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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轲绕过几个弯,没有像是往常那般问路,毕竟他的手上已经有了一张唐国的地图,而且他的身旁还站着高易水这个活地图,不至于迷路。
而就在他左转右转之后,终于避开了拥挤的人潮,逐渐深入到显得清幽的小街,不过说是清幽,其实人也不少,灯会还没开始,路旁的商贩们已经把格式的花灯摆在了摊位上,不少人在摊位前一个个的查看,而当有人看准了一只花灯,老板会小心地从袖子里透出一张小字条,递给买主。
这大概就是灯谜的谜底了。
不过秦轲来这里当然不是买花灯来的,而是继续向前,很快,三人在一间客栈面前停了下来。
“望庐山。”秦轲看着店名,心想这定安城真是哪里都充斥着文雅气息,这望庐山,大概又是哪首诗里的句子吧?他把马匹交给小二,而后长驱直入,走到了掌柜的面前。
掌柜的正在算账,手指轻巧,算盘滴答滴答地响着,像是一首绝好的曲子,他没有抬眼,只是轻声道:“客官是要吃饭还是住店?”
秦轲深吸一口气,道:“上房有吗?最好是有花梨木桌椅的。”
掌柜的手指突然停下了,他缓缓地抬起头,露出那张因为年老而生出不少褶皱的脸:“有的,只是桌子时间久了,上面有几道裂痕。”
“没关系。我喜欢的是花梨木的味道,裂痕嘛……只要里面不藏着虫子就好。”
掌柜的点了点头,轻声道:“客官这边请,我带你去看看房间。”
小二这会儿刚刚把马拴好,正好听见最后一句话,有些奇怪,花梨木桌椅在客栈中用得很少,偏偏自己店里正好有那么一副桌椅,据说是掌柜死去婆姨的嫁妆,可这位客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不过他也没多想,或许是这位客人真对花梨木有什么狂热的爱好,所以专门打听到的吧。
而秦轲一行人跟着掌柜一起上了楼,进了一间靠窗的房间,掌柜微微佝偻着身子,关上了门。
“丞相还好吗?”掌柜缓缓地转过身来,轻声问道。
秦轲点了点头:“前些日子生了病,不过现在好多了。”
掌柜的也点了点头:“我远在唐国,也没法尽一份孝心,倒是留了一根老山参,你若是回去,帮我带上吧。”
秦轲看着掌柜,脸上有些怪异,心想这掌柜的年纪该有六十几,偏偏说什么尽孝心,虽然说天地君亲师的道理他不是不懂,可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这些事情就先不说了。”掌柜的继续道,“不知道大人怎么称呼?”
“秦轲。”秦轲在这种时候也不否认自己“大人”的称号了,毕竟这时候的他,算是诸葛宛陵的一个“联络员”,代表着诸葛宛陵,这个大人二字也是受得,“诸葛……”他刚想把诸葛宛陵的名字喊出来,但很快又反应过来,继续道,“丞相说,你们有东西要给他。”
掌柜的没有否认,只是眼帘下垂,从自己的袖子里拿出一个盒子来,道:“就是它。”
秦轲缓缓地打开盒子,眼神古怪,与他所想象的不同,这盒子里不是什么老山参,也不是什么难得美玉,更不是什么记载着绝密讯息的文书,掀开盒子里铺垫着的那层布,里面却是一只,显得十分陈旧,宛如在时间长河中漂流了无数年的……汤勺。
“这……”秦轲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或许这个汤勺是什么朝代皇帝用过的东西?是一件古董?哦对,诸葛宛陵在的大殿里,确实有几个架子,上面摆设着不少的瓷器、青铜器……
“这是什么朝代的东西……”秦轲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道。
高易水却显得眼神有几分狂热,听见秦轲说了这样一句,翻了个白眼,心想这小子没文化到一定境界了:“这是上古圣王那时候传下来的东西。”
“上古圣王……用过的汤勺吗?”秦轲古怪地道,如果这样说,这东西倒是天下最珍贵的古董之一了,只是把一个汤勺摆在架子上整日观赏,对于他来说实在有些奇怪。
高易水正喝茶缓和自己的情绪,听见秦轲的问题,噗地把嘴里的茶水全数喷了出去,坐在他正对面的阿布估计也是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遭,直接被喷了满脸的水,狼狈不堪。
“对不起,对不起。”高易水忍不住笑,伸手递了一方巾帕过去,但阿布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有,而后擦拭着自己的脸颊。他擦了擦,看着“汤勺”,轻声道,“这该不会是……”
高易水轻轻一笑,道:“这是五行司南。当然,只是一部分而已。”
“这就是五行司南?”秦轲有些讶异地道,“我还以为,五行司南跟现在的指南针没什么区别。”
“拜托,上古圣王那时候是什么时候。”高易水哼哼着道,“古书上记载‘方家以磁石磨针缝,则能指南。’,是在数百年之前才有,而上古圣王那时候基本不是用司南去辨明方向,所谓‘司南之杓,投之于地,其柢指南’,勺子形状正好对应的是天上的七星北斗,可辨阴阳,判吉凶。说白了,就是占卜。”
老掌柜微微点头,道:“这位先生,好学问。”
高易水则是嘿嘿一笑,道:“过奖,过奖。”
秦轲哦了一声,对于这种杂学,他还真没什么涉猎,不过当他明白过来之后,看待眼前这只“勺子”目光也不太一样起来,这就是五行司南?神器之一?
他想像过很多种他找到神器的场景,或许是在深山老林的幽深洞穴之中,也或许是即将喷发的火山口,也或许是在暗藏机关凶险万分的墓穴之中,然而这五行司南却是在他初到唐国,不花费任何力气就见到了,让他有一种做梦的感觉。
他伸手,缓缓地用指尖触摸五行司南,感觉到那万年沧桑似乎跨越了距离,直直地来到了自己的面前,那略微有些粗糙的触感,像是电流一般顺着他的手臂直冲脑部。
他似乎又听见了那个声音,像是男人,又像是女人,它在对自己发出呼唤:“来……来……”
他抬起头,想问问高易水等人有没有听见这个声音,却发现眼前是一片深不可测的黑暗,他不在客栈里!
战马的嘶鸣声和铁蹄的践踏声如同洪水一般从远处涌来,有无数人在在呐喊,战鼓如雷声震耳欲聋,秦轲眼前一片黑暗,却已经觉得有无数的人在向着他冲锋而来。
他看见黑暗里骑兵的轮廓,他们身披黑色的铁甲,冷厉如一柄锋锐的刀,光明不敢靠近他们的身体,只能是在黑暗中蜷缩起来,瑟瑟发抖。秦轲抬眼,领头的一人全身覆盖在铁铠中,手握一柄长剑,剑的制式看起来有些眼熟,头盔下的眼神几乎要把自己穿透了一般。
“你是……谁?”秦轲努力想要看清他们的脸庞,但黑暗却逐渐浓郁起来,很快他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只剩下身前那个声音如金铁摩擦一般嗡鸣。
“杀。”那个人道。
顿时,战马齐鸣,铁蹄向着他碾了过来。
秦轲惊惧之下双臂护在头前,但他一个人怎么可能当得住那些重甲铁骑?然而那些黑暗中的影子却穿过了他,冲向了他的身后,他猛然转过头,尽管什么都看不见,可无数人的哀嚎与哭叫,却那样直透人心。
他们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秦轲想要上前阻止,但刚刚走了一步,猛然发现自己的手上正握着一柄剑,剑身上正在缓缓地滴落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