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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青溪每日守在夜川的榻前,在水坎的指点下,渐渐的她也能帮他上药了。
这毒极为顽固,每隔三个时辰就要用熬好的药汁清洗一次,洗完再敷上水坎研制的解药。
夏青溪正洗着伤口,门外传来了急急脚步声伴着切切的哭喊声:“表哥!表哥你怎么了?”
娜仁托娅冲进来停在榻前,焦急万分地上下打量了几圈躺在榻上的夜川,泪珠儿翻涌而下,一下扑到了夜川的身上哭的梨花带雨:“表哥,表哥你怎么了,表哥你醒醒啊!”
夏青溪无奈地被她打断,只得捧着药膏看着。
娜仁托娅哭了一会儿,抬起头望见了旁边的夏青溪。
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一边看着夏青溪娴熟地上药,一边脑子里飞速思索着。
“你……你就是那个侍卫!你……你竟然是妇人!”
夏青溪将双手一摊,耸了耸肩:“是啊,又见面了。”
最近买了太多衣裙钗翠,已经数日没有穿男装了。
娜仁托娅凭借着自己出色的第六感,迅速对夏青溪生出敌意来。
她伸手拦住了上完了药正欲离去的夏青溪,劈头盖脸地问:“你跟我表哥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会成为他的随从?为什么是你在换药?”
娜仁托娅围着夏青溪转了半圈,眼前那张娇美无匹的脸,在换了衣裳,簪了发钗珠翠后更显得逞娇呈美。
妇人永远容不得比她更美的妇人。
“表哥为什么现在还没醒?”
“你想知道啊?”
夏青溪唇角半挑,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
像唤猫唤狗一样,对着娜仁托娅勾了勾手指头。
虽说心里有些别扭不服气,但是为了探得表哥的消息,娜仁托娅还是决定先忍一忍。
她撅着嘴,将信将疑地把头慢慢地凑了过去,心思都聚集在了耳朵上。
“哈哈……当然是他不愿意醒喽!”
被捉弄的娜仁托娅恼羞成怒,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解下腰间的鞭子二话不说就挥了过来。二人隔着桌子追打了起来。
桌上的药瓶、药碗、药壶、药钵随着阵阵鞭子挥过,伴着清脆的声音纷纷应声而裂。红色的、白色的、褐色的药粉、药膏、药丸,顿时溢满了桌子。由药粉挥洒升腾起来的一层薄雾迅速充斥了整个房间。
娜仁托娅用手掩住口鼻,一边咳嗽一边挥舞着鞭子想驱散这层药粉雾。
夏青溪暗叫一声“坏了”!
以小坎儿的脾性,若是知道了自己不眠不休研制的药被毁成这样……
这后果……想想就酸爽。
再加上眼前这位娜仁托娅公主也不是善茬,若两人针锋相对……
不敢想啊,不敢想。
夏青溪见事不妙,赶紧脚底抹油般跑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刚跑了两步,刚好就在走廊上遇到了拎着奶疙瘩回来的水坎。
夏青溪深吸一口气拍了一下额头,左看右看,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实在想不出其它什么主意来,只好猛的一把将其抱住,水坎措不及防,手里的酸奶疙瘩滚到了地上。
望着滚出好远的酸奶疙瘩,水坎一把将人推开,埋怨道:“七爷,你干嘛?都怪你!”
“好好好,怪我怪我。”夏青溪表情怪异地挡在水坎面前。
水坎疑惑地盯着她的脸看了一眼:“你这是抽的什么风?”
夏青溪赶紧拉着水坎转身往自己房中跑去,一边跑一边道:“走,去我那里吃好吃的!”
将水坎塞进了房里后,她做贼似的赶紧关上门对盈歌说:“快,把我特意为小坎儿准备的点心拿出来!”
什么点心?!
盈歌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姑娘……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呵……呵呵……就是刚刚准备的啊,快去!”挤眉弄眼地使了半天眼色才终于将人打发走。
盈歌无奈,只好将驿馆里所有的小点心都备了一份,满满地准备了两个个大食盒。
可水坎对这些并不感兴趣:“这不是水坎天天吃的普通点心吗?”说完叹了一口气,毫不掩饰脸上失望的神色,挑了一两块放在嘴里就要走。
夏青溪见状赶紧将她拉回座上:“小坎儿,我最近买了一些衣裙,你来帮我看看。”
“不感兴趣。”
“我还买了一些钗簪,各个都是精品,你帮我……”
“不感兴趣。”
“前几日去桑子那里,她给我讲了个好玩的故事,我讲给你听。”
“不感兴趣。”
“我还有……”
“七爷你到底要干嘛?让开!”
水坎一用力,将挡在眼前的夏青溪拨到了一边。虽然是孩童模样,但力气却比常人都要大些。
“你……确定要走?”
“为何不可?”
夏青溪见拦不住了,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拍了拍她的肩膀:“好,我不拦你,只是……还请节哀……”
水坎赏了她一个大白眼,拎上酸奶疙瘩蹦跳着走了。
夏青溪瘫坐在凳子上紧紧闭着眼睛,心里默默念着:十、九、八……
当数到一的时候,只听一阵震荡从夜川房间处传来,伴着响彻云霄的水坎的吼声——
“谁?谁、干、的?!”
夏青溪感觉整个天地都在颤抖,随后一阵瓷碗碰撞声,并着桌椅响动声,和娜仁托娅尖锐的喊叫声隔着门窗传过来。
山崩地裂,凄惨无比。
夏青溪转动了一下眼珠子,同盈歌面面相觑了片刻,还是决定过去看一下。
“嗯!”她用力拍了下桌子,仿佛给自己打气般,起身去了夜川的房间。
行至门口,夏青溪将脖子伸过去探了探屋内的情况,只见娜仁托娅被自己的鞭子捆在了地上,尖声吼叫着:“大胆孩童,你知道我是谁吗?赶紧把我放开!若不然,小心我让陛下抄你满门、灭你九族!”
水坎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翘着二郎腿,神情诡异地盯着娜仁托娅的脸,仿佛完全没有听到她的吼叫,她将包着的酸奶疙瘩打开,认真地吃了起来。
“喂,你听见了没有?!快放开我!等表哥醒了一定把你大卸八块丢到山上去喂狼!”
水坎皱了邹眉,脸上一副嫌弃的模样,伸手朝地上一挥,又自顾自吃了起来。
这时,娜仁托娅突然不再喊叫,而是不停的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她的脸迅速开始肿胀了起来,像被一百只蜜蜂蜇过一样,脸颊肿得老高,眼睛也睁不开了,嘴唇像手指那么粗,眼泪鼻涕都混在了一起,因为肿胀,皮肤显得又薄又光滑,仿佛吹弹可破。
只见水坎舔了舔手指,站起来绕着娜仁托娅走了几圈,随后跳到她的身上拍手叫道:“哈哈,太好了,公主变公猪了,哈哈哈哈……”
夏青溪刚想把迈进去的一只脚抽回来,就听到水坎朝这边喊道:“七爷,你快来,我这里有一只猪!”
夏青溪尴尬地笑着,进来坐到水坎旁边,看她吃着酸奶疙瘩。
渐渐地水坎起了睡意,夏青溪赶紧对着娜仁托娅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急忙帮她松绑将其放走了。
夜川足足昏迷了两日才缓缓转醒,当他虚弱地睁开双眼时,发现夏青溪正趴在榻沿上望着站在桌上的水坎。
水坎将脚一跺,震得桌上茶壶和茶盏都跟着颤动了起来。
“这太子真真是歹毒,背地里诬陷主子杀了平王,想借皇后之手置主子于死地,真是痴心妄想!”说着将手里的花生米抛到空中,用嘴不偏不倚地稳稳接住。“还有那皇后,认定主子是杀害平王的凶手,来的时候,一路派人追杀打劫。”
夏青溪趴在榻沿上喃喃道:“皇后真是用心良苦了,能杀就杀,杀不了就多来几拨儿耽误我们的时间,啧啧……九曲玲珑的心思呦。”
“现在又派人来刺杀主子,刀上还淬了那么恶心的毒……”说到这,水坎夸张地双手抱臂打了个机灵。
夏青溪被这个滑稽的样子逗笑了,干脆倚着床榻坐了起来。
水坎眼珠一转,瞄了一眼榻上的夜川,露了个狡猾的表情,从桌上跳下来蹦到夏青溪身边,摇晃着她裙摆的一角问道:
“七爷,主子昏迷这两日您服侍的还真是尽心尽力呢,是不是改变主意想当我们主子的王妃啦?”
“妃你个头!”夏青溪顺势敲了一下水坎的额头,“我可是他的军师。”
“军师?”
“嗯!前几日掉入陷阱还是七爷我想的主意呢!不过……”
见夏青溪面有犹豫,水坎将脸贴近了她的,好奇地歪着头:“不过什么?”
“小坎儿,你有没有过这样一种感觉,就是无论你怎么努力,你都站在原地不动,你想往前,可前面艰难险阻,千难万难,你根本迈不开腿。”
水坎撇了撇嘴,不屑一顾道:“没想到没心没肺的七爷也开始思考人生了。说,是不是因为那小子?”
“本来我想弄明白柒星阁的事情,找到回去的办法。遇到他后我又改变了主意……可看到他失忆的样子,我隐隐感觉这跟柒星阁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我现在还是要赶紧弄明白柒星阁的事情。”
“你看,你还是因为那小子!”
夏青溪没有搭理她,而是自顾自道:
“我觉得我一直站在原地,这令我很沮丧。
“我想为平王报仇,可我杀不了太子。
“我想为爹爹报仇、为枢密使府平反,可我杀不了皇帝。
“围猎那日,我不想去参加什么狩猎,我只想坐在那啃我的羊腿,可人家是皇帝,我又不得不顺从。
“围猎的时候,我只想在一个地方待着,可公主非要去猎什么雪狐,没有办法我只得跟着,因为人家是公主。
“我想探寻这里的七星洞的下落,可几日过去了,桑子那里依然没有打探到什么消息。
“我还想赚银子,我想要很多很多银子……”
夏青溪说完叹了口气,眼睛里满是惆怅的神色,她心里的忧伤仿佛赤脚走在石子路上百回一样,仿佛一汪清澈的湖水起了涟漪,看的人心头一皱。
水坎将手里的花生米悉数塞进嘴里,杨着下巴对夏青溪道:“你想杀太子,等咱们回去了,就溜进宫去干掉他;你想杀皇帝,那就等干掉太子后,顺路去皇帝宫里把他也结果了。那北狄皇帝若是再对你下命令,咱们就进宫去杀北狄皇帝;那公主嘛……哈哈,我估计她十天半个月的是出不了宫的!至于其它的嘛……”
水坎挠了挠头,眼睛咕噜噜转了两圈:“七星洞哪有那么容易找,等机缘到了自会知道,七爷何必自寻烦恼呢?至于想赚银子,主子给你那翡翠牌子还不够你一辈子吃喝的?”
“那牌子确实很值钱,可是也得把拿去当了才能换成银子呀,我看着它还不错,不想当。”
水坎朝着夜川的方向又撇了一眼,松懈的手指不知何时已握成了拳头,手腕上青筋暴起。
“七爷,时候不早了,赶紧回去休息吧,水坎跟你保证,等明天一大早,主子一定会醒过来。”水坎一边说着一边推夏青溪出门。
“喂,你干嘛呢小坎儿,你慢点,慢点呀,我走就是了……”
……
夜川起身倚在榻上不说话,水坎赶紧上去解释道:“主子,你让必勒格看住公主,奈何他看不住,她还是跑去狩猎了不是!水坎这也是万般无奈之举呀,您放心,水坎这一招啊,保准管用,水坎保准她十天半个月的出不了宫门!”
夜川不说话,水坎歪了歪头,见他望着夏青溪离去的方向,凤眸微眯,仿佛做了什么决定。
水坎看看门外的方向又看看夜川,如此反复数次,小意地上前试探道:“主……主子,你不会决定了吧?”
“嗯。”
“你终于下决心要夺嫡了?”
“是夺这天下。”
水坎唇角轻挑,邪魅地一笑:“也对,这样才有意思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