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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高云倦,庭深花繁,听风阁中,一名梳着双髻的丫鬟掀开雾蓝色的团花棉帘,进得里屋,低声请示着,
“格格,该用膳了。”
镂空雕花窗棂边坐着一位身着湖绿色大襟氅衣的女子,以手支额的她星眸半阖,黛眉隐忧。
犹记得三日之前,最初听到格格这个称呼时,苏玉珊还以为自己穿越成了清朝的公主,皇帝的掌上明珠,后来她才明白,格格是对皇室贵族家中女眷的称谓,而她,所谓的苏格格,便是四爷的使女。
现下是雍正四年,那么丫鬟常月口中的四爷肯定不是指的胤禛,而是胤禛之子,四阿哥弘历。
也就是说,她穿越成了弘历的潜邸侍妾?
出于好奇,她很想看看这位未来的乾隆帝究竟是何等的龙章凤姿,然而她已穿越到此三日,至今仍未见过弘历。
在这三日里,她逐渐摸清了自己的境况。
弘历尚未娶福晋,府中共有六位使女,她们要么是满洲贵族之女,要么隶属汉军旗包衣,即便是那位汉女陈格格,亦是出身官宦之家,唯独苏玉珊,竟是来自苏州的普通民女,父亲既不经商,也不做官,所以她到底怎么进的四阿哥的府邸?
难不成是靠脸?江南女子的灵动柔婉在一众京城女子中的确是特殊的存在,除此之外,她实在想不到原主成为皇子使女的缘由是什么。
苏玉珊并无原主的记忆,常月也是才被派来伺候她的,对她的过往并不熟知,她若多问,非但得不到答案,反而会引起旁人的怀疑。是以她决定多听少说,尽量从旁人的话中提取有用的讯息。
净罢手后,苏玉珊来到桌畔坐下,手持白瓷荷花汤匙,轻轻搅动着碗中的白粥,而后舀了一小勺送入口中。
入口的一瞬间,苏玉珊秀眉顿蹙,“这粥怎的又是温的?你没跟后厨的人说吗?”
已然入秋,天逐渐转凉,昨儿个她吃的便是温粥,害得她腹痛了一整日,她以为后厨只是一时失误,今日又是这般,当真让人恼火。
她不要求什么山珍海味,但最起码得保证是热粥热菜,不闹肚子吧?
常月面露难色,不敢把后厨那些人的难听话讲与她听,拐弯抹角地提醒道:
“格格,恕奴婢多嘴,后厨的那些人也是看菜下碟,前几日四爷来您这儿,您却没把握机会,惹恼了四爷,四爷没与您圆房就走了,这事儿已在院中传开,后厨的人看您不得四爷欢心,自然不会尽心伺候。”
原来原主跟四爷吵架了啊?据常月所言,当时下人们皆被打发出去,无人知晓两人为何而争执,苏玉珊才穿越过来,她更不可能知晓内情,不知因由,这矛盾又该如何解决?
正思量间,但听常月又道:“格格,奴婢说话直,您别介意,您初入京城,不比其他的使女,没有家世做倚仗,您唯一能依靠的便是四爷的宠爱,只要四爷常来这儿,旁人便不敢怠慢。”
争宠似乎有些费神,她懒得去筹划,但常月的话不无道理,眼下这情形,她怕是回不去现代了,原主这身子骨儿本就有些娇弱,她若日日喝温粥,吃凉菜,身子极易垮掉。
对苏玉珊而言,穿戴可以将就,但吃食绝不能将就,为了能喝上一口热粥,她决定努力一把,向四爷靠近,为自己的小日子谋取福利。
可四爷不来她这儿,她一个不得宠的使女,没资格去找他,最棘手的是,她根本不了解两人的矛盾根源,该从何下手,这是个问题。
原主的人生她不了解,与其瞎猜伪装,被人拆穿,倒不如就此抹去,在一张白纸上续写。
星眸微转,苏玉珊灵光一闪,已然想到应对之策……
当天晚上,沐浴之际,苏玉珊故意滑了一跤,脑袋磕到木桶,顺势装晕。
待她醒来之后便声称什么也不记得,就连身边的下人她也认不得,常月忧心忡忡,生怕格格出什么事儿,忙让人去请大夫,而她则去请四爷过来。
偏巧四爷不在府上,常月将此事告知伺候四爷的小盛子,小盛子不屑嗤道:“晕倒了那就请大夫,四爷又不会看诊。”
这人不受宠,他们个个都不上心,就连传句话都不乐意,生怕小盛子不肯通报,常月只好将自己耳坠上的银环取下来塞到他手中,软硬兼施地道:
“苏格格现下尚未承宠,可她年轻貌美,有的是机会,将来之事谁说得准呢?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接过银环的小盛子转念一想,倒也是这个理儿,毕竟苏格格有名分在,且她晕倒亦是大事,四爷早晚会知情,与其瞒报被人告状,倒不如送个顺水人情。
思及此,他的面上终于有了笑颜,答应等四爷回来之后便禀报此事。
得了应承的常月道谢连连,而后转身回往听风阁。
躺在帐中的苏玉珊暗自猜测着弘历会不会过来,他若不来,那她这一跤岂不是白摔了?虽说她有防备,但额头擦破了皮,还鼓了个包,疼得厉害,她只能自个儿捱着。
大夫过来为她清理伤口时,不管他问什么,她都摇头,故作懵然。
包扎好伤口之后,大夫给她开了些活血化瘀的药,嘱咐她先休息,明日再来看诊。
折腾这么久,她是真的困了,得知弘历不在家,她便不再等候,翻了个身,闭眸睡去。
半梦半醒间,恍惚听到脚步声,这脚步略沉稳,不太像是姑娘家,苏玉珊心下一惊,惶恐睁眸,惊觉紫檀山水屏风前立着一道高挺的身影。
但见那人身着玄青袍褂,嵌玉腰带上用金线绣着几道流畅的云纹,立领间的盘扣系的严丝合缝。修挺的鼻梁下,明朗的曲线勾勒出薄润双唇。
如此俊逸的一张脸,却如夜幕中的一轮清月,周身泛着冷辉,尤其是那双墨瞳,令人望而生畏。
外头还有下人在看守,能径直走进她寝房里的,八成是四爷弘历吧?尽管已然猜到,但苏玉珊还是佯装紧张的坐起身来,仓惶质问,
“你是谁?怎会出现在我房中?”
他的视线落在她面上,打量了许久,朦胧夜色下,他的眸光晦暗不明,默了许久才道:
“我是府中的侍卫。”
苏玉珊只觉可笑,“你撒谎,你怎么可能是侍卫?”
紧盯着她,弘历眸闪疑色,“你不是失忆了吗?”
才睡醒的她有些迷糊,经他一提,她才想起自己正在伪装失忆,按理来说,她应该不认得他,没理由去拆穿他的身份。
然而话已出口,她又该如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