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鸨母忙不迭地接到手里,难以掩饰的兴奋浮现在脸上,来回摩挲,又举起来对着阳光瞧了瞧。
然而,瞧着瞧着,鸨母地嘴角又耷拉了下来。
“不行呢,老婢也想让公子见若若,可是,这规矩就是规矩,老婢以后要还想在这地界儿混下去,就不能坏了这规矩。公子你看这……”
鸨母为难地把金花生递还到陆仲安面前,拿着金花生的手却是攥地紧紧的。
“罢了。”陆仲安冷着一张脸,看向赵子遇。赵子遇被他看的莫名其妙,正疑惑着,就听到他的声音。
“守成,要不就算了,高公子叫你带的话,让他自己来说吧,反正你的责任已经尽到,见不到温姑娘,也怪不得你。”
脸不红心不跳,赵子遇觉得,这个人随口胡诌的本领,简直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而且看鸨母的反应,应该还是诌到了点子上。
于是赵子遇赶紧换上满面愁容,惶恐不安的说:“不行呐,高公子眼下被卷进了案子,一时半会怕是过不来。若是不能把话带到,高公子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呢,而且……”
赵子遇说着顿了一下,瞥了一眼鸨母,才继续幽幽地说:“而且这话里的内容,似乎关系重大。若是没传达到,我受罚是小,可是这温姑娘,和这写秋阁……”
“那便不归你管了。”陆仲安打断她,未再看鸨母一眼,转身就朝门口走去。
“是是。”赵子遇福身应下,连忙跟在他身后。走时还不忘把鸨母手里紧紧抓着的金花生给扣了出来。
“哎哎,二位公子。”鸨母的目光似乎被钉在了被抢走的金花生上,连脚都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于是花艇上的姑娘们就看到回廊里,两个走的极快的翩翩公子,以及蹬着小碎步扭的更快的鸨母。
一阵风似的,仨人都嗖地消失在回廊的尽头。
“呀,我莫不是瞎了眼,刚才咱们嬷嬷和那两个公子,像是飞出去的。”一个姑娘捂嘴惊呼。
“我也看到了,真是怪事。嗯,许是黑白无常过来,抢了嬷嬷魂魄呢。”旁边的姑娘咯咯笑出声。
狂奔中的鸨母登时打了个喷嚏,一个箭步上去,终于在门口将二人拦了下来。
“二位爷真是要累死老婢啊。”鸨母生怕二人再闪没了,急急忙冲着陆仲安的胳膊,扑过去想要抱住。
陆仲安一个抬脚,踢在身侧的赵子遇身上。这一下毫无预兆可言,赵子遇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个趔趄跌向了迎面而来的鸨母,直把鸨母撞翻在地。
两个人狼狈不堪的摔成一团,后面这位爷却连衣袖都没动一下。
“既然是高公子有话带给若若,老婢自然不敢阻拦,二位且等片刻,老婢去请若若做些准备。”
鸨母扶着被摔的生疼的后腰,边说边躬身。见陆仲安气定神闲的立在那里,似乎是答应了,这才赶紧跑到赵子遇跟前,从她手里拿了金花生,满面笑容的进屋去。
赵子遇磕得有些懵懵然,抱着门槛半晌才吃力地爬起来。
“你今日也算沾到女人了。”陆仲安居高临下地睨了她一眼,语气里尽是冰冷和轻蔑,似乎是对她没有立即站起来感到不满。
“谢谢。”赵子遇捂了捂嗡鸣地左耳,拍去锦袍上的灰,站到他身后。
陆仲安凝视着她,她的面上并无半点起伏,死灰一般的沉寂。那是一种并不让人舒服的,近乎麻木的平静。他有一瞬,觉得自己眼前的,是一个死人。不免微微有些新奇,不过也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又沉下脸。
鸨母很快回来,引着他们上了二楼的雅间。说是雅间,其实更像是隔开的大堂,入眼便很大的场地和台子。
想必这位温若若的名气着实不小,仅仅是台下的坐席就足以容纳百余人。可想这里人满为患只为求温若若一面时,是怎样一个热闹繁华的景象。
绕过大厅进入内室,温若若已经在屏风后面侯着了。
鸨母退下后,她抱着琵琶慢慢从屏风后面走出。容颜果然不负盛名,似乎连顾盼间都会透出辉光。她身上穿着绯色的纱衣,如一方朝阳,隐隐绰绰笼着白皙细腻的肌肤。轻一躬身,艳色便从眉宇间滑过。
看模样,不过十六七岁。虽然还欠缺了些成熟稳重的高华气质,但这般的年轻烂漫,更为她在举手投足间,平添了属于她这个年纪的万种风情,显得格外的惹人怜爱。
赵子遇正要开口询问,却见陆仲安已经坐到茶桌旁,微一抬手,示意温若若弹一曲。
赵子遇不禁有些怀疑,这个人不会就是纯粹来找乐子的吧。刚还有些感激他为自己指了条明路,这么快真听上曲子了。高睿的事,难道不用赶紧问上一问么?
但她也无可奈何,毕竟是他带她来的,线索也是他给的。她不好擅作主张,只能顺他的意,跟到案前替他煎茶。
不多时,沸水发出泉涌一般咕嘟咕嘟的声音,伴着温若若手下婉转切切的莺语,别有一番春日冰雪消融的暖意。
陆仲安在缭绕的水雾里,半阖着眼眸,懒懒瞧向身边的赵子遇。她正用竹则量好茶末倒入茶釜,止沸点沫。她的手指纤细,在雾气里轻盈翻飞,面上是难得安静闲适的神色,在热气中透着一点一星的微光。
这也是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好颜色罢,陆仲安轻轻勾了勾唇角。
然而,那似有若无上扬的唇角,在看到她娴熟且雅致的点茶时,迅速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见过的,这太过熟悉的煎茶点汤花的手法,和他在丞相府的茶寮里看到的,一般无二。
不同的是,那时煎茶的人,是高远。
一般煎茶的最后一步,以点出汤花为上佳。但高远却偏好点沫,且能将汤沫点得至薄,入口轻盈,如仙雾软扑,醇香四溢。
凡饮过那种茶的,无不大叹妙哉。只是再仿之,却不能得其精髓,往往只是煎出普通的汤沫,口感甚至不及汤饽。因而,常有喜茶之人道,整个京城,能点出那般出神入化汤沫的,唯有高侍郎一人。
端起茶盏,陆仲安轻抿一口,神色不觉更加沉冷。
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