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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皋水绘园,冒襄郁郁寡欢,频频让自己新纳的小妾斟酒,与自己的朋友对饮。?女?sheng?小说?网?w?
“……本以为大明光复,朝廷重临,总不至于再怀才不遇,能施展一番抱负,却没有想到,太子监国居然被一群化外澳洲蛮夷蛊惑,行那什么新学新政,国子监的大门都进不去了,唉,江南人心已经乱了啊,钱牧斋、吴梅村这样的大文豪,虽然说德行略亏,但总不至于流放至海外,朝廷法度之苛,恐怕已经是历朝历代仅见了。”冒襄喝醉了酒,大着舌头开始说一些不满的话。
这个曾经被人称为复社四公子之一的江南名士,加上风流名气远传,跟陈圆圆、董小宛、顾横波等一众名妓都有往来,一生之中流连的女子不知凡几,多被人戏谑。
冒襄这人虽然有一些才学,但是却并无才具,他少年时喜欢谈论国家大事,好像自己持着能使得天下大治的良方,不过他几次科举什么都没中,反倒是流连于红楼楚馆,做着一个声色犬马的江左豪子。他那个时代的江南士大夫不见天下危亡,反而是宴安鸩毒、骄奢淫逸,冒襄也就是其中之一。
清军入关之后,江南动乱,冒襄也跟着复社的人搞过他们自认的阉党余孽阮大铖,虽然社会影响非常大,但实际上却并无助于复国大事。甚至清军侵掠江南的时候,他在老家如皋,有义军反抗清军,他反倒是害怕地躲到了浙江去。
冒襄倒是后来也曾多次缅怀自己抗清的好友们,也收养抗清义士的遗孤,并终身不出仕清朝。
太子监国入江南之后,冒襄也是格外兴奋,认为自己终究不再是亡国之人,甚至“一身本事”能够施展。他眼见着万斯同、顾炎武等人都出仕大明,并且逐渐位高权重,冒襄也想当个大官。他凭着自己的名气,托了不少人做引荐,但是没有想到,江南很快刮起了清肃之风,许多江南士绅竟然都因为投清或者压迫百姓而被入罪处理了。而他的引荐也始终没有奏效,他仍旧是布衣一名。
冒襄大节无亏,本来安安生生地在南明继续做一个快活公子也不是不行,不过自从他结识了一个朋友,便发生了很多变化。
他认识的这人,名叫刘晁庵,说是徽州人士,小有家财,因为仰慕冒襄的字画,多次出巨资购买他的作品,遂跟冒襄结识为好友。这刘晁庵每次见冒襄,都带着厚礼,甚至还两次赠送给冒襄美女,让冒襄一时引此人为知己。
两人每每喝酒,多谈论各种事,刘晁庵就经常夸赞冒襄非是池中之物,有安邦定国之才,屡屡被埋没,非常可惜。有的时候,刘晁庵也会表达出对江南形势的担忧,毕竟对于士绅的打击,谁也说不准会不会落在自己头上。而且新学新政,违背了祖宗之法,很多地方都让读书人斯文扫地,特别是伤了士子们的颜面。
冒襄原本其实也没有对南明朝廷有什么看法,但是有了这个刘晁庵,他的很多负面的情绪就被放大了。
刘晁庵一边一边给冒襄劝着酒,一边拿出一份报纸来给冒襄看:“是啊,其实
这朝廷本身就存在很大的问题!辟疆兄你看看今天的这报纸,头版头条说的是太子谈什么宝山炼钢厂的建设,再瞧瞧第三版上这豆腐块大小的文章,写的什么,啧啧啧,北辰宫胡贵人诞下皇八子,陛下又添了新的子嗣,何其重要的大事,居然仅仅有这么一个小版面报道。”
冒襄拿过报纸,胡乱地一看,也是十分生气:“国已不国了啊!太子监国已经是僭越皇位了,陛下仍春秋鼎盛,却远居蛮荒化外之地的澳洲,由一群二百年前就放弃皇朝的野人围着。如今天下欲定,鞑子已经不成气候,太子仍以稚子之身把持大位,而不迎回皇上,这种行径,实在是大逆不道!”
刘晁庵又开始煽风点火,他道:“辟疆兄说得极是,恐怕应该是太子身边一些奸臣,尤其是李定国之流,以前都是泥腿子,现在控制着殿下,才能行出杀伤江南士绅这样令人发指的事情!只是可惜了吴梅村这些大才啊!”
吴梅村就是吴伟业,被跟钱谦益、龚鼎孳并称为江左三大家,这三人也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都投靠了清朝。不过比起钱龚两人,吴伟业的情节比较轻,是抗拒不了满清的征召和老母的劝说,才不得不仕清。他在辞官之后,都在忏悔和懊恼自己的变节之行。
也是因为吴梅村曾经仕清,所以在去年郑成功扫荡江南的过程中,吴梅村也没有逃过,最终吴梅村是全家被送上了前往交趾省的船。
突然,冒襄反应过来了什么,他拍案道:“对啊,陛下仍在,只不过是被幽禁于澳洲,只要能带着陛下回上海,不,去南京!必然能够拨乱反正,太子的权是殿下授予的,监国自然还是能收回来的!陛下回来了,他说什么,谁敢反对,谁就是叛逆,而且陛下现在还有其他儿子了,如果太子忤逆,陛下还可以另立太子!”
刘晁庵装出一副大惊的神情,他惊呼道:“辟疆兄,你这是罪了,这些话,小弟都没有听到!”
冒襄却格外地热切,一把拉住了刘晁庵的胳膊:“刘兄,我就不信陛下远居化外之地会开心,他一定想要回来重登大宝、御极天下的!”
刘晁庵稍稍冷静一些,问道:“辟疆兄,你可知道此事风险有多么的大吗?如今满朝俱是太子一党,哪怕是张秋水这等人,都已成了太子走狗,辟疆兄欲行正确之事,解救苍生和圣贤道统,可是要付出大代价的。”
他这言语,反倒是衬托出了冒襄这行径的伟大之处,一点也没有让冒襄打退堂鼓。
冒襄已经按捺不住,他道:“刘兄,咱们这就买船票,去澳洲,将陛下给救回来!”
刘晁庵道:“不忙,辟疆兄。江南跟辟疆兄持有相同看法的士子恐怕不在少数,如果能够呼唤出一群人,就像当年联名上《留都防乱公揭》让阮大铖变过街老鼠一样,只要大伙一道去熙天府,请出圣上,一定能成大事!”
冒襄眼睛亮了,拊掌道:“没错。”
刘晁庵转过身来,脸上却全是一副阴谋奸计得逞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