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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已经到来,带来南方温暖和煦的风,虽然还比不上南方的王城已经可以穿短袖装束的暖意,但是北地也很快就变得暖和了起来。
高山上的冰雪在飞快地融化,河流沿着山脊奔腾而下。
在山下的平地上,原本因为冬日的大雪而荒芜的大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绿了起来,那青草嫩芽几乎在短短几天之内就从土地下面钻出来,铺满了大地。
青草日益茂盛的土地让春日的暖风仿佛都戴上了一点青草的气息。
北地的春天很美,但是历年里,北地的亚伦兰狄斯人都无暇欣赏身边的美景。
因为几乎每年的春天,北方的盖述人都会南下袭击亚伦兰狄斯,从北地掠夺粮食和物资。
北地的春天闻不到青草的气息和花朵的方向,在这片大地上,只能看到战火的狼烟,闻到鲜血的气息。
而今年北地的战火更甚于往年。
但并非由于盖述人的缘故,而是因为另一个入侵者,加斯达德。
大地上,马蹄声在响起,急促的,铺天盖地的,仿佛让地面都随着那马蹄声震动了起来。
不知道是第几次,双方的骑兵发起了冲锋。
群马奔腾,气势如虹。
在这片荒野大地上,身披黑红皮甲的骑兵和身穿白甲的骑兵重重地撞击在了一起。
那数万之多的骑兵很快纠缠在一起,密密麻麻的,仿佛乌云蔽天。
加斯达德骑兵手持长砍刀,向着敌人重重劈砍而下。
亚伦兰狄斯骑兵举起手中明晃晃的长|枪,奋力向前刺入敌人的胸口。
战马在嘶鸣,马蹄在新生的嫩草上踩踏着,将那一抹绿意碾入漆黑的烂泥之中。
要么是被劈开身体的亚伦兰狄斯骑兵倒地,要么是胸口被刺穿的加斯达德人栽倒在地面。
在奔腾的战马中,没人能重新站起来,在他们从马上栽倒下去的一瞬间,整个人就会被奔跑的马蹄踩踏得血肉模糊。
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战场上,所有人的脸都写满了狰狞。
他们忘记了一切,被热血充斥的脑子里唯一记得的,就是发狠地杀死所有眼中看到的敌人!
厮杀声响彻了大地,依然持续了整整一个白天,直到太阳西下,双方都响起了退兵的号角声,众人才慢慢退了下去。
那被留下的满地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堆积在战场上,诉说着战争的残酷和惨烈。
天色还很亮,明晃晃的阳光下,无数残肢断臂的尸体就越发显得丑陋可怖。
再加上回春的暖意一发酵,堆积在此处的尸体很快就腐烂了起来,臭味发了酵,向着四面八方扩展过去。
无数苍蝇围绕着尸体嗡嗡鸣叫着,野鼠在尸体里钻来钻去。
天空中越来越多的秃鹫被腐烂的尸首吸引而来,当人类离开战场之后,它们就从天空落下来,啃噬着快要腐烂的骨肉。
还活着的士兵远远地看着同伴的尸首被秃鹫野鼠所啃噬的一幕,不免心中悲凉。
或许明天、或许后天,他们也会成为那些尸体中的一员,被秃鹫野兽啃噬得尸骨无存。
但是,产生了这种兔死狐悲的情绪而士气开始低落的,只有加斯达德的大军。
和只会将还活着的士兵拖回去的加斯达德人不同,亚伦兰狄斯人在每一次的对战结束之后,都会派出后勤军前往战场,寻找昏迷的生存者,并且收敛亚伦兰狄斯人的尸体。
克莉所率领的雇佣兵被编入了后勤军之中。
他们会将战死同伴的尸体带回去,然后在不远处的高山脚下挖坑,将同伴的尸身埋入地下。
而当后勤军的士兵们搬运同伴的尸体的时候,加斯达德大军中没有人去袭击他们,只是沉默地看着他们在战场上收敛同伴的尸体。
…………
已经是亚伦兰狄斯大军和加斯达德大军正面对决的第八天,双方依然旗鼓相当。
虽然各有损失,但是谁也无法压过谁。
老将卡列尼虽然不善于奇袭,却是一名稳重的大将,不仅将自己的营地布置得密不透风,就连战场进攻也是稳扎稳打。
他就是一根筋,任你计策百般,反正我自巍然不动,就是不搭理你,只和你硬碰硬地打正面战场。
卡列尼这种死脑筋的做法,愣是让试图使出各种计策又是引诱又是挑衅或是偷袭却全无效果的提尔都没了脾气,私下里都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
而自从上一次夜袭之后,凯霍斯安排那一百多位游侠轮流负责夜晚监视对方军营的任务。
以那些游侠的能力以及对动静的敏锐度,完全可以潜伏在离加斯达德营地很近的地方,监视他们的异动。
因为这些游侠,加斯达德人又试图两次夜袭都未能成功,甚至有些艺高人胆大的游侠还在夜里摸进去杀了一两个加斯达德人的小头领。
与士气不错的亚伦兰狄斯人不同,加斯达德大军中的气氛逐渐开始不稳。
加斯达德的十四万大军中,属于加斯达德人本阵的军队仅有六万,其余的皆是卡纳尔、希达、亚伦兰狄斯等等他国的降将降兵组成的混合军队。
这些人一直在被区别待遇着。
由于对加斯达德人的畏惧,且作为背叛的降兵他们已经无处可去,所以他们以前还能忍着。
但是现在,因为粮草不足的缘故,士兵们的食物开始被削减,从原先的一日三餐变成了一日两餐。
其实这样勉强可以接受,但是关键在于,那只他国降军混合的军队士兵不仅只是变成了两餐,就连每一餐的伙食都削减了一半,比加斯达德本阵的士兵差了许多,每日只能勉强果腹。
可忍饥挨饿的他们在每一次交战的时候又必须作为先锋军,被逼着冲杀在最前线。
所以,混合军队的伤亡自然要比加斯达德本阵的军队大得多。
如此一来,拿命冲在加斯达德本阵士兵的前面却又吃不饱的混合军队的士兵们,就算依然对加斯达德人有所畏惧,但是不满的情绪已是日益增长。
另外,还有一个恐慌的事情开始在大军中蔓延,只是被强压了下去。
不止是士兵,就连非加斯达德人的他国将领也逐渐有了情绪。
矛盾逐渐开始在加斯达德大军中滋生。
营帐之中,一名中年的加斯达德将领正皱着眉向坐在上位的提尔汇报军营中粮草的情况。
他的眼神中虽然透出一点担忧,但是依然显得很镇定,沉着地向提尔汇报着。
“殿下,我们的粮草最多只能再支持十天。就算再次削减士兵的口粮,也只能多撑几天而已。”
“同时,如果继续削减口粮,就难以保持战士们的体力和战斗力。”
此名将领说完之后,突然有一名装束显然并非将领的人匆匆走了进来。
他没有那名中年将领的镇定,脸上带着慌乱,神色紧张地向提尔行礼。
“情况如何?”
提尔看着他问。
那人靠近过去,压低声音,说出的话仅有这里的数人勉强能听见。
“控制不住了……”
他一句话,就让刚才还神色镇定的中年将领脸色陡然一变。
那人继续低声说:“殿下,请您早做打算。”
提尔坐在椅子上,黄色的火光映在他那身银白色的盔甲上,细碎银丝散落在他狭长的眼角。
俊美的脸冷如冰霜,薄薄的唇线锐利至极,越发给人一种冷酷的感觉。
轻轻的,一下一下的,他的右手手指叩着座椅的扶手。
骨节分明的手指,好看得像是骨雕而成。
他的瞳孔深处仿佛有深邃的雾气翻腾着,一点点地沉淀下去,沉浸到最深处。
他的眼底像是有一股暴戾的风雪在肆虐着,透出狠意。
提尔没有说话,但是显然他在这一刻做出了一个决定。
暂时没人知道他做出了怎样的决定。
可是此刻若是有人和他的目光对视,定会遍体生寒。
那人一定会觉得,他从一个人的眼中看到了所谓的地狱。
“从明日起,停止削减口粮,回复往常的供应分量。”
“同时,传我的命令,准备好,全军撤回卡纳尔国。”
微微一顿,他说,
“让…………留在后面断后。”
…………
………………
已经到了深夜时分,在看望了受伤的将士们之后,伽尔兰在跟屁虫塔尔的陪伴下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说起来,殿下,我有点好奇,当初你为什么能猜到加斯达德人会到北境来?”
“因为往东去是沙漠。”
“啊?”
“沙漠那里很热,冬天还好,一开春马上就会变得很热,比王城还热。”
“??”
“提尔的目的与伊斯人和盖述人都不一样,不是为了抢一把就走。他想要占据亚伦兰狄斯,这是一个很长的时间,所以他必须要让加斯达德的士兵能够长期保持战斗力。”
“???”
小胖子一脸懵逼。
“王子,我听不懂。”
“塔尔,让你现在去沙漠顶着大太阳跑一圈,会怎么样?”
“……会死。”
绝逼会脱水而死。
别说跑一圈,动都不想动好吗。
“在王城长大的你都是这样,更别说那些加斯达德人了。”
“???”
所以王子您后面说的话和前面说的判断加斯达德人来北地的原因有什么联系吗?
塔尔依然满头雾水。
看着塔尔那张胖乎乎的脸上茫然的模样,伽尔兰笑了一下,也没继续解释,只是挥了挥手,让满脑子问号的小胖子回去休息,自己则是钻进了营帐中。
嗯?辛亚斯不在?
因为那次夜晚被袭营的事情,大家都很紧张他的安全,然后一致决定让辛亚斯和他睡在一个营帐中,晚上可以保护他。
伽尔兰走到营帐里面,脱下披风,随手挂在一边的木架上。
虽然已经到了春天,但夜晚还是有些凉,所以刚才外出的时候塔尔非要让他披上披风不可。
辛亚斯有事出去了吗?
他一边想,一边坐下来,顺手就拿起放在桌上的杯子。
……又是牛奶。
伽尔兰在心底啧了一声。
而且还是温热的,双手捧着觉得暖暖的,暖意透过杯子传递到掌心。
那淡淡的奶香味让少年不由得惬意地眯起眼来。
他将牛奶举到嘴边,突然想起刚才进来时,营帐前的守卫向他汇报说,凯霍斯来过,神色似乎有些着急。
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急事找他……
等等。
就在唇即将触及牛奶的时候,伽尔兰的手轻轻顿了一下。
不对。
谁给他热的牛奶?
辛亚斯大大咧咧的,根本不会考虑这种事。
塔尔一直跟在他身边。
而凯霍斯……侍卫说,凯霍斯是在一个多小时前来的,如果是他,不可能牛奶到现在还是温的。
营帐里还有其他人来过!
这个判断让伽尔兰胸口一紧,心思飞快地转动了起来。
是加斯达德人派来的刺客?
是在牛奶中下了毒?
那个人现在是不是还在营帐里?
能够不着痕迹地摸进自己被严密守护的营帐中,那个人的本事肯定不容小觑。
火光在颊边晃动,少年的手只是微微顿了一下,就又继续举起来,张唇,浅浅地喝了一口牛奶。
喝完这一口之后,他似乎不怎么喜欢牛奶的味道,皱了皱眉,将杯子放回了桌上。
他伸了个懒腰,一副悠闲的神色。
“有点饿了。”
他自言自语道,站起身,向营帐门口走去,看起来似乎是想要去叫外面的侍卫去给自己弄点食物。
大概是因为累了一天,他的动作看起来懒洋洋,并不着急,步子不紧不慢地向前走去。
……
假装喝了一口牛奶,伽尔兰此刻看似懒洋洋地向前走,脸上看不出什么神色,其实他的胸口已经紧紧地绷了起来。
他的耳朵高高竖起,专注地听着营帐里的任何一点异动。
他看似懒懒地垂着眼,但是眼角的余光在不着痕迹地在四周扫动着。
再走几步,就能走到门口。
伽尔兰的身体已经慢慢地绷紧,蓄势待发。
只要再走一步,他就猛地冲出去——
眼看他已经走到门口,最后一步就要落下。
突然,一双手猛地从他身后伸出来。
一只强壮的手臂用力地将他整个人抱住,另一只手则是一把将他的嘴紧紧捂住。
伽尔兰的瞳孔陡然放大。
他已经将这个能在重重包围中潜入他营帐的刺客能力估计得很高了,可是现在他觉得,他还是低估了身后这个人的可怕。
他本能地剧烈挣扎起来。
可是抱紧他的那只手臂强壮得可怕,简直就像是铁钳一般,让他的上半身动弹不得。
就在伽尔兰又惊又怒之时,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别叫。”
那无比熟悉的声音让伽尔兰顿时就懵了。
在他懵掉的这段时间里,从后面抱住他的人手臂一用力,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把他从门口拖回了营帐的最深处。
营帐的最深处有一个被厚厚的布帘隔开的小空间,多少能掩盖一些动静,那是伽尔兰晚上休息的地方。
“你怎么会在这里?”
仰头错愕地看着眼前那张熟悉的俊美面容,伽尔兰脑子还有些空,下意识开口问道。
赫伊莫斯现在应该在王城里才对啊。
“王城现在很安全,比你这里安全。”
赫伊莫斯回答。
金红色的眸自上而下从伽尔兰身上扫过,专注的,深深的,极其仔细的,仿佛是在沙漠中行走得太久许久未曾沾到一点水的旅人终于看到了一汪清水。
又像是好不容易找回了丢失的心爱之物的孩子,一遍又一遍地检查着心爱之物上有没有伤痕。
“可是那也……”
伽尔兰一句话还没说完,赫伊莫斯突然动手,一把抓住他的手,将他整个人摔到了旁边的床铺上。
两句话都还没说完,猝不及防中,伽尔兰就这么被赫伊莫斯按在了床上。
根本没想到赫伊莫斯会动手,他完全没反应过来。
他整个人朝下趴在床上,赫伊莫斯的左手用力地按在他的肩上。
紧接着,嗤啦一声响。
背后突然一凉。
伽尔兰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一时间甚至都忘记了挣扎。
一只手用力将伽尔兰按在床上,赫伊莫斯一把将伽尔兰后背上的衣服撕开。
少年白皙的后背暴露在空气中。
暖黄的灯光映在那纤细而线条漂亮的蝴蝶骨上,牛奶般的肌肤泛出微微的光泽。
没有伤痕。
少年后背上的肌肤光滑白嫩,后心处并没有自己在梦中梦到的被利箭贯穿的痕迹,赫伊莫斯一直高高提着的心脏在这一刻终于放了下来。
他松了口气,自然而然地,按着伽尔兰的手也随之松了劲。
下一秒,感觉按着自己的力道轻了的伽尔兰猛地转身,也不顾自己被撕裂的衣服,二话不说,抬腿就是一脚。
砰的一下。
金色的瞳孔几乎要喷出火来的少年一脚将毫无防备的黑骑士从床上狠狠地踹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唔,见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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