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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子的脸色骤然一变:“大胆!竟然敢直呼王姬名讳!”
被她这么一吼,院中跪着的人也人也纷纷抬起头望向这边,都想看看到底谁如此胆大包天。
小七?……王姬?
薛姨娘有点懵。
她怎么也无法将这两个身份联系在一起。
那个曾经受她欺负,整日唯唯诺诺,后来犯了疯臆搬出府去的七姑娘竟然是西雍王姬?!
她惊得半天都合不拢嘴巴。
原本想攀亲的薛姨娘意识到,这亲,着实太高了些!
一切的一切,她都无法相信是真的。
从玥国的皇宫到西雍的王宫,一切都恍如梦中。
……
王宫里的奴役房是个奇妙的地方。
有时是深渊,也有时是跳板。
而这里的主事,非聪明人不能胜任。
虽然以现在的身份无法得知王姬的身世,但是同在宫里,或多或少也能听说过,王姬自幼长在玥国,是夏家的七姑娘。而眼前这人恐怕就是王姬的庶母和庶兄了。
问题难就难在,此二人身份虽然不一般,又由清河公主亲自驾车护送,但公主的脸上明显是怨怒大于深情,而且从她对他们母子二人爱搭不理的态度推断,王姬并不重视他们。
不能太怠慢,又不能太苛刻。
主事婆子瞬间就领略了各中门道。
她将二人劝下了马车,亲自领去后院一处相对干净的屋里将他们安顿好。
主事婆子一走,夏三郎就毫不掩饰地厌弃了起来:“母亲,这……这是人住的地方吗?!”
他还沉浸在玥国皇宫的骄奢之中,对于眼前清苦的环境无法及时转换过来。
越安逸的地方可能越危险,而越艰苦的地方或许越安全。
不过对于夏三郎来说,即使是如此浅显的道理他也无法理解。
“我不要在这里!我要回去!”夏三郎使着性子,一脚将身前的桌子踢翻了。
薛姨娘此时惊魂未定,她瞄了一眼地上的茶壶茶碗的碎片,狠狠朝着他道:“如今她们一个是王姬一个是公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想想从前在府里我们对她们的种种,她们现在能轻易饶过我们吗?”
“那怎么办?难道就在这里等死不成!不行!我要出去!都怪你!若不是你非要配合她们出宫,咱们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夏三郎用力踢了一脚地上的碎瓷片,将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了脚上。
“哎呦祖宗哎,你快消停点吧!只要我们在这里安分守己,说不定她看在你父亲的面上就会派人来接我们出去。”自从知道了夏青溪是王姬以后,薛姨娘骨子里便生出一种服从来。
欺软怕硬这一手她早已得心应手,如今她想放低姿态来讨好,可她现在就如一粒尘埃般,连夏青溪的面都没有资格再见一眼。
但夏三郎完全不服气,在他的世界中,唯我独尊一直是他的人生信条:“我看母亲你就是一惊一乍,没有见过世面!如今大家都知道我是她的庶兄,难道她还能杀了我不成?!”
“你个挨千刀的东西!这里是王宫里!要杀一个人还不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你这脑子里究竟是装了多少狗屎,等哪日小命都丢了的时候后悔也就晚了!”薛姨娘顿时来了气,不住咒骂。
“那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夏三郎将怒火完全转移到薛姨娘的身上:“都怪你!自从进来就一副任人欺凌的软弱样子,把我的身份都给降低了!老子就不信,她夏清溪还能谋害手足不成?!”
“畜生!你个畜生!有本事朝宫里那些人使去,冲着老子娘撒野算什么本事!”薛姨娘自身的脾性在这个儿子身上得到了“发扬光大”,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师,对于薛姨娘这个人而言,她显然不明白这个道理。
二人正争吵间,屋内进来个年纪稍轻一些的妇人。
她细长的眼睛仿佛永远也睁不开似的,头发油油腻腻,靛蓝色的粗布袄,袄皮不知道洗了多少水已经微微泛白,脚上那双再普通不过的宫鞋大拇指处被顶得有些破损。
她将手里的小细鞭子一挥,瞪了瞪夹缝一般的眼睛,望着一地的狼藉,咬牙切齿:“既然精神头这么足,那就上工去吧!”
上工?!
薛姨娘原本以为攀上了亲戚,主事婆子也给了他们母子单独的一处小院,这日子就算清苦也不至于遭罪,可现在不知从哪里冒出个母夜叉,挥着鞭子要赶他们去上工!
王姬的庶母怎么能去上工呢?
正犹豫间,从门外又进来三五个婆子,穿着同眼前这个细长眼睛并无二致,她们围拢过来逢迎道:
“副事,可是新来的不懂规矩?主事都说了,若有造次的一律刑罚伺候,您在一边歇着便好,这里交给奴才。”
几个婆子上来就将薛姨娘拿住,“咣、咣”扇了两耳光。
薛姨娘还没有回过神来,只见夏三郎抱头鼠窜:“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薛姨娘吃了哑巴亏并不敢吭气,她低着头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跟着几个婆子出了门。
奴役房做的都是宫里最脏最累的劳役,婆子将薛姨娘带到一个堆满马桶的院中,丢下一句“刷不完不许吃饭”就走了。
薛姨娘未出阁时是薛府嫡出的四姑娘,锦衣玉食的娇养着,后来虽说嫁到夏府为妾,但夏公公不仅让她管理后院还一直对她恩宠有加。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吃过苦头。
虽然现在身处奴役房,但身上的骄奢之气哪能一下子就退去?
她赶紧掏出帕子将口鼻捂住,四下打量了一番。
院中的马桶摞成高高的一堵墙摆成了半圆的弧形,正对弧形处有一处房间,房门虚掩着,她二话不说就跑了进去。
隆冬季节,只是在外面站着就瑟瑟发抖了,哪里还有心思做工?何况还是刷马桶!
薛姨娘进来后发现这是一处废弃的柴房,墙角处稀稀拉拉地堆着一些干草。几日来的旅途劳顿加上刚才的惊吓,令她更加疲惫不堪,她犹豫了一下,朝那堆干草走了过去……
……
……
菩提阁雅间。
夏青溪坐于桌前,一面喝茶一面端详着屋内那面墙上的佛像。
佛像看样子像是如来佛祖,流畅的线条,圆润的面庞,饱满的莲花,这些都无一不能看出画匠高超的技艺,尤其是佛祖的那一双眼睛,仿佛在睥睨众生又像在单纯盯着眼前人看。
夏青溪将茶喝出了酒的味道,她执起茶杯,敬了一下佛祖,一饮而尽。随后缓缓起身行至门口,将门稍稍打开一条缝隙拾起了地上的东西。
……
……
一间炭火拨得极旺的屋子里,主事婆子闭着眼睛,捧着手炉一副怡然自得的神情,一旁的副事弯着腰汇报着:
“主事,那妇人已经安排过去了,不出您所料,她果然不肯下架子做工,现在已经在柴房里睡着了,要不要属下派人去教教她规矩?”
主事婆子微微抬了抬眼皮,但却没有睁开眼睛,面色似有不悦:“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我做事了?”
“属下不敢!属下不敢!”副事赶紧弯腰点头,连连认错,那双小眼睛一紧张完全眯缝进了眼皮里。
有了这次教训,她的心里已经将那母子二人摆好了位置。
不必太客气也不能太苛刻。
副事婆子刚走了不长一段路,就听见一阵人声嘈杂,她暗叫一声“不好”,撒腿便往东边的院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