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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房间,潮湿、闷热、发霉,一点都不透气。
那是三叔人生之中,最为黑暗的一段时光,至今回想起来,三叔依旧感到害怕。
他说那时候的他,就好像是一头困在猪圈里的猪,吃喝拉撒全都在狭小的空间进行,而且还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将会被怎样处置,每天面对的,除了黑暗之外,就是充满危险、不确定性和黑暗的未来。
他开始彷徨,开始恐惧,甚至绝望,以至于怀疑自己会不会一辈子都被困在这黑暗的小房间里面。精神上受到了极大的折磨。
那种无助的感觉,就好比溺水抓不住任何东西,在胡乱挣扎着,竭尽全力,却无济于事。
最后化作一句沙哑大喊:
“快放我出去!”
但是却没有任何人会回应。
已经过去一个多星期了,这小房子都被三叔的屎尿腌渍得臭气熏天,可是除了每天一日三餐有人固定时间送过来之外,就再没有人会管他。他想和送餐的人交流,那送餐的人却鸟都不鸟他,只把饭菜一扔进来,然后转身就走。
他还假装过自杀,想以此来找到逃脱的机会,却毫无效果,根本没人会理他。
他甚至怀疑,就算是他真的自杀,也不会有人来瞅他一眼。
至于之前出现在小窗口的那一张陌生人的脸,至今都再未出现过。
后来他才知道,那一张脸,就是穆成东。
穆成东现在将全部精力都放在铲除各大势力上,哪里还有精力来看我三叔?所以他没再出现,也是正常的。
而现在,就算我三叔怎么绞尽脑汁,他都不会想到那个抓起他来的人就是穆成东,因为赵四爷也只不过是偶尔对他提过这个人物罢了,还说这人去了京城,一直都没回来。
而且三叔至今都还不知道,赵四爷已经把他卖给了警察。
他一直把囚禁他的幕后主使者当成武汉某个四夹会的敌对势力,结果分析来分析去,都分析不出那个幕后主使为什么要把他囚禁在这小黑屋里却对他不闻不问,更不知道这一场囚禁,要到何年何月才结束。
……
而此时,另一边,江汉警局。
严小龙快步走进尤震的办公室,兴冲冲面带欣喜说道:
“尤队长,匿名信的事情调查清楚了!”
尤震连忙放下手头的工作,“快说!”
严小龙却微微皱眉,面露复杂之色。
尤震立即会意,打发走正在办公室里面整理资料的两个警员,把门关上。
严小龙这才说道:
“寄信的人是外地人,每一封信都由不同的人从不同的地点寄出,不过这些寄信地点大多数都集中在东湖公园附近。”
“我们蹲点抓住了其中一个寄信人,从他嘴里撬出了一些真相,得知他是广西人,跟着一个叫‘任先生’的神秘人物做事,至于任先生具体姓名,他也不知道,只知道是‘任先生’让他们寄信来警局的,而且任先生不但将一些信件寄来警局,还将一些信件寄给武汉的各大地下势力,估计最近武汉地下势力被搅成一锅烂粥,和任先生寄出去的这些信件有很大的关系。”
尤震微微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喃喃自语:
“这任先生是要各大势力狗咬狗,他好取渔翁之利。”
又问:“这任先生究竟什么来头?”
严小龙回答:“那被我们抓住的人说,是广西楼先生的人。”
“楼先生?”尤震一愣。
他只管理武汉江汉区的治安,接触过的犯罪团伙,几乎都是在武汉市之内,这个楼先生,他没怎么接触过,但是却也从其他一些犯罪团伙的供词里面有所听闻,大概知道,这楼先生能量很大,他虽偏安西南一隅,但是触手却能够伸到很多城市,甚至能够渗透到某些权贵高层。
这时,严小龙又说:“尤队长,刚才我之所以不敢当着其他两位兄弟说话,是因为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汇报。”
“说!”尤震一愣。
严小龙就说:“我们抓到的那个人,他说任先生现在正在和穆成东交涉,两人好像已经达成了某种合作关系,任先生送出的那些资料,都是穆成东给他的。”
尤震立即一怔,满脸错愕:
“我弟弟竟然从京城回来了?”
“难怪我一直没有他的消息,原来他潜伏着不出来,只让任先生帮他做事。”
严小龙接着说:“而且我们还打探到,穆成东现在就在东湖沙滩浴场附近的一条渔船上潜伏着,很是隐蔽。”
“尤队长,您看要怎么做?”
尤震还在愕然震惊之中,他的目光变得复杂而呆滞,怔怔然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吸了好几口,这才稍稍将情绪压制下去。
然后说道:
“呵呵,看来我那个弟弟掌握了很多地下势力的犯罪证据,他让任先生将这些资料给我,可不是在帮我,而是想借我的手来打压其他地下势力。”
“我太了解他了,他的野心很大,肯定不会屈居赵龙生之下,甚至四夹会他也看不上眼,现在整个潭子都陷入了混乱之中,他想趁机做大。”
严小龙就说:“那我们要不要趁着他还没形成气候,把他打掉,如此一来,穆成东的罪名也就不会那么大,若是等他形成气候,犯罪性质就会变得极其恶劣,到时候等待着他的法律制裁,恐怕很有可能会是死刑…”
尤震微微眯着目光,表情凝重无比,他思索了好一会儿,这才说道:
“先别动他,既然他想要借我的手来打掉武汉各大地下势力,那我这只手就先给他用一用,呵呵,我何尝不是在借助他给的资料,来完成这次扫黑行动的指标?”
“说实话,这次我这个弟弟,算是帮了我们大忙,若不是没有他在暗中搅混这一潭湖水,我们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抓到这么多大鱼。”
严小龙一愣,问道:“那尤队长您的意思是?”
尤震就说:“派人暗中盯着,不要暴露,等咱们将武汉各大地下势力扫除得七七八八了,再将他一网捞起。”
严小龙回道:“是!”
随即却又替尤震担忧:“尤队长,到时候穆成东被抓,您该怎么给您母亲那边交代?”
整个雷霆小分队的成员,几乎都知道,尤震是一个孝顺儿子,几乎不会怵逆他的母亲,更不会给他母亲任何打击。
所以穆成东加入四夹会,成为涉黑分子,尤震一直都没让他母亲知道,只对他母亲说,弟弟去做销售了,赚了很多钱,生活过得挺滋润。
尤震陷入了沉思,过了许久,这才说道:
“这是我的家事,你们不用管,我会想办法应付我妈那边。”
“我那个弟弟,涉黑犯罪已经铁证如山,等时机成熟了,我会亲自把他送进监狱里面。”
严小龙听了这话,对尤队长的敬意,又增添了几分。
在这个人情社会里头,几乎人们都会护短,能像尤队长这样铁面无私、大义灭亲的人,犹如凤毛麟角。
可尤震真的是铁面无私吗?
他扪心自问,自己这些年来,虽然兢兢业业,秉公执法,但是根本配不上“铁面无私”这个词。
其实他现在就可以抓他的弟弟,至于那些各大势力的犯罪证据,抓到他弟弟之后,自然就全都落在他手里,而不用等着他弟弟让人一件一件送过来,可是他却没有这样做,为什么?
因为他隐藏着私心,他想借着这段时间,去劝他弟弟自首。
自首,法律上会从轻发落,能保住性命。
可尤震却不知,他想给穆成东机会,任尊却不会给。
这天晚上八点,任尊做完穆成东交代的事情之后,一如往常来到江边,上到穆成东的渔船,去往江心谈事情。
穆成东脸上得意洋洋,扔给任尊一支烟,说道:
“任先生,您这一把枪,真的太好使了,搞得我都不使得放下了。”
任尊却沉声道:“枪用得太多,是很容易走火的,你可得悠着点。”
然后又说:“你要我做的事,我已经做得七七八八。”
“现在是时候交出朱玉袁来了吧。”
穆成东却说:“你急什么?”
“朱玉袁我一定会给你,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要等到各大势力都完全被扫除了,才能将人给你。”
“说句不好听的,要是我现在把人给你,你回头就去联合其他大势力,给我捅一刀,那我岂不是要成为一个大冬瓜?”
任尊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本来还想给穆成东最后一个机会,要是这次谈判能够谈下来,他就不会去动穆成东,因为他根本就没心思和穆成东耗下去,他还得去找白老鬼。
可现在这穆成东,竟然拽得二五八万似的,这就让他极其不爽了。
“穆成东,你这是在玩火,你知道吗?”
任尊阴沉着脸,说出来的话带着杀气。
穆成东却不以为意,轻描淡写道:“我在这长江水面上玩火,怕什么?就算是烧了起来,我也能迅速用江水扑灭。”
任尊冷冷道:“你可知朱玉袁是楼先生想要的人?”
穆成东耸耸肩,说:“我管他是楼先生,还是屎先生,在我这条船上,你就得按照我的规矩办事。”
可就在这时,渔船的马达突然“突突突”咳嗽几下,熄火了。
任尊就这么冷冷盯着穆成东。
穆成东丝毫不示弱,也直勾勾盯着任尊。
任尊就说:“你这条船熄火了,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穆成东就说:“不用你操心,我的手下自然会解决这个问题。”
随即叫来两个手下,去检查渔船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那两个手下迅速行动,拿着装有三个5电池的手电筒,在这夜色下检查渔船的各个角落。
过了一会儿,一个手下过来汇报:
“东哥,螺旋桨被东西卡住了,现在大晚上的,水下视线不好,下水弄的话很危险,而且也很难弄好,恐怕只能用木浆划船才能上岸,或者叫其他船来接我们。”
穆成东眉头微微一皱,心中感觉有些蹊跷,之前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今晚怎么就遇上了?
任尊这时冷笑,说道:“呵呵,这种时候,你还不得靠我?”
随即拿起一把手电筒,对着江面前方挥了挥手,不远处的芦苇丛就跑出一条渔船来,然后往这边靠近。
穆成东立即警惕:“你一直派人在附近跟着我们?”
任尊很大方地承认:“没错,我得保证我的安全。”
“穆先生您的手段我可见识过,周计天被剁碎的情形我还历历在目,我可不想成为第二个周计天,所以必须得准备一手,只要这船上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就会过来。”
然后一笑,“穆先生,你要不要来坐我的船?”
这时候,渔船靠近了。
任尊大摇大摆径自跨上他的渔船。
然后转身,伸手示意请穆成东也上船。
穆成东却极其警惕,站在甲板上一动不动,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跟着上了任尊的船,那就如同一条鱼上了一个砧板,会落得任人宰割的下场。
于是冷笑一下,说:“你自个儿回去吧,我的兄弟会用船桨划船将我送回岸边。”
任尊一笑,“无所谓,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那我走了,再见!”
然后示意手下开始开船离开。
渔船渐渐远去。
任尊看着穆成东抛锚的渔船,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狰狞表情。
两艘渔船拉开了十多米距离,这时候,任尊一挥手,就有手下拿出装满水火油,塞了布团的玻璃瓶子,这是他们自制的燃烧瓶。
几个手下用火把点燃燃烧瓶,就往穆成东的渔船扔过去。
燃烧瓶划过黑暗的夜空,划出一条优美的抛物线,然后掉落在穆成东的渔船上。
“霹雳啪啦!”
玻璃瓶碎裂的声音,撕裂江面夜空,烈火迅速引燃整一条渔船。
穆成东立即大惊失色,对着远处的任尊大骂:“任尊,你这狗娘养的,你竟然阴我!迟早有一天我会弄死你!”
马仔们却连忙催促穆成东:“东哥,赶紧跳水逃生吧!”
“这船救不回来了,火势太大了!”
“发动机还可能会爆炸!”
穆成东气得咬牙切齿,最后唯有连忙跳到水里,保命要紧。
可他刚跳进水里,竟然就有好几个陌生人从水下浮了上来,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就抓住他的手脚,把他拖到水底,这让他猝不及防,呛了好几口水,胡乱挣扎着。
而穆成东那些手下,只顾着自己逃命,等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他们的东哥早已不见了踪影。
等穆成东被拖出水面的时候,已经狼狈不堪,被江水呛得半死不活。
几个人抬着他上了任尊的渔船,就像是扔一条死鱼一般,把他扔到甲板上。
任尊面带着微微笑意,缓缓走过来,一脚就踩在了还未缓过神来的穆成东的脸上:
“穆成东,不是说就算是火烧着了你的船,你也能用江水救火吗?”
“现在怎么却不救火了?你的船都要烧成渣了。”
说着,脚下的硬底皮鞋,狠狠地发力,使劲揉搓着穆成东的脸皮,将穆成东的脸都踩得变形了。
穆成东“哇哇”惨叫,就像是一条刚被钓上来的大鱼,在甲板上痛苦地挣扎着。
夜色下,任尊的渔船渐行渐远,江面一团熊熊烈火,灿烂如烟火。
……
欲知后事,请听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