴擦了眼泪，又抹了季晓芸的，“好孩子。你这么好，这么多年都没有把他们的心捂热了，可见他们都没有心，即便有，也是石头做的。我们也别难过了，为这些无情无义的人不值得。啊？我们把日子过好，以后有他们后悔的时候。”
业慕白弯腰把季晓芸抱起来放在床上，摸了摸她的头，“哭过了就算了，啊？你还有我们呢！好好休息，一切往前看，好不好？”
季晓芸点点头，疲累地闭上了眼睛……
姑姑三言两语，前因俱明。
原来柴向东，是真的不喜欢自己啊。
泪珠儿自眼角滑落，被谁拭去，季晓芸无力去管。
心里忍不住想，上次柴向北说柴向东曾经有意把自己介绍给柴向南，自己怎么就没有往深处想一想呢？是大意，还是不敢？
三言两语就被柴向东糊弄过去？
那天之前，柴向东几次对着自己欲言又止，甚至约自己见面，原来真的不是欲语还休，不是要跟自己约会啊。自己怎么就想当然认为对方也是喜欢自己的呢？
姑姑说的那一天，她应姑姑的话打扮漂漂亮亮去接柴向东的那次，她记得很清楚的。
柴向东看到她，眼神很意外，也很惊喜。她刚把他扶上车子后座，就被他压住了。
她以为他是情难自禁，酒后才这样放浪形骸。她挣扎不过，也就由着他。
由着他用力地吻她，抱她，在车上就取了她的清白之身。
事后，甚至由着他缠着到了自己的家。在她的独居室里，他又连着要了她两次，她甚至因为不能承受还晕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起来，他那样怜惜她，温柔体贴，说会对她负责。
她原本的后悔跟惊怕就那样消散了，安然地等着结婚。
也顺利结婚了。
虽然跳过了谈恋爱的步骤，但柴向东真的没有让她感觉到不愿意。
现在终于知道，不是他心甘情愿，是自己痴傻蠢笨……
既然如此，就放过他……也放过自己吧……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季娴已经走了。
业慕白也不在。
苏梅跟韩露等在她的床边。
“露露来了。”季晓芸笑一笑。
自从上次二人不欢而散，她已经好一阵子没有跟韩露联系了。这在以往，是不可能发生在她们之间的。
不过她们现在都是失败者，二人同命相怜，不过对视一眼，便都红了眼睛。
再加上苏梅，真是的被一网打尽了。
三人相对无言。
苏梅的铃声打破了沉默。苏梅挂掉电话，“晓芸，婚姻是牢笼不假，但如果心出不来，人出来是没用的，还会痛上加痛。在离婚之前，你仔细考虑清楚，不要重蹈我的覆辙。”
“你可以向我看齐。我觉得离了婚挺好的，现在我已经在开始追求新的爱情了。”韩露的观点截然相反，“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干嘛在一棵树上吊死？还是一棵歪脖子树。”
苏梅看看韩露，又看看季晓芸，眼神里有焦虑，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季晓芸再去看看韩露，发现她的眼神里也满是认真，并没有玩笑的成分，不禁有些好笑。
“你们都是我的好朋友，我听谁的才是啊？”她摆摆手，“不说这个，请你们帮帮忙呗。”
“你说。”苏韩二人异口同声。
“一，我需要钟点工，帮我把我悦和那个房子收拾干净。二，我需要人帮我搬家。二选一，你们看着办？”季晓芸也不跟她们两个客气。
“我都可以。随便。”韩露无所谓。
“医生说你还要再住院观察一周。”苏梅说，“你不要冲动。”
“这跟我准备一个自己的退路并不冲突。”季晓芸声音冷静平淡。
“那就都交给我吧。我两天之内搞定。”韩露揽起了活儿。
季晓芸本来想就在今天搬完，怕夜长梦多，更怕自己意志不坚。但想着婆婆这几天还要住院，柴子彤也住在了怡园，想必柴向东是不会回家的，就没有做声。
三人又聊了会天，看护送来了晚餐。
季晓芸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顾得上吃午饭，也确实饿了。
人其实很奇怪，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她以为自己应该没有胃口才是，没想到居然吃了不少。
想想也是，拿不起放不下、患得患失的时候，自然心事把人塞满了，哪里还有余地吃下东西？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身后已经没有路，只有朝前看，也只能朝前看。
单纯只是朝前看，心思也就没那么多了。
就算有，也该沉积下去，埋在身后。
她甚至觉出韩露的有理：你喜欢一个人，很喜欢，求而不得很痛苦。但是当你知道喜欢的那个人不喜欢自己，而且还是侥幸得到过的，心思就微妙了。
一半觉得，总比从来没有得到过好；另一半觉得，他都不喜欢自己，那自己还去喜欢，显得很傻，仿若自己的喜欢遭到了慢待，也就不那么喜欢了。
说白了，人永远不会喜欢别人胜过喜欢自己的，毕竟只是自己才是自己的。
又或者说，自己都不喜欢自己，怎么好意思叫别人喜欢？
这话没有毛病，人完全应该喜欢自己多一些。
房间很大，护士们很快加了一张床过来，荣荣也在医院住了过来。小护士拿来一堆崭新的玩具，还有一摞新的故事书。
季晓芸默默收下，记在心里。这些都是业慕白的心意，她每次要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对着业慕白的神情，就一句都说不出口了。
苏梅的母亲还在医院，她没待多久就走了。
韩露忙着联系家政公司给季晓芸收拾屋子，也没有多耽搁。临走时问季晓芸收拾东西有什么讲究没有。
季晓芸告诉她，自己的私人用品是全部都要带走的，荣荣的衣服、玩具跟故事书看着拿就行。
等韩露走了，季晓芸又给她留了言：柴向东衣帽间最里侧第二层那件白色衬衣，记得帮我带着。
反正她不带走，柴向东也会扔掉的——他早就想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