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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瑾眼神一亮,瞬间明白了韩清原的打算,仔细想了想又有些泄气的说道:“先生此计妙极,只是,此行凶险,我们人数有限,该如何安排。”
韩清原指向坐在一边沉默不语的张黑子,笑道:“黑子原是军中的先锋兵,练得一身的好轻功,人称草里飞,后来伤了手,又不愿做不能上战场的传令兵,这才留在了伯府。此事交给黑子必定稳妥,我们几人则只需混入金兵之中,趁乱下水即可。”
苏瑾缓缓点头,若有所思的说道:“那如今,只剩下一个问题。如何才能让城内守河的士兵知道,我们是自己人,而非偷袭的金人呢?”
韩清原闻言也陷入了沉思,良久他抬眼问苏瑾:“大小姐可有什么信物,是伯爷,或者是辽东军知晓的么?”
苏瑾无奈苦笑:“并无,我虽得父亲宠爱,他却并不许我擅自到军中,所以,军中识得我的人恐怕寥寥。”
竹青听了苏瑾的话,细细想了一阵,犹豫道:“我是辽东军里长大的,认识我的士兵倒是有不少,只是,夜黑风高,怕是什么都看不清吧。”
那赵中是个脾气急的,双手一拍地,骂道:“娘的,都到这里了,还怕自己人不认识自己人,管他三七二十一,先进去再说。”
韩清原无奈的拍拍赵中的肩,劝道:“正是因为都到这里了,才更要思虑周全,以免进了城,真的折在了自己人手里,岂不憋屈。”
“怕甚,老子探出头来就喊,老子是伯爷的兵,老子是来救伯爷的,我就不信他们能不问一声就杀人。”赵中气哼哼的拍开韩清原的手,“韩先生,我知道你主意多,只是我等粗人想不了这许多,眼见得就能见到伯爷了,却在这里想东想西,迟迟不敢向前,为的还是怕被自己人误伤,我老赵不怕,我来给大小姐当先锋,我就不信,自家人还能真不认识自家人。”
苏瑾也是笑着劝慰韩清原:“老赵说的对,多思无益,我也不愿再多等了,只能请诸位随我冒险一入了。”
几人商量妥当,将那几名金兵处理掉,留下衣服以便混入军营之中。
六人骑马沿着辽河边的林子一路缓慢向北,天将黑的时候,隐隐看到前方有火光,张黑子独自一人前行探寻,其余五人就趁黑躲在林中静静等待。
不多时,便听到林中枯草沙沙作响,苏瑾有些紧张的将手探在腰间,握了握别在那里的长鞭。韩清原却伸手示意她不要紧张,侧耳倾听了一阵,才轻声笑起来:“无妨,是黑子回来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不过几息之间,张黑子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林中。他呼吸平稳,动作敏捷,几步走到众人面前,低声说道:“金兵的营帐就扎在百步开外,我刚去探了一遍,金兵的防卫相当松散,此时他们正在围火造饭。不过,正如大小姐所料,那兀良河边守卫很多,而刚巧金人的粮仓就建在这河边,恐怕也是为了防止敌人偷袭烧粮。”
“这倒无妨,我们原也没想如此简单就烧光他们的粮草,只要能造成混乱便好。”苏瑾说道,然后转向韩清原,“先生认为,几时动手为好?”
韩清原并不回话,反而看向张黑子,问道:“黑子,你此行可探到了主帐所在?”
张黑子点头:“自然是探到了,那罗哈果然还是几年前的老样子,主帐里灯火通明,隐隐还有女子声音传出,想必他是认定镇中之人无法进出,必死无疑了。”
“金营距离城墙有多远?”韩清原继续问道。
“五十步有余。”黑子略一思索,继续说道:“我远远的望了一眼城墙,墙上一片漆黑,无灯无烟,怕是伤亡惨重。”
几人同时陷入沉默,许久之后,韩清原才缓缓开口说道:“我们现在就地休整,待到亥末兵将休息,防守最为松懈的时候,再行偷袭。”
几人商议好后便不再多话,席地坐在树下休息。
苏瑾坐在树下,仰头看着漆黑的夜空。今夜无风,半弦弯月挂在空中,发出微弱的光芒。苏瑾看着月亮,恍然想起,自己这几日一直在匆忙赶路,昏昏噩噩也不知自己走了几个昼夜,如今细细算来,才恍然想起,今天居然是小年夜。
小年夜,本该是家人团圆的日子,自己却坐在这关外的野林中,隔着几万的金兵,几丈的城墙,等着与父亲相见。
这一夜似乎格外的漫长,六个人围坐在一处,却皆是沉默不语。韩清原靠着树干闭目小憩,忽听得耳边一声女子轻笑,他睁开眼,望向身边不远处的苏瑾。
朦胧的月光透过树枝的间隙漏在少女如玉般的面庞上,少女此时发髻高束,一身黛色衣衫,嘴角微扬,却有一滴泪在她眼角若隐若现。
韩清原一惊,侧过身面对苏瑾,苏瑾听到他的动静,以为他是奇怪自己为什么笑,便低声说道:“只是突然想到,今天居然是小年夜了,有些感慨。”
韩清原不语,只细细端详面前的少女,那泪又似他的幻觉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苏瑾见韩清原并不言语,便也不再多言,却听见韩清原清朗的声音响起:“大小姐可知,我本是由他人荐入伯府的。”
苏瑾摇头,她幼时太过顽皮,母亲便总是拘了她在家中学规矩,等到长到八九岁,母亲便发现她会偷偷跑出去跟着父亲的亲兵们学功夫,教训了几次都不见悔改,便由着自己去了。那个时候是她与父亲的兵接触最频繁的一段时间,她隐隐记得,那个时候,兵营中并没有韩清原这么一个人。
再到后来,她逐渐年长,父亲便叫长兄亲自教她功夫,她便从那时候起再也没见过父亲手下的兵了,不过她倒是清楚的记得,父亲养在府中的谋士,多是半百的老头子,从不曾见过这么一号年轻人。
“大小姐是不是觉得你在府里并没有见过我。”韩清原似是知道苏瑾所想,便不等她回答继续说道:“我是三年前由人引荐进入府中,此后不久便跟着伯爷北上到了辽东镇守,一年前才随伯爷回的京。所以小姐不记得我也是正常。”
“先生大才,这一路多亏有先生安排引路,苏瑾自是感激不尽,只是为何,先生此次......”苏瑾听了韩清原的话,才恍然大悟,三年前,自己当时应该正与兄长四处游历,所以那时候入府的人,她自是不识。
“只因此次出征之前,韩某身体有恙,身染风寒,卧病不起,伯爷宽宏,许我留府养病。只是我怎么也想不到,此一别,如今竟是如此境况。”韩清原声音低沉的打断苏瑾的话,他顿了一顿,又侧头看了看苏瑾,缓缓说道:“大小姐不想知道我是被谁所荐,又是为何而来的么?”
苏瑾听了韩清原的话,心下一惊,直直的注视着他,声音也冷了下来:“你想说什么?”
韩清原看着苏瑾如临大敌的样子,忍不住再次轻笑出声:“大小姐不必紧张,我自是没有害您之心,只是有些感慨,我原也是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为何而来,现如今,我才算是彻底懂了。”
苏瑾皱眉看他,依旧不明白他话中之意。韩清原也不再多语,只留下一句“大小姐只需记得,韩某对伯爷,对您,皆是忠心赤胆,即可。”
苏瑾抿唇不语,又环顾四周,韩清原的声音虽低,但是在这寂静的夜里,其他几人皆可听清他的话。可是除了身边的竹青有些惊诧外,其他三人对于韩清原的话皆是无动于衷,显然韩清原话中的意思,其他几人都很清楚,并且对他信任非常。
苏瑾想到此处也就不再多疑,转头继续望向天空,只是韩清原的话还是引起了她的好奇,他说是有人荐他入府,显然,引荐他入府的这个人对他很重要,只是这个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