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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但是热意尚在,就连吹过来的风都还是带着热气的,人们大多也穿着凉快的短装。但是,戈尔站在那里,却有种整个人都掉进了冰窖中的感觉。那股从心底泛出的寒意传遍了五脏六腑,?冷得几乎要让他打颤。
他最心爱的金丝绞纹马鞭掉在了地上,染了脏兮兮的泥土,?他已顾不得去心疼。
金发的小孩站在他的面前,?婴儿肥的脸上对他露出极为可爱的笑容。
戈尔一时间只觉得眼前发黑。
完了。
他要完了。
这是陷阱!一定是陷阱!
伽尔兰王子肯定是故意隐瞒自己的身份,耍着自己玩!不然他要是早一点自爆身份,自己巴结还来不及,怎么敢对王子动手?
带着极大的恶意揣测着的戈尔却没有想到,在凯霍斯没带近卫军来之前,?伽尔兰就算说自己是王子,?他也根本不可能相信,?只会哈哈大笑着嘲笑那小孩一顿。
就在戈尔眼前发黑、浑身发冷的时候,?小王子又轻轻地啊了一声,?似乎再度想起了什么,?然后再一次对戈尔露出了旁人看起来觉得可爱得不得了、戈尔看来却令他心口又是一哆嗦的笑容。
“再给你介绍一下。”
伽尔兰一把抓住身边的赫伊莫斯,把其拽过来。
然后,?指着赫伊莫斯说,“这个,?就是你刚才骂的‘混账臭小子’。”
他重复了一句戈尔刚才口不择言骂出来的话。
孩子的笑容灿烂得如同此刻即将落入地平线的夕阳一般。
“他是我的王兄,?赫伊莫斯王子。”
伽尔兰的话刚一落音,?戈尔已经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
这个时候他已经不是两眼发黑,而是脑子一片空白。
只有两个字不断地在脑中回旋。
完了。
他彻底完了——
就算贫民窟的事情没有暴露,他刚才居然意图挟持伽尔兰王子,还辱骂赫伊莫斯王子,这两件事已经足够让他死个十次八次了。
他瘫坐在地上,两眼无神,而他的那些下属一个个也如丧考妣,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突然极不合时宜的噗嗤一声,旁边那位本是呆若木鸡的女骑士此刻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
她本来还因为伽尔兰的身份而震惊不已,因为不久前自己对王子的无礼而有些惶恐,这时一看伽尔兰那副怎么看怎么嘚瑟的样子,实在是可爱得让她忍不住想笑。
若是小王子有耳朵和尾巴,那耳朵此刻一定是兴奋地动个不停,尾巴也一定是翘上了天,让人忍不住想要狠狠抓一把。
是的,嘚瑟。
法塔雅并不知道,伽尔兰现在的样子,用装逼这个词来形容更加合适。
显然,并不是女骑士一个人这么觉得。
已经站起身来的凯霍斯低着头,散落的金发挡住他的眼,可他的嘴角隐隐含笑。
而被伽尔兰拽过去的赫伊莫斯目光柔和,伸手摸了一下伽尔兰的头。
但是,他这一摸头,就将伽尔兰那股威严的气势(自认为)给打消了大半。伽尔兰没好气地瞪了赫伊莫斯一眼,但是想想,差不多就得了,他也算是成功地装了个逼。
……唔,虽然不够完美。
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少了什么呢……
伽尔兰寻思了好一会儿,终于明白少了什么。
哎,令牌碎了啊。
伽尔兰遗憾地想。
在表明的身份时候,他要是能拿着那块令牌往这个家伙面前一摆——气势威风起码能增加一倍。
嗯,记下来记下来,以后要注意这一点。
第一次装逼,技能不够熟练,情有可原,以后多练练就好了。
要不回去找卡莫斯王兄要个金的,金的比较威武霸气,还没那么容易砸碎。
心里将这件事记下来,伽尔兰就对瘫坐在地上的戈尔彻底没了兴致,转头看向法塔雅。
他说:“法塔雅姐姐……”
他刚一开口,法塔雅就一脸惊慌地跪了下来。
“王子殿下,请不要这样称呼我。”
想起不久前她居然摸了一位王子的头,捏了王子的脸蛋,她就惶恐得厉害。
“之前……之前是我太失礼了,请王子您降罪!”
看着法塔雅那副紧张得浑身都绷紧了的模样,伽尔兰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在这个世界里,阶级是不可逾越的。
“虽然那些行为是有点失礼……”
将法塔雅的心吊起来,他才弯眸一笑。
“不过,你一直在尽力保护我,所以,就算是将功抵过了。”
法塔雅松了口气,低头道谢,然后站起身来。
事情告一段落,小黑鼠一溜烟儿攀上主人的身体,钻进挂在凯霍斯腰侧的一个小口袋里,凯霍斯已经将奖励它的奶酪放了进去。
赫伊莫斯抱着伽尔兰共骑一匹马,凯霍斯骑马紧跟在旁边。
雄壮威武的近卫军将两位王子护卫在中间,向着内城的方向护送过去。法塔雅骑着自己找回来的马跟在旁边,看着近卫军,目光中露出几分羡慕之色。
若是她也能身在这只雄军之中……
等到了内城的城门口,近卫军就停了下来,训练中的近卫军是不得进入王城内城的,所以,将王子护送到门口之后,他们必须立刻返回训练地。
接下来,将由城卫队接手王子的护卫任务,以及对那些意图挟持谋害王子的罪犯的审讯工作。
城卫队分为东西两部分,法塔雅隶属于东部,自然先一步去向她的上司汇报,然后带着东部的城卫队来接手。
凯霍斯没有跟着近卫军返回训练地。
他现在的身份是王子的守护骑士,不算是近卫军了,能参与特训是因为卡莫斯王的特许。所以,他打算先把王子护送回王宫了,再返回特训营地。
数百名城卫队的士兵押着那群罪人向审判司的方向走去,只是,许多士兵的眼都不由自主地朝着队伍的中心偷偷看去。
队伍的中心是他们亚伦兰狄斯的王子,他们之中许多人都是第一次亲眼看到两位王子。
此刻,伽尔兰被赫伊莫斯抱着骑在马背上,靠在赫伊莫斯怀中,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显出几分困倦的神色。
今天到处跑了一下午,又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这个小孩子的身体实在是累得不行。骑在马上一晃一晃的,窝着的那个怀抱又暖暖的,让他就忍不住困意上头了,靠在赫伊莫斯怀中打起瞌睡来。
小孩那副困倦得快要睁不开眼于是乖乖地窝在他怀中的小模样实在是又可爱又乖巧,让赫伊莫斯看着就心软,他一手拽着缰绳,一手护在伽尔兰旁边避免伽尔兰掉下去。
目光一转,然后突然在一处定住,皱了下眉,他伸手抓住伽尔兰的手腕,抬起来。
“你受伤了?”
他盯着伽尔兰手臂内侧的一处割伤,口气不善地询问:“谁干的?”
本来昏昏欲睡的伽尔兰被这么一抓一问,顿时清醒了几分。
他抬眼就看到了赫伊莫斯问的那个伤口,那是那个少年用刀子割断他装令牌的袋子时不小心割到他手臂上的,不过伤口并不深,只是浅浅的一道,早已经结痂了,在他手臂上留下一条淡粉色的线。
“不小心擦到的……”
伽尔兰还没回答完,就猛地睁大了眼。
他错愕地看着赫伊莫斯就这么举着他的手臂,一低头,薄薄的唇落到了他的伤口上。
那舔舐着他的伤口的湿润而又温热的东西就算是不用想都知道是什么,在他刚刚结痂的伤口上游移着,伴随着一点刺痛,还有几分发痒的触感。
眼睁睁地看着赫伊莫斯突然低头舔舐他手臂上的伤口,傻掉了的伽尔兰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前方法塔雅一声大喝。
“西城卫长大人,您这是想要做什么!”
法塔雅的喊声让伽尔兰下意识转头去看,他看到城市大道的前方,一群同样是城卫队装束的士兵拦在了他们,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领头的中年男人看了一眼法塔雅,说:“辛苦你们了。”
他一边说,一边举起手中一卷金色的羊皮纸,手一抖,将其在众人面前展开。
“依照大司长的指令,我城卫队西部奉命接收意图伤害王子的犯人。”
西城卫长举着那份命令,说:“请将犯人移交给我。”
马车上的木笼里,本是失魂落魄地坐在笼子里的戈尔在这一刻猛地抬起头,原本无神的眼再一次有了光彩。
他一脸期待地看着对面的西城卫长,看起来像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被其接管过去。
城卫队西部的掌控者是大司长的人。
法塔雅咬紧了下唇,她回头,看向带队的上司,她的上司此刻也是眼神凝重。
审判司是大司长的管辖范围,大司长下达指令移交犯人,这是他的权限,此刻在这里的任何人都无法反驳大司长的这道命令。
但是,法塔雅知道,一旦将这些犯人移交给城卫队西部,就等同于羊入虎口。
“西城卫长大人!王子面前,你怎么敢如此放肆?”
她怒道,“这是意图伤害王子的狂徒,自然要由王子亲自审讯!你拦住王子的去路,还意图抢走伤害王子的犯人,是什么意思?”
“王子殿下自然是尊贵的,不容亵渎。”
西城卫长回答,语气平稳,不卑不亢,滴水不漏。
“我并没有冒犯王子的意思,只是在执行大司长的指令而已。”他说:“王子虽然尊贵,但是按照律法,也无权干涉审判司的职责。”
他转向伽尔兰那边,微微低头,向两位王子行礼。
“我一心执行公务,冒犯了两位王子,等公务完成,自会去向两位王子请罪。”
说完,他抬起头,高举手中那份大司长签发的命令,一脸凛然正气、不惧权贵地看向对面。
“现在,请立刻将犯人移交给我。”
他说,气势逼人。
“在这里,没人可以驳回大司长签发的这份命令!”
法塔雅咬紧牙,不甘到了极点。
可是她却无法可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面的士兵过来,想要接收那些犯人。
“是吗?”
一个声音突兀地在拐角处响起。
一匹漆黑的骏马从拐角处走出来,骑在马上的人接着说道。
“西城卫长,你看我行吗?”
原本一脸气势逼人的西城卫长瞬间手一抖,手中金色的羊皮纸掉落在地上。
可是他再也顾不得这份他刚才还极为看重的命令,飞快地翻身下马,跪在地上。
一股狂风吹过,唰啦一声,火红色的披风映着夕阳的光在空中飞扬而起,如同空中燃烧的火焰一般。
略卷的棕发在风中微微晃动着,身形健壮的卡莫斯王骑马而来,剑眉虎目,如一头威严而又傲然地在自己领地中漫步的雄狮。
那双如炭火般炯炯有神的眼一扫,众人纷纷下马,或是敬仰、或是惊恐地跪伏在了地上,赫伊莫斯也带着伽尔兰下了马。
卡莫斯王纵马来到跪地的西城卫长面前。
他说:“你看,我能驳回大司长签发的这份命令吗?”
西城卫长没有回答,他跪在地上,深深地低下头,额头几乎贴在地面上,豆大的汗珠不断地流下来。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那自上而下俯视着他的王的目光如利剑一般,刺得他浑身发冷。
卡莫斯王低低地哼了一声,不再搭理这人。
他调转马头,转身走到伽尔兰身边,目光落到伽尔兰身上时,那一脸的威严之色顿时烟消云散。
他一俯身,双手将伽尔兰抱起来,放在自己身前的马背上。
“伽尔兰,玩够了吧?”
在离宫来找伽尔兰之前,还一脸严肃地表示一定要好好斥责伽尔兰一顿的卡莫斯王笑眯眯地摸着他家小王弟的头说,“乖,跟王兄回家了。”
他正说着,突然一眼看到伽尔兰手臂上的那道浅浅的伤痕。
顿时,狮子王不开心了。
“怎么回事?谁弄伤了你?”
卡莫斯王一边说,一边抓住伽尔兰的手。
经历过战场的人大多会习惯性的用口水给小伤口消毒,卡莫斯自然也不例外。
他几乎是习惯性地低头,吮吸着他的小王弟的伤口。
“王兄。”
伽尔兰看着他吮吸自己的伤口,突然喊了他一声。
卡莫斯抬头,手还握着伽尔兰的手臂,笑着问:“怎么了?疼?”
“不是。”
伽尔兰摇了摇头。
“我是想说。”
他指着自己手臂上的伤口,小声说:“王兄你和赫伊莫斯间接接吻了。”
卡莫斯王:“…………”
赫伊莫斯:“………………”
我什么都没听到!
什么都没听到!
这是离得近不慎听到了小王子这句话的金发骑士发自内心的呐喊。