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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一男一女也正在花园里并肩走着,走在左侧的男子身形伟岸,虽然看上去因为案牍劳形而显出了几分文弱,却依旧有着不俗的风采,而右边的女子则是一身红衣,像是一件嫁衣,又像是浑身被鲜血侵染着。
“我记得以前你说想要一个花园,最好在里面都种上桑树,这样,可以有许许多多的桑葚,吃都吃不完。”
洛凤雏一边走着,一边望着那些植株,有些花已经开放了,包括牡丹、杜鹃、君子兰,但她望着这些争相斗艳切贵气十足的花朵,反而不那么喜欢。
对于圣人而言,不但一言可以法随,心念一动,上天自然就会感应到他们的情绪,做出种种表现。
牡丹花越发盛,仿佛上面凭空生出了如火焰般的红艳,却不知为何,同时蒙上了一层毁灭的力量,令人心生敬畏。
“何必跟几朵花过不去。”诸葛宛陵看着那些火焰,露出一些苦笑。
他倒不是为了那花而惋惜,毕竟这宫中的后花园不知道有多少植株,实际上这一株花也只是是当了他的替罪羊,因为他清楚,那些火焰本该落在他的头上,而他,现在应该是一具尸体才是。
两人如今的关系却变得有些微妙起来,与其说是一对仇敌,倒不如说是一对怨侣。
洛凤雏面无表情,只是静静地观赏着那些绽放的火焰逐渐蔓延到整颗植株,随后宫中的下人们慌里慌张地开始大喊“走水啦”的时候,她才移开目光,迈开脚步一人当先地离开了这里。
“城里有很多危险,我可以感觉得到。”洛凤雏一边走一边对着身旁追得有些辛苦的诸葛宛陵道,“如果你无法压制那些危险,不如尽快把你的这条命给我,总比死在别人手上要好得多。”
诸葛宛陵沉默了一会儿,知道洛凤雏并不只是用话语恐吓他。
圣人境界是几近超脱的存在,甚至冥冥中他们可以感觉到那根属于命运的丝线,只不过大多数人都不敢或者不会去窥探罢了。
看破命运看似是一种强大的能力,但也是一种诅咒,当一件事情已经注定了结局,谁又能再淡然地继续顺着道路走下去?
少顷,他回答道:“我知道,从你来荆吴开始,有些人就已经能猜到我的身份,而当他们意识到这一点,恐怕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不会比当年唐国南侵要轻松。”
那些自称神灵的使者,从来都没有常人的感情,他们所在乎的,只是无上的权柄与生杀的资格罢了。
而当他们发现那个曾经的叛徒,居然这么多年深藏在宫中,还逐渐拥有了撼动他们的力量,随之而来的,必定就是不顾一切的进攻。
“但我并不是没有胜算。”诸葛宛陵站直了身体,看向同样停下脚步,一双美眸正在盯着他的洛凤雏,微微笑道,“从老师死去后,许多事情都已经有了变化,他们已经不再是铁板一块。张言灵虽然是个难对付的对手,可这些年他被老师压制得太狠,始终无法完全掌握唐国朝堂大权。如今唐国衰微,他再想要重振当年唐国的威风,需要很长的时间。至于北边的曹孟,他向来不是一条忠心的家犬,而是一头无主的猛虎,他不会任由他人摆布。”
洛凤雏听着诸葛宛陵自信的话语,若有所思道:“原来刚刚那封信跟曹孟有关?”
“这事情我也不必瞒你,项楚如今在唐国朝堂失势,他也动了心思,想要把这个桀骜不驯的霸王收入帐下。”诸葛宛陵淡笑道:“这个曹孟,倒真有几分收尽天下英雄的气魄,算算他帐下的大将,宗师境界已经有典韦、关长羽两人,加上刘德那个能和宗师境界媲美的高手,小宗师高手更是数不胜数,真不知道将来还有谁能和他争锋。”
无人与之争锋,这样的话放在自己身上或许令人愉快,但在敌人身上,却往往不是什么好的预兆,偏偏诸葛宛陵并不表现出什么难过或者担忧,甚至还是一副乐见其成的样子,自然让洛凤雏有些奇怪。
“你好像很高兴。”洛凤雏道。
“这不是什么坏事,如果曹孟真的敢收项楚到麾下,那站在他背后的那些人自然会不满,毕竟他们不但自称王族,更是生来就觉得自己应该统御天下,怎么可能容忍项楚这个叛逆之人投入曹孟麾下?”
“所以你是想要利用项楚使得曹孟和那些人生出嫌隙?可项楚凭什么听你的?”
“你错了,项楚从来不听任何人,只会听从他自己,因为他是项楚。而曹孟和那些人的罅隙从来就有,并不需要凭空去生出来。我之前也说了,曹孟不是一条忠心的家犬,他和那些人只不过是相互利用的关系,既然是相互利用,自然会有利益不一致的时候。”
诸葛宛陵和洛凤雏逐渐走入一座凉亭,看着小桥流水,缓缓地坐了下来,好像一对再平常不过的眷侣:“王族从来都不是一个严谨的组织,之所以他们会汇聚在一起,都是因为历代的神启者都有引领他们的力量,比如我的老师,虽然他后来隐居唐国不在理事,但只要他活着一天,王族就绝不可能离散。但很遗憾的是,他终究敌不过岁月,而他的继任者……”
顿了顿,诸葛宛陵露出几分自嘲的笑容:“却是一个十足的叛徒,不可能再继承大业。其实当初我如果选择留在王族,许多事情或许会有转机,只是那时候的我太年轻,又太冒进,不肯多等个十几年等老师去世,才变成了如今的时局。”
是人总会犯错,但可惜的是,有些错误的代价却往往十分沉重,甚至需要一些人用一生去弥补。
洛凤雏没有去安慰他,只是当她望见诸葛宛陵眼里的落寞之意,却微微低下了头,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站在大太阳底下,望着城洞下方那依旧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有那些忙忙碌碌在记录的城门吏,秦轲一时也生出几分困倦之感。
这些天来他亲力亲为盘查了好几条线索,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自然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十分疲惫。
而更让他挫败的是,他查到的那些线索并非无用,偏生这建邺城中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把一切线索都悄无声息地抹去了,以至于他每次追查到一定程度都是戛然而止,无法再度深入。
越是如此,他越觉得忧心,总觉得周公瑾的保守策略或许犯了个错误,但这个错误到底是什么,他又说不上来,只是一种古怪的直觉。
“到底是谁藏在这幕后,是孙既安吗?”秦轲低声喃喃,随后抽出腰牌在城门吏十分尊敬的行礼中重新跨上马背,向着城外而去。
申道这些天翻阅卷宗,也从中查到了一条线索,城外不远处的山上有一座寺庙,据说这座寺庙是西方摩诃教所建,至今已有五十余年,被虎也写进了卷宗之中。
虽然在案卷里,虎只是一笔带过,但秦轲觉得还是应该去查一查,也算是尽一份心力,即便最后没有结果也不至于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